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佳人虞芷雅乍見韓淮楚,一雙秋水般的清眸就久久凝視着他,眼中再也沒有別人。
項羽心中大惱,“韓信這小子吃了碗裡還望着鍋裡,不僅勾搭上了我妹子,心中還不能忘情虞芷雅。”
此時此刻,項羽生劈了韓淮楚的心情都有。
韓淮楚望着佳人那溫柔得幾乎能將堅冰都融化的目光,心中一陣迷惑,“她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情?”
帳中衆將有知道二人往日內情的還沒什麼,不知道的羨慕得眼珠子都掉了下來,“韓信這小子怎這麼有福氣,這美如謫仙的鉅子姑娘怎只將目光投向他?”
尤其是那龍且,更是恨得牙癢,“項追已移情於韓信,他還要一箭雙鵰!真爲項姑娘不值,爲何要喜歡這到處沾花惹草的輕薄無行之徒?”
項梁乾咳一聲,說道:“鉅子姑娘快請進來。”
原來虞芷雅自從與韓淮楚在黃河邊分手後,便去了墨家總壇萬載谷,召集門下弟子來到吳中,相助項梁成就大業。
墨家弟子長於造械,虞芷雅的到來爲項家軍攻城略地助力不少。項梁待之如客卿一般,十分的尊敬。此次出征虞芷雅也一同而來。剛纔升帳點將只點他部屬,故而未通知虞芷雅。
那項羽見虞芷雅到來,一改往日女色不近的脾氣,有意無意地去接近這曠世美眉。可惜佳人心如止水,對他淡淡如飲清水。項羽試過幾次,只覺自找沒趣,便將那一分心思壓抑在心底,反而與她顯得疏遠了。
項梁乾咳一聲,指着身旁一椅道:“鉅子姑娘請這邊坐。”
虞芷雅驀地清醒過來,將目光從韓淮楚臉上移開,施施走過,大大方方坐在項梁身旁。
虞芷雅問道:“諸位在討論什麼軍務,可否讓芷雅聽聽?”
項梁道:“吾等在探討如何攻破楚軍,商量破敵之法。”虞芷雅“哦”了一聲,說道:“諸位有何計策,可商量出什麼?”
鍾離昧便將范增與韓淮楚各有主意卻互相謙讓一事道出,說道:“韓師弟與範軍師各有主意,卻都不肯先說,把我們憋也憋死了。”
虞芷雅微微一笑:“這有何難。讓韓將軍與範軍師將各自妙計寫下來,不就成了麼。”鍾離昧擊掌道:“這辦法不錯。”
於是韓淮楚與范增各自將主意寫出,交給項梁。項梁看了看,忽然哈哈大笑。
衆將問項公爲何發笑。項梁道:“真是英雄所見略同,韓將軍與軍師居然是一個主意。好,既然二人皆是這主意,一定能成,就這麼辦了。”
韓淮楚望向范增,殊知范增也在看他。二人會心一笑。
※※※
降將餘樊君被項梁招至密室。項梁問道:“餘將軍可是真心投效項某?”
餘樊君跪拜道:“自從見項公威儀,大公子神武,餘某以爲天人也。能跟從項公實乃餘某平生之幸,願粉身碎骨爲項公效犬馬之勞。”
項梁將餘樊君托起,說道:“那秦嘉乃無義之徒,將軍一身好武藝跟隨他豈不明珠暗投。粉身碎骨就不必了,今日要你歸返楚營去換兩個俘虜,暗中策應裡應外合獻了敵寨,你可願意?”
餘樊君那一營的軍馬一個也沒走脫,想必他投降的消息還未傳至楚營。
要交換的兩個俘虜便是紀信與陸賈。餘樊君乃楚軍上將,一個換兩,想必那甯君也會答應。
餘樊君聽了項梁之計,點頭稱諾。
項梁即連夜修書一封,遣使快馬前往楚營,雲要將餘樊君交換紀信與陸賈。至於結果如何,只有次日使者回來方知。
次日一早,韓淮楚正在營帳,忽然項追尋了來。
韓淮楚笑道:“追兒你怎來了,有什麼事嗎?”項追俏臉一板,嗔道:“沒事就不能來嗎?”韓淮楚忙道:“哪裡,追兒你隨時可來。”
項追回嗔轉笑,嬌聲道:“信哥哥,你今天可還沒有與我療傷呢。”韓淮楚愕然道:“時候還早呢!”項追道:“我看你有軍務,怕仗打起來你就無暇給我療傷了,今天就早來了。”
韓淮楚“哦”了一聲,心想把這事差點忘了。於是叮囑小兵把守帳門不讓外人走進,拉着項追到榻上與她療傷。
項追也習慣了,大大方方脫去衣衫,讓韓淮楚用金針刺她穴道。
正療傷一半,忽然帳門外一溫婉聲音道:“敢問韓將軍可是在此?”
