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津,黃河古渡口,自古乃兵家必爭之地。昔日那張楚左將軍武臣經白馬津北上略趙,打下河北大片河山,遂動搖那大秦帝國的江山社稷。
而今白馬津又成楚漢交鋒的焦點。
那西楚左司馬周殷因陳平的反間計被調離楚軍主力部隊,來到此處駐守。麾下有水師八千,陸軍十萬,也是一路楚軍勁旅。
白馬津東面正是“樑王”彭越的老巢鉅野澤。那周殷既要防韓信南下,又要封堵那跳樑小醜出湖。
那彭越偷襲項羽的老家彭城不克,反而被項羽驅趕,又逃回鉅野澤繼續做那水寨寨主。
“再不能讓那陰魂不散的彭越出來鬧事!”項羽一聲令下,給周殷下達了死命令——看死彭越。於是周殷把那鉅野澤各路出口分兵把守,要活活困死彭越。
從秦末以來,秦軍多次圍剿那彭越都沒有被困死,這一次怎會被楚軍困死?原來是要張嘴吃飯的人太多。
彭越一個水寨寨主被漢王劉邦封了一個樑王,這樑王大旗爲他引來了五萬軍馬。雖說人多力量大,可是出不了這鉅野澤搶不來糧食坐吃山空,人多就成了負擔,立馬就陷入了糧荒。
那鉅野澤能捕撈的魚再多,也不敷五萬大軍用度吧。
一缺糧,軍心就散。連日裡就有人逃出湖汊自謀生路。彭越的五萬軍馬,如今只剩下三萬,可說是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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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船雲集,乘風破浪。船槳搖動,水花飛濺。漢軍紅色戰旗在黃河水道上獵獵飛舞。
滎口一戰,漢軍斬獲頗豐,搶得楚軍樓船一艘,艨艟戰艦十五艘,鬥艦三十五艘,加上原有鬥艦十艘,共計鬥艦四十五艘,組成了強大的艦羣。這一次出動的兵力是六千人。
而軍師蒯通正領其餘陸軍急行軍趕往那白馬津北岸的朝歌,呼應水軍的軍事行動。
“這一次若能擊潰那周殷的水師,漢軍就能隨時跨過白馬津,解救出被困的老朋友彭越,讓他繼續在西楚腹地鬧得倒海翻江!”橋樓之上全身披掛的韓淮楚正在沉思。
一個在楚國腹心四處搗亂的破壞分子,讓那項羽上次要將劉邦斬盡殺絕卻不得不回師救他老家彭城,彭越的作用不可謂不大。
對那彭越的游擊戰法,韓淮楚頗爲欣賞。他自思就是在戰場上遇到這個“打不贏就跑”的游擊隊長,也不知道能不能應付。
這種情況永遠不會發生,只因那彭越現在是漢國的盟友。韓淮楚這次出兵,爲的就是給這位盟友強大的支援。
沒有槍,咱可以給。沒有糧,咱這裡有。只要你捨得一身剮把那項羽拉下馬,什麼都可以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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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到汲縣,一隻銀白色的羽鴿從天邊飛來,撲棱棱跳入韓淮楚手中。
韓淮楚扯開那鴿子腿上綁縛的黃綾,展開一看,猛喝一聲:“傳令!大軍停止前進!”
身旁衆將詫問:“我軍正欲剿滅周殷的水師,大將軍爲何下令不進?”
