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礦燈光束的照射下,我駭然的低頭向下看去,隱隱之中能感到一股風浪撲面而來,更多數量、更大規模的黑灰正在向上快速的上浮,那景象就猶如身披黑色戰甲的千軍萬馬,來勢洶涌,銳不可當,給人以強大的壓迫感。
“要來了,抓住我的腿。”她在上面大聲的喊道,身邊狂風頓起,一股持續不斷的向上風力席捲而來,耳邊呼呼作響,如果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麼。
她說完便鬆了手,我先用另一隻手抱住她的腿,才鬆開她的手,然後雙手緊緊抱住她的一隻腳。呼嘯而過的狂風中又夾雜着無數的黑灰,迷的人完全無法睜眼,她說過這種黑灰不能吸入,我眼下便將頭埋進了胳膊的衣袖中,小心翼翼的殘喘着。
風力越來越大,整個人就像要飄起來一樣,隨即能感到她拔出了插在崖壁縫隙中的彎刀,我們緩慢的朝下墜了一下,然後便開始向上漂浮而去。
我自始至終都沒睜開過眼,只覺得天旋地轉,兩個人在空中不住的翻轉。整個過程我完全不知道是怎麼樣的,只知道沒一會功夫,身子朝旁邊一飛,強風驟然停止,感覺突然就沒了浮力,然後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
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又被她一把拽起來,拉着我一路狂奔,最後,只聽她在我耳邊喊了一句:“跳!”
其實我根本就沒跳,我是被她硬生生的拖進了水裡,我們沉入了通往地下大裂谷的那條暗河中,她就像當初大歲在水潭裡阻止我浮出水面一樣,也將我抱住,不讓我向水面游去。
這次的情況比上一次要緊急的多,我是在劇烈運動之後,連喘口氣都沒有,就直接沉入了水裡。本來就已經喘的上氣不接下氣,身體早已處於缺氧狀態,現在又無法呼吸,眼下這胸口就像有千斤之石壓在上面一樣,一種瀕臨窒息的恐懼感,瞬間就襲遍了全身。
就在我咬不緊牙關,河水即將灌入口中的時候,奇蹟發生了。
我剛一張嘴,一個柔軟的玉脣便幾乎是同時就封了上來,緊緊的貼着我被體內的壓力撐開的嘴。一股溫潤的氣流瞬間鑽進了肺裡,我就像重獲新生一樣,胸部的壓力慢慢的舒緩開來,整個身子都得到了短暫的釋放。
我絕然沒有想到,無名竟然會用這樣的方式會給我輸氣,並且在其後不短的時間裡,她又給我輸了幾次,我從來不敢想象,一個人的肺活量可以大到如此驚人的地步。
在她的幫助下,大大的延長了我在水下的生存時間,在她又一次親吻了我之後,她便拉着我浮出了水面。
上了岸之後,她倒是什麼也沒說,一切如常,倒是我卻感覺有些尷尬,甚至回想起來,還有些臉紅。不過轉而想想,連她的身子都看過了,還在乎親個嘴麼,其實按照寶哥的邏輯,她現在已經算是我的女人了。
她爬上岸後,又像以前一樣,點燃一支箭矢朝河中央射去,然後那條小船又緩緩的駛了過來。
我們乘船又回到大裂谷中,一路無話,我跟在她身後朝着那座石頭宮殿走去。
那羣黑袍人依然在那間像是大會堂一樣的石室中,見我們進來後,全都刷的一下站了起來。無名走過去,將懷裡的卷軸拿出來遞給其中一個黑袍人,然後兩人在一旁小聲的交談着什麼,用的是他們慣用的喉語,我完全聽不懂。
我當下無事,環顧四周,將這羣人數了數,加上無名,剛好是三十六個人,和宮殿外面陳列在大門兩邊的石獸數量正好相等。
他們交談完了之後,無名朝我走過來,然後其餘的三十五個黑袍人,全都朝着後面的長廊魚貫而入,不一會就消失在了漆黑的長廊裡。
“走。”她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後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朝着殿外走去。
“去哪?”我跟着她從螺旋石梯又回到大裂谷中,在她身後問道。
“送你出去。”
我突然停下了腳步,她在走了沒多遠察覺之後,轉過身來盯着我。
“你們的事辦完了,利用完了我,就想把我送走。”我轉過身去避開她的目光,兩手叉腰憤憤的說道:“我不走,我還沒找到我寶哥。”
“他並不在這裡,你留在這裡做什麼?”
