我盯着那個還保留着原先樣子的溝槽所組成的圖案,腦中頓時浮現出另一個畫面,另一個被我深深刻在腦海中的畫面。
我突然覺得我絲毫沒走一丁點的彎路,一切都像在遵循着一條既定的路線行走。看似這一路上,我都是在被人被事牽着鼻子走,但卻始終沒有偏離寶哥的行跡。
我盯着那塊石碑中央,與被染紅的溝槽錯開後顯現出來的圖案,那赫然是一個回字形水波紋圖案。是的,就是金老懷疑是寶哥託人送到紅升堂的紫砂壺,壺身上的圖案,無論是形狀還是線條的走向,都是絲毫的不差。當時那壺我定睛看了很久,這圖案就跟用刀刻在腦子裡,印象非常的深刻。
我當下調動起大腦中所有能夠調動的腦細胞,用極快的速度,將腦海中的幾個點,用腦電波連接起來,描繪出一副點線圖。
首先是奎五帶給我的話和鑰匙,那應該是寶哥留給我的第一條訊息,是他在一到羽化坡後,就想要留給我的。那一定是他在出發之後發現了什麼,所以才託付奎五帶給我的,不然他大可在出發之前的酒桌上,自己親手交給我。這也說明了,他在到達羽化坡之後,就已經知道我也會出現在這裡,並且是十分確定,否則奎五這輩子也別想完成他的託付。
再來,就是他留在石室中的字條,那是他最爲用心的一計,他一定是在下來石室之後,又發現了什麼突發情況,所以才生出這樣的計策,好讓我一個人發現那張字條。現在想想,那些滿地的菸頭,極有可能是他故意抽完散落在地上的,目的就是爲了掩護那根裹有字條的捲菸。他不僅料定我會被奎五帶到羽化坡,並且還知道我一定會出現在石室中,雖然其中各種曲折,但他最終全都料對了。
最後便是這水波紋圖案,很明顯,他也進過這裡,看見過這個圖案,而且也極有可能和現在的我一樣,也是用這樣的方式,看見的這個圖案。這是他從這裡出去後,想要傳達給我的訊息,至於他爲什麼不肯露面,而要用這樣的方式,我想這裡面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實在看不出這個圖案背後有什麼隱藏的訊息,也無法猜測寶哥的用意,更不知道他做這些到底是在爲了什麼。
手心的傷口現在已經基本痊癒了,我看見一個黑袍人從石碑之後走出來,手裡拿着一個核桃色的木匣子。那人走到衆人面前,將木匣子聚過頭頂,雖然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但我還是能夠感覺得到,所有的黑袍人在看見那個木匣子之後,全都鬆了一口氣。他們全都在木匣子現出來的一瞬間,面面相覷,那神情就好似這木匣子,是一件難得的戰利品。
“我們該走了。”我一聽是無名的聲音,她脫下黑袍,背上弓箭,將木匣子用布裹住系在腰間。“洞底的危險已經過去了,我們得下去了。”
我站起來想要越過石碑,看看石碑的後面,卻被一個黑袍人給攔住了。我又轉而指着石碑中央的圖案,想問問他們,這圖案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我還沒開口,無名的彎刀已經閃現在了我的眼前。
“我再說一遍,我們該走了。”
那僅僅只是一個警告,她在提醒我不要出聲,因爲她說完,便將彎刀移開了。或許是她無法逾越的規矩,我看見她伸出自己的左手,然後右手一翻,刀光掠過,隨即彎刀入鞘。再一看,她的左手已經有幾滴血滴落下,手心被劃開了一條細長的刀口,她抹了點藥膏便轉身朝果凍石的方向走去。
如果沒有一擊斃命從不失手的江湖傳說,小李飛刀的威名,也不會獨步江湖。而那把彎刀,正是她的傳說,正是她爲其寫下了出刀必見血的傳奇,從而賦予了這把彎刀超越它自身的威懾力。
我當下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閉緊嘴巴,最後又看了一眼石碑上的圖案,隨即便轉身跟了過去。只見上到果凍石跟前,黑袍人又是一通如法炮製,石頭又開始變起了顏色。我看見所有的黑袍人都跟在我們後面,也都過來了,看來他們是準備全體出去了。這一次有了經驗,我在外面儲備了足夠多的氧氣,這鑽起來便輕鬆多了,沒一會就出去了。
出去之後,我跟在無名的後面,又回到剛進來時的那間會堂,所有的黑袍人一字排開,紛紛在階梯上落座。帶頭的黑袍人這時對無名說道:“這一次務必要成功。”他的語氣非常的凝重,他頓了頓又接着說道:“我們無法再等一個輪迴,現在的局勢,已經撐不到下一個三十年了。”
無名朝他點點頭,便示意我跟她出去,我聽見身後又齊刷刷的響起那種怪聲,但是這一次,聽起來,卻不是那麼的讓人心煩意亂。
我們穿過巨石,從螺旋石梯下來,又回到了大裂谷中,我這時重新帶上礦燈,這才發現這裡的變化。地上、崖壁上、空氣中佈滿了一種細微的黑色粉末,尤其是地上,一腳踩上去,能陷下去二十公分。腳底沒一會就傳來一股熱量,我隨即彎腰用手捏了一把粉末搓了搓,竟然還是熱的。
“這是什麼,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我將粘在手指上的黑色粉末伸向她。“難道……這些黑色的塵埃,就是你們所說的可怕的事?”