韓淮楚聞言一震,原來來者乃是佳人虞芷雅。
自從昨日在項梁的中軍大帳見了虞芷雅一面,韓淮楚的心就久久不能平靜。他早想找這佳人傾訴一番別情,卻不知她是否願意。今日佳人竟主動找他,不由喜出望外。
若在別的時候,他早奔出帳外迎接佳人進來了。可此時此刻,小妮子正赤身裸裎在他榻上,欺霜賽雪的嬌軀上還插滿了金針。這副樣子,如何去迎接佳人?
項追驚道:“信哥哥,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當然不能讓她進來撞見這副光景。韓淮楚只盼那小兵能把佳人擋在帳外。
只聽那小兵道:“韓將軍正在爲大小姐療傷,叮囑不要打攪他。”
虞芷雅“呀”了一聲:“項姑娘受傷了,我進去看看她傷情。”也不理會那小兵阻攔,揭開帳簾,一徑向裡進來。
韓淮楚急掀起一牀被褥遮蓋項追那光溜溜的上軀,卻沒有遮個嚴實,露出一截如雪般細膩瑩白的香肩。
剎那間三人都驚呆了。
項追羞叫一聲:“虞姐姐。”便將粉頸低垂,紅暈直羞到脖子去了。
虞芷雅也是滿臉通紅,道聲:“你們忙,不打攪你們了。”急忙轉身,頭也不回一陣小跑,到帳外去了。
項追見她去了,羞澀道:“信哥哥,被虞姐姐撞見了,這可羞死人了。”
韓淮楚也是尷尬之極,不知佳人看到此幕會產生什麼想法。卻滿不在乎道:“看就看到了,怕個什麼。”
項追幽幽嘆了口氣,說道:“信哥哥,我知道你喜歡虞姐姐,可別讓她誤解了,破壞了你們之間的感情。”
韓淮楚長嘆一口氣,心想與她早已分手,那感情早就成過去式了,還談什麼破壞不破壞。
他心不在焉與項追作完療程,項追也恐再有人進來,急匆匆離去了。
韓淮楚不知虞芷雅爲何要來找自己,心想難道她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遂向人打聽一番墨家弟子營地何在,得知便在後營。
他便前往後營,尋虞芷雅問個究竟。
一到墨家子弟營地,只見好生熱鬧。數百墨家弟子拿着木匠工具,正在造攻城塔,雲梯,轒轀車,投石車等各般戰械。還有項梁調撥的軍士,在一邊幫忙打着下手。
迎面便撞見虞子期,正在領着一幫士兵試擲投石機。虞子期見到韓淮楚,走了過來,拱手道:“韓將軍別來無恙否?”
韓淮楚笑道:“原來虞兄也來了。自從陳城一別,虞兄風采更勝昔日。”
虞子期問道:“韓將軍過營而來,所爲何事?”韓淮楚道:“韓某來尋令妹,私下有點話要問他。”
虞子期嗯了一聲:“舍妹就在帳中。韓將軍,你在趙國與舍妹究竟是怎麼回事?舍妹回到萬載谷後,好像有點傷心呢。”
佳人傷心,傷到了韓淮楚的心裡。他心絃一陣悸動,裝作不知情問道:“令妹有什麼神情不對嗎?”
虞子期道:“自從去了一趟趙國,她明裡還若無其事,可我好幾次看見她揹着人以淚洗面。也不知你們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佳人居然以淚洗面,爲的還不是小生。她既做出了抉擇,又爲何如此提不起放不下?”韓淮楚更是內心震顫。
他拱了拱手,辭別而去。
※※※
帳門虛掩,韓淮楚輕輕揭開帷簾,悄悄走了進去。
一盞油燈,“撲騰撲騰”燈花跳個不停。除了這燈花跳躍之聲,帳內一片靜謐。
一個瓊姿花貌如巫女洛神般的絕色麗人,手託香腮倚靠在案桌上,顏如玉,氣如蘭,在燈光閃爍下掩映生姿。
她那清澈的眸子裡,隱隱閃着一絲淚花。憂傷的神態,令韓淮楚生出萬般柔情。
韓淮楚輕輕喚了一聲:“芷雅。”
虞芷雅猶如從夢中驚醒,慌忙擦拭一下眼中的淚花,“騰”的一聲從几上立起。
她向前走了幾步,兩隻柔荑伸出,似乎想拉韓淮楚。忽然一個愣神,又退後一步。
“韓公子,你怎會來了?”
