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無邊誘惑

一到峰頂,面前的景象倏然一變。

這真是咄咄怪事。韓淮楚看到的哪裡是冰雪覆蓋的山峰,分明是一個仙家福地。

只見那峰峰頭有瑞雲纏繞,峰後是泉水濺濺。千株老柏,帶雨半空青冉冉;萬節修篁,含煙一壑色蒼蒼。奇花瑞草,四時不謝;修竹喬松,萬載常青。月映搖光輕鎖翠,雨收黛色冷含青。枯藤纏老樹,曲徑通幽。重重谷壑芝蘭繞,處處巉崖苔蘚生。

一座墨玉砌成的宮殿兀生眼前。每塊墨玉,皆長可盈尺,寬過三寸,平平展展如被刀切。任何一塊墨玉,拿到世間都可媲美那價值連城的和氏璧,而且體積賽過和氏璧數十倍。而整個宮殿都是用這價值斐然的東東建成,這宮殿的主人富有簡直可勝過比爾蓋茨了。

在宮殿的門前,都是那玉雕的玄鶴靈猿雄獅猛象,看它們那栩栩如生的樣子,韓淮楚竟產生了一個錯覺,覺得這羣玉雕的禽獸會隨時動將起來。

而在峰下看到的冰天雪地,到了這兒卻無影無蹤。

宮殿的門楣上,龍飛鳳舞划着三個大字:黎母宮。

面對這在人間絕看不到的景象,韓淮楚瞠目結舌,驚訝萬分。

“難道趙青要帶我來見的她師尊,不是一個武林高手,而是傳說中的世外仙人?”

山下是春光明媚,再上一層是冰山雪峰,這已經十分反常。而在冰峰之上,竟是一個飄渺仙境。無論是誰,都會懷疑所歷之境是不是真實。

只有那些飄渺的仙人,纔會呆在這飄渺的仙境。

韓淮楚指着那宮殿問趙青:“姑娘,你師傅可是住在此間?”

趙青含笑說道:“正是。我師尊正等着將軍進去呢。”

韓淮楚再一指宮門上的三個字:“這黎母宮,黎母二字是何意?”

趙青粲然一笑:“我師尊乃是上古得道的神仙,道號黎山老母。這黎母二字,便出自她老人家的法號。”

“真的是神仙!居然是黎山老母!”韓淮楚震驚溢於言表。

“怪不得這趙青生有一副仙子的容貌,原來她便是仙家的徒弟。仙家徒弟,自有一副出塵之貌。”韓淮楚一陣釋然。

而在韓淮楚的記憶中,對黎山老母的來歷一直搞不清楚。

《西遊記》中黎山老母曾出場過一次,與觀音菩薩一同扮美女戲耍過貪吃好色的豬八戒一回,看來是個德高望重的好神仙。戲曲中也常見黎山老母,相傳女將樊梨花與白蛇白素貞便是黎山老母的徒弟。

這僅僅見諸於小說戲曲。但世間並沒有黎山老母這個仙人,有的只是驪山老母,而且信仰者衆。

驪山老母的道場在驪山,是道教供奉祭祀的一位遠古尊仙。每年六月十三日是驪山老母廟會,歷時五天。屆時,各地香客民衆數萬人上山朝拜,赴老母殿祭祀這位令人景仰的遠古尊仙,是因其常顯神蹟福澤一方黎民。

唐代著名道士李筌所著《太白陰經》,相傳便是得蒙驪山老母解說過黃帝《陰符經》玄義,從此悟道而著書立說。

但黎山老母卻從未在道家經典中出現過,也沒有任何道場。

韓淮楚乍聞黎山老母之名,震驚之餘又有點迷惑,“難道這黎山老母便是世人廣爲傳頌的驪山老母?可那驪山相距此地不下萬里,黎山老母怎會出現在此?”