“這些只是殘留物。”她從口袋裡掏出來兩隻口罩,遞給我一個。“戴上,這東西不能吸入太多。”
我接過口罩戴上,當下兩個人便朝着來時的那條地下暗河走去,這一路上所見,全是這種黑色粉末,好似這裡下過一場大雪,只不過這雪花是黑色的而已。我們怕帶起地上的黑灰,所以走的很慢,用了很長的時間才走出大裂谷,來到暗河邊。
我朝水面看去,水面上漂浮的全是那種黑灰,覆蓋了整個水面,黑色的漣漪盪漾起來,看上去非常的詭異。無名這時又朝水面射去一支火箭,和先前一樣,在不遠處的水面上亮起一處火光,隨即那條宛如鬼魅般的小漁船又遊了過來。
我雖是極不情願,但也無可奈何,只得硬着頭皮上了船,我還是坐在船頭,腳伸出船外,只用半個屁股搭在船頭上。
“它只是一個擺渡者,你不用這樣害怕。”她見我如此,便朝我說道。“只是一個用靈魂擺渡的人,這條河,如果沒有它,任何人都別想來去。”
其實來的時候,看見顯現在眼藥水下的情景,就已經超出了我的物理認知,而現在她的這番話,無疑又超出了我對鬼神的概念。據我所知的鬼怪亂神,怎麼肯屈服於人類,又怎麼會甘願爲其服務,幹着這種在地下暗河中擺渡的苦悶工作。我看着眼前的一幕,想想竟然有點想笑,這算什麼,人鬼共處?情未了?
她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機,又朝我說道:“你以後慢慢的就會了解的,現在跟你解釋太多,你也不可能理解,但是,它並不是鬼,你……就把它當成是一團意念吧!”
不是鬼,一團意念,我心下不屑,心想這女人嚴肅起來比誰都可怕,不過,她這扯起蛋來的功夫,也真是絲毫不比人差。我想可能他們所說的洞底危機過去後,她沒那麼趕了吧,否則也不會主動和我說這些。
“我管它是什麼,你讓它別靠近我就行。”我朝她喃喃的回道。
至此一路無話,我們又回到來時的岸邊後,她走到一旁,用手輕輕的剝開地上厚厚的黑灰,然後從地裡提溜出一串紅繩。隨即將其拋給我,我接住一看,正是我的三寶血,當下心疼的貼在胸口上擦了又擦。
“我仔細檢查過了,這確實是限界祭血,不是你所說的貓血。”她看着我說道。
我將三寶血掛入胸中,不屑的回道:“我不管這血叫什麼名字,我只知道,這是我媽親手爲我做的。”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這不是貓血。”
我當下微微有些得意起來。“我知道這不是貓血,這是龍虎狸的血!”
“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掉包,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就是你的貓血,被掉包了,這是限界石在滿月的時候滲出來的汁液,我們稱之爲祭血!”
我頓時一愣,連忙將三寶血又掏出來仔細看了看,確實是我媽做的沒有錯,便皺起眉頭不解的朝她問道:“你的意思是,這是一種汁液,不是任何生物的血液?”
“我不明白你或者說是你的母親,是從哪裡弄到的限界石汁液。”她轉身朝洞口走去,並且示意我跟上,然後走在我前面,頭也不回的說道:“在這個世上,限界石只在一個地方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