韓淮楚反問道:“你剛纔到我帳中,所爲何事?”
虞芷雅輕啓檀口,似乎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韓淮楚又問上一句:“芷雅,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沉默半晌,虞芷雅搖了搖螓首,說道:“我偶爾路過你的營前,一時興起,想與你說說話。想說什麼,現在已經記不清了。”
“記不清了?”韓淮楚一陣愕然。也不知她是真的記不清,還是假。
“看來她看到了自己爲項追療傷的一幕,已經深深的誤會了。”
可那是誤會麼?恐怕連韓淮楚自己也辨不清。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而那寡女還赤身露體,想要解釋,只怕是越描越黑。
韓淮楚嘆了口氣,心想自己已經與她分手,還能怎麼地?這已經是在項家軍營中,這佳人眼看便要一步步成爲西楚霸王項羽的虞姬,自己還能阻攔這命中註定的夙世姻緣麼?
而自己與項追已經定下名分,情好日濃,就算她剛纔什麼也沒看到,自己與項追的關係總有一天會傳到她耳中。
“罷了!罷了!若她將小生當作是一個輕薄無行的人,就讓她想去好了。”
韓淮楚想到此處,心中一陣釋然。便道:“芷雅,這些時日可好?”
虞芷雅彷彿與他疏遠了很多,連說出的話都聽出了客套之意:“多勞公子關心,芷雅一向安好。”
韓淮楚拱手道:“韓某告辭。”一轉身,向帳外走去。
只聽身後一聲幽幽的嘆息,虞芷雅喚了一聲:“韓公子。”
韓淮楚略一停頓。虞芷雅說道:“項姑娘是個好姑娘,她心地純真潔白無瑕,公子要好好待她。”
韓淮楚點了點頭,一徑向外走去。
※※※
日到中午,去往楚營的使者歸來,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那楚軍軍師甯君聽說要交換俘虜,當即答應了。不過他雲用餘樊君一人交換紀信與陸賈兩人,有點吃虧。說還要搭上幾名被俘的軍侯。
這些軍侯皆是餘樊君親信,一直隨他征戰沙場。項梁將這話對衆將一說,便有人捧腹大笑道:“正愁餘將軍沒有幾個幫手,那甯君卻自己來討要,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妙極!”
項梁便欣然答允。雙邊約定,於太陽下山之前,在楚軍營外十里換俘。
項梁派出五百兵將,押着囚禁俘虜的囚車來到約定之處。那甯君果然未有食言,也派出五百兵將,放紀信與陸賈而回。
紀信與陸賈來到項家軍大營,便有項梁設宴與他二人壓驚。
韓淮楚與鍾離昧聞得師兄陸賈無恙,均來相見。師兄弟久別重逢,自是萬分高興。
席上韓淮楚問起沛縣失陷經過,陸賈略述一遍,大致與探子回報相同。韓淮楚又打探張良的消息,陸賈雲張良早已離開沛縣,不知去向。
正酒酣耳熱,陸賈舉杯道:“不知項公破敵之計,定在何時?”
項梁故意道:“那楚軍人馬衆多,想要攻破敵軍大營甚難,吾正爲此煩惱。聞陸先生足智多謀,可有妙極授我?”
陸賈笑道:“交換陸某的幾位將軍,不正是爲破敵而去的嗎?”項梁哈哈一笑,讚道:“先生果然高明。不知先生何以看出?”
陸賈便道:“這等雕蟲小技如何能瞞過陸某。其一,那被換回的俘虜臉上不見欣喜,反而臉色肅穆神情緊張;其二,吾進大營後不見有決戰準備,當是項公已有妙計成竹在胸。”
鍾離昧一拍韓淮楚,說道:“韓師弟,你這計要用在陸師兄身上,可就失敗透頂了。”
陸賈“哦”了一聲,說道:“原來這計是韓師弟出的。韓師弟,若是對手是我,可要將計就計誘殺你的大軍了。”
這幾位縱橫家弟子,一見面便談論打仗,在鬼穀道場如此,現在在酒席間亦是如此。
韓淮楚笑道:“用計之妙,因人而異。若吾知道對手是師兄,便不會出這主意了。”
陸賈點頭道:“好個因人而異!看來還是你這兵法學得透徹,不似吾在這裡空談。”
只聽項梁道:“先吃飽喝足。今日三更,見舉火爲號,隨吾殺入敵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