而且這“黎”字頗令人費解。當時並沒有黎族,瓊州島上生活的居民乃是駱越族。黎這個字倒有,本來指土地的顏色,用於黎民意思便是百姓。

還有一層含義是指人年老。有黎老這個詞語。

上古尊神都是修煉了億萬年的。她要自稱年老,誰也不會反對。

韓淮楚正在胡思亂想,忽聽趙青說道:“韓將軍,你在想什麼?我師尊正等着你呢。”

韓淮楚“哦”了一聲,引回思緒,同神仙妹妹一起走進那美輪美奐的黎母宮。

※※※

大殿內銀盤高懸,明珠熠熠生輝,照得滿室通明。白玉龜臺神獬寶座上,黎山老母正襟危坐。頂上瓔珞放無極光明,化生九苞金蓮,道貌岸然。

見韓淮楚進來,老母微笑頷首,說道:“韓將軍終於來了。貧道爲接你來此,可是煞費苦心。”

“這上古得道的神仙會爲接自己來而煞費苦心?”韓淮楚聽得如墜雲裡霧裡。

他伏地下拜,說道:“庶民韓信,得見仙長真容,不勝惶恐。不知仙長爲何要召見草民?”

黎山老母笑道:“世間之事,一飲一啄,莫非有緣。貧道與韓將軍有師徒之緣,願授爾無量大法,度爾成仙。”

“沒有聽錯吧?黎山老母要度化小生成仙?”韓淮楚是滿腹驚疑。

在史書上讀到的韓信可是一個叱吒風雲的漢大將軍,從沒有聽說做了神仙,也沒聽說他是黎山老母的徒弟。

要不然世間只有神仙韓信,大漢的四百年江山也無從談起。

而韓淮楚出自縱橫家,他門中本有修仙秘法,不用外人傳授。

“真像她口中所說,與小生有師徒之緣嗎?”

來自未來的韓淮楚,答案是一清二楚。他心中登時閃過一念:“黎山老母這麼說,究竟是何居心?”

瞬時韓淮楚心中冷靜下來,不露聲色道:“草民自有修仙之法,不用仙長勞神費心。多謝仙長美意。”

黎山老母“嗤”了一聲,面露慍怒:“韓將軍說的便是你縱橫家的《鬼谷子十四篇》嗎?貧道那無量大法,能把乾坤袖,能將日月吞。奪天地之造化,參鴻蒙之玄機。練成之後,可登大羅無量金仙。你縱橫家不過出了兩個末流的小仙,《鬼谷子十四篇》那不入流的貨色,也能與貧道的無量大法相提並論麼?”

韓淮楚正色道:“與仙長參透造化玄機相比,草民的《十四篇》是不入流。可那是我縱橫家祖師傳下,敝帚自珍,草民對它是奉若珍寶。”

黎山老母連連冷笑。突然揚臂凌空一抓。

韓淮楚頭皮一麻,冷颼颼似乎那腦中少了點東西。再一想,卻是腦海中記憶的《十四篇》最後一篇《卻亂》的內容忘得涓滴不存。

轉戰沙場,浪跡江湖,韓淮楚絕沒有理由把《十四篇》帶在身上。爲防意外,他已將原著焚燬,將書中的內容牢牢記下。任何時候,他都可以一字不露地背出。

而黎山老母盛怒之下,竟把那《十四篇》的內容從他記憶中抹殺。韓淮楚又是痛心疾首,又是義憤填膺。

師門的著作從此就失傳在這世上,如何對得起他縱橫家歷代祖師與把《十四篇》交給自己的師尊?

仙道中人性本霸道,哪會想到韓淮楚的感受。面對這個不講道理的上古尊仙,韓淮楚又能如何?

韓淮楚不由憤懣道:“仙長以爲抹去草民的記憶,草民就會拜你爲師嗎?那就大錯特錯了。草民乃漢國將軍,本無心向道。輔佐君王,成就功名事業纔是我的本分。仙長將草民擒來,若是爲收徒之事,請恕草民辜負了仙長美意。告辭!”