我刷的一下將目光射向她。“你怎麼知道他不在這裡,你知道他在哪?”
“我說過了,我不知道。”
“那你爲什麼肯定他不在這裡,這裡這麼大。”我朝身後一指。“你就說這大裂谷吧,往裡繼續走是什麼地方,還有多遠才能走到頭?”
我盯着一望無際的深谷,想想,跟她扯那些沒用的,一點意義也沒有,當下便開門見山的朝她問道:“宮殿裡那塊讓你們頂禮膜拜的石碑,後面是什麼?我寶哥當時是不是也和我一樣,被你們割開了雙手,也用鮮血染紅了那座石碑?還有在神廟裡,石棺之下的水底,爲什麼也有一座一模一樣的石碑?”
我越說越激動,就像連珠炮似的向她問了一連串的問題,然後睜着豆大的眼珠子,盯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那些都與你無關。”她淡淡的口氣,就像是澆在熊熊烈火上的一盆冷水。
“與我無關?”我輕蔑的一笑,隨即突然提高了嗓門。“是與我無關,可是與我寶哥就有關。”
我停頓了幾秒鐘,又放緩了語氣,陰聲陰氣的問道:“那兩塊石碑上,顯現出來的回字形水波紋圖案,究竟是什麼?”
聽我說完,我能察覺出她瞬間有了一絲微怔,那是一種極其細微,而又不易察覺的動作,但還是被我死死盯着她的雙眼給迅速的撲捉到了。
我知道,我最後的問題,算是問到點子上了。她明顯有了觸動,那是她一直以來如平水般波瀾不驚的心境,第一次在我面前掀起了風浪,雖然只是很小的浪花,但那卻是一種突破。
“你爲什麼會關注那個圖案?”她過了很久纔開口問我。
她的這一問,很好的證明了,那個圖案的重要性,看來,寶哥事先將圖案透露給我,一定是有着極爲重要的原因。
“這個與你無關!”我冷哼一聲,學着她的口氣以牙還牙的說道。
一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快感,在心裡蔓延開來,我已觸及到了她的死穴,眼下主動權在握,只等看她做何反應。
我原本以爲她會繼續追問,可誰知她慢慢的朝我走來,抽出彎刀停在離我幾步之遙的地方。
“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說的。”我冷笑一聲,沒有退縮,反而挺起了腰板,隨即又義正言辭的說道:“除非你告訴我,那個圖案到底有什麼意義,否則,要殺要刮隨你的便!”
“說不說隨你,與我無關的事,我沒有興趣。”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黑布,將其打開在彎刀上擦了擦。
";這是麻醉擠,你既然不願出去,我只好揹你出去。";她擦拭完後,將黑布收起來,然後朝我逼過來。“你會昏迷一天一夜,然後獨自一人在縣城裡的招待所裡醒來。”
她的氣場永遠是那麼強大,
她背後的大弓告訴我,跑是沒有用的。我當下只感覺一種千鈞之勢一般的壓迫感朝我籠罩過來,心裡想要逃,但就是怎麼也邁不開步子。
眨眼間的工夫,彎刀已經架上了我的脖子,我知道她是鐵了心要送我出去,眼下只要她手上微微一動,塗抹了麻藥的刀刃劃過我的表皮,我便會昏睡過去。
“就算你將我送出去,我也會回來的,我一定會弄清楚那個圖案的意義。”
“你說我會,獨自一人在招待所裡醒來,這算是我們之間的離別嗎?”我閉上了眼睛,腦中回想起與她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心裡頓時五味雜陳,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鋒利的刀鋒輕輕的掠過,身子開始酥麻,兩腿無力的癱軟了下來,我扶着她慢慢的跪在了她的面前,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視線裡的她也變得越來越飄忽。
“能告訴我你的真名嗎?”我用身體裡僅存的所有力氣,問出了這句話。
就在還殘存最後一絲意識之際,我只聽到了兩個字。
“猰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