話一說完,韓淮楚長身而起,便要離開那黎母宮。

一旁趙青看着着急,忙道:“韓將軍,我師尊是爲你好。仙道之法千千萬萬,有層次之分。我師尊是怕你練了不入流的功法,誤入歧途壞了根基。”

韓淮楚目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大步流星向殿外走去。

黎山老母“哼”了一聲,厲聲道:“想走,有那麼容易嗎?”韓淮楚回過頭,冷冷看着這上古尊仙:“草民這條小命本微不足道,仙長想要拿去悉聽尊便。”

神獬寶座上黎山老母右手高舉,腕間青筋畢露,不停顫抖,似乎盛怒至極。截教中人本不把常人的性命放在眼裡,她那手隨時可以揮下,將韓淮楚拍爲齏粉。

趙青見師尊目現殺意,玉額出了一頭冷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尖聲道:“師尊,不可!”

這一聲尖叫讓黎山老母剎那間冷靜下來,“這北極戰神是仙界派出輔佐劉邦創立新朝的,若把他殺了,雖像拍死一隻螞蟻般容易,可仙界豈會容我?”

殺又殺不得,偏偏這北極戰神執拗得很,不肯拜自己爲師,看來只有出動自己這天仙也似的寶貝徒弟,用女色誘惑他皈依仙道了。

黎山老母望了趙青一眼,怒容斂起,右手食指虛空一劃。

應手處,一道金圈平地而生。只聽“轟”的一聲,韓淮楚足下所榻殿磚陡然開裂。瞬時他身軀直往下墜,勢頭便像坐電梯一般。

頭頂殿磚迅速闔上,眼前一片黑暗。便聽耳邊傳來神仙妹妹的驚呼:“師尊,你要把韓將軍怎樣?”黎山老母嘿嘿笑道:“青兒休慌,他死不了。”

還來不及反應過來,身軀已落下數丈。下墜是越墜越快,韓淮楚只覺心中跳蕩不休,彷彿一顆心要跳出胸膛。“騰”的一聲,韓淮楚身軀劇震,似乎落到了底。

一震之下,他就此失去知覺。

※※※

等他再度醒來,也不知過了多久。

這裡已是在黎母嶺的腹心,深入地底不知多少丈。眼前一團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這可比在邯鄲趙宮的地牢還黑,那時還有門縫中透出一線亮光,韓淮楚可以憑藉這一線光芒,辨清周遭環境。而在這身陷地底的絕對黑暗中,韓淮楚與瞎子沒有兩樣。

耳邊聽到水聲嘩嘩直響,鼻翼間吸入的空氣滿含潮溼,顯然身邊有股地下水源。

韓淮楚掙扎着坐起,甩了一下胳膊與腿。

“還好,先頭這一震,小生還沒有震壞什麼零件。整個人還是完好無損。”黑暗中韓淮楚樂觀地在想。

他瞬時回憶到黎山老母凌空一抓,抹去自己記憶的一幕。

師門至寶,祖師王詡傳下的《十四篇》如今已記不完全,那修煉仙道的《卻亂》篇如今一點也回憶不起來。想起師傅鬼谷懸策傳書時殷殷囑託,而十四篇從他手中遺失,韓淮楚深感自責。

“或許那後世傳下的《十四篇》是某位門中師兄弟憑記憶寫下。《十四篇》成爲缺本,緣故於此。既然後人看到的都是不完全的,我又何必自尋煩惱不能釋懷呢?”

“只是那黎山老母,爲何要收自己爲徒,度化我成仙呢?她口口聲聲說與我有師徒之緣,這緣究竟在哪裡?在來自未來的小生看來,我與她是八竿子扯不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要是我真的拜她爲師,修煉仙道,這大漢的江山社稷誰來替劉邦開創?只怕那劉邦早就被項羽滅得無立錐之地了。”

一想到劉邦,韓淮楚頓時想到自己將要擔負的使命,頓時心中一陣熱血洶涌。

再想到如今身陷囹圄,被黎山老母關入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底深淵,韓淮楚不由暗中焦急。

“好不容易來到了漢中,在巴人叛亂中初試拳腳。眼看便要率領漢軍殺入關中,與西楚項羽在沙場作一場真正的較量。卻不料被那趙青所擒,被她帶到了這千里之外的海南島。而日日陪伴那暴君項羽的芷雅,恐怕正以淚洗面望眼欲穿,等着他的信郎在漢中開創人生輝煌的一頁,帶領大軍殺敗項羽,再次回到她身邊與她相聚。”

而韓淮楚除了深深地思念夢中的佳人,焦急如焚,還能如何?

※※※

如此過了良久,韓淮楚忽然想到,這裡有水流之聲,便證明不是一塊死地,而是有活路通到外間。

活路便是那地下水源。對於別人來說,等於沒說。可對身兼胎息大法與軟骨玄功的韓淮楚,那潺潺的水道不正是一條通到外面的康莊大道嗎?

韓淮楚一念既生,立馬開始循着那水聲尋找那水源。

舉步向前,走了幾十步,觸到陰冷潮溼的石壁。石壁下水聲轟響,果然有地下水流,而且水勢不小。

韓淮楚屏住呼吸,潛入水中,開始像一條鰻魚一步一步慢慢遊去。

這過程十分的漫長,韓淮楚直遊了一個時辰,開始看見水中的亮光。

他知道出口便在眼前,心中暗喜,加勁划水。再遊了百步遠,水流忽急,迅猛直下,卻到了一個瀑布。

韓淮楚一個收勢不住,隨着那瀑布直墜而下,落到了一個深潭。

浪花飛濺,捲起千堆雪。韓淮楚落到潭水之底,只覺那潭水滾燙,好似燒得半開的沸水一般。

“好熱!再這麼下去,小生便要煮成湯了。”

韓淮楚急忙縱身上游,劃到了水面。

滾滾的熔岩熾烈的火漿,一股一股流淌到那潭水之中。一層厚厚的蒸汽,覆蓋在潭面,一吸之下,簡直令人窒息。

“原來這已到地心熱脈之中,怪不得這麼熱。”

韓淮楚急忙再度屏氣,向岸邊奮力划水。過不多久,來到了岸邊。他一個騰躍,立身上岸。

熔岩之旁,赤光射目。岩漿周圍,寸草不生。洶涌的熱浪,狂噴而來。剎那間韓淮楚出了一身熱汗,口中焦灼,只覺炙熱難支。

這裡沒有日月星辰,所有的亮光都是從熾烈的熔岩發出,火紅火紅。

“這裡簡直是煉獄,不是人呆的地方。早知如此,我還是不游出來纔好。”

後悔藥永遠吃不得。再想游回去,那飛濺而下的瀑布,對任何人來說便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一副活色生香,令人血脈賁張的畫面乍現在韓淮楚眼前。

紅光映照下,眉目如詩如畫的趙青盤膝坐在一張瑩白透出炫光的玉牀上,雙手搭在膝蓋掌心向天,足尖兒彎彎翹起,足心也向着天上,正在閉目練功。

她身上竟沒有任何遮蓋,不着寸縷。

若說韓淮楚渾身熱汗流淌,便像蒸乾了一樣。而那趙青卻渾若無事,依然皮膚潤滑欺霜賽雪。

那飽滿豐挺的酥胸嫣紅的蓓蕾驕傲的挺立,纖幼的腰肢盈盈一握,瑩潤的香肌泛出一暈聖潔的光芒,修長的大腿蓮藕般的玉臂交相輝映,還有那精雕玉琢宛若天成的仙子般的容顏,看去便像那天山上盛開的雪蓮花,潔白完美晶瑩無瑕。

是離魂倩女,是巫女洛神。般般入畫,在在媚生。

看着這香豔無比,誘人至深的畫面,韓淮楚禁不住一顆心砰砰亂跳,油然而生一股衝動。

赤裸的羔羊,展現出無與倫比的精妙玉軀。熊熊的慾火,在韓淮楚腹中燃燒。

試想世間有哪位男子,能擋住這等風月無邊的誘惑?韓淮楚只是一個俗世中人,蓋不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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