韓淮楚拿着那黃綾對衆將道:“鍾離昧敗走,已將敗因報與那周殷要他小心提防。計已不售,戰無勝算,怎能冒然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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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韓淮楚想的是趁那周殷不備,故技重施先搗毀楚軍戰艦舵柄,打周殷一個措手不及。
哪知道那鍾離昧心思縝密,吃了這個敗仗立即想到韓師弟會打白馬津水軍的主意,寫下一封書信派出快騎去預先提醒那周殷防備。
“那韓信要來攻打我水師!”周殷接信大驚,急忙進入一級戰備。爲防備有人潛水進入自家水寨,派出小艇日夜在船下巡視不停。只要有敵人混入,就是一波亂箭射殺。
白馬津水軍的艦隊,規模與鍾離昧的一模一樣,有樓船一艘,艨艟戰艦二十艘,鬥艦五十艘。漢軍艦羣要與它們戰起來,數量上佔了劣勢。
更令人擔憂的是,這些戰艦上配備了十尊迫石炮。火力之猛,連那鍾離昧的艦隊也是遠遠不及。原因無他,只因那周殷乃是墨家弟子,墨家造械造出的大炮,肥水先入自家田。
而韓淮楚手中只有從鍾離昧手中奪來的兩尊大炮。漢軍艦隊要是一頭扎過去,被楚軍十門大炮一轟,豈不是找死。
如今作戰計劃只有改變,先設法搞定楚軍戰艦上的那些大炮。於是自引艦隊折返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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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炮安在人家戰艦上,韓淮楚又能有什麼辦法?莫非還想在炮膛上拍上一記,讓那炮不炸漢軍只炸自己?
這就是說笑了。只要韓淮楚在那楚軍戰艦上一露臉,成千上萬的楚軍就會羣起圍攻,他連自己性命都保不住,還談在炮身上做什麼手腳?
韓淮楚上不了楚軍戰船,有一個卻可以,那就是送信的鴿子的主人。
這是一條好漢,名叫欒布,本是那已故燕王韓廣的親信,在韓廣做那祁連十二連環塢寨主之時,就坐寨中第二把交椅。
韓淮楚攻下趙地,那日忽有一趙將主動來降,一看原來便是故人欒布。那欒布說道,自韓王廣兵敗被臧荼弒殺,他不願在臧荼殿前效力,便流亡江湖。恰逢趙國招兵買馬,便投奔趙國大將軍陳餘。哪知那陳餘記起昔日被自己用疑兵所阻之事,不願重用,只讓他鎮守一座小縣城。
如此智勇雙全的豪傑竟得不到重用,那陳餘有井陘之敗真是活該。韓淮楚立馬就封欒布爲騎將。
如此人物,封他什麼官職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給他安排重任,讓他能夠立功。
韓淮楚便安排一個重要差事給那欒布——到周殷營中做臥底。
對那布在白馬津的楚軍水師,韓淮楚早就視爲毒刺有心一鍋端了。只是漢國財力有限,打造不出相當規模的戰艦與之一拼。故先安排一個臥底,埋下一個定時炸彈。
那“定時炸彈”就渡過黃河來楚營見周殷,詐稱是亡國之將不願降漢,乞將軍收留。
欒布之名那周殷早就聽說,見他來投,大喜,立即授以要職。而欒布不負韓淮楚所託,將楚軍虛實打探得清清楚楚,一五一十報給韓淮楚知道。
今日水戰即將打響,欒布這一封重要軍情及時送到,阻止了漢軍冒進釀成的一場大敗。
於是韓淮楚回下一封書信,讓欒布依計而行。自個領水軍回到上游滎口駐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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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那西楚左司馬周殷做好與韓淮楚決戰的準備,忽然探子來報,漢軍水師自行退去。
“本司馬正要用大炮轟那漢軍艦船,可惜那韓信見機得早,不能報右將軍戰敗之仇。”周殷對衆將惋惜道。
便有欒布諫道:“現今天寒風燥,火藥放在戰艦上極易着火。那滎口據此甚遠,漢軍水師非一日可到。不如將艦上火藥收起,派專人看管。”周殷納欒布之計,遂將那艦上火藥統統運往營中庫房。
哪知到了夜間,忽然一聲巨響如山崩地裂,火藥庫爆炸,將楚軍營寨炸掉一角,連看守庫房的十餘名楚軍一起炸死。
那周殷在睡夢中被這一聲爆炸驚醒,急忙起身去看個究竟。清點人數,衆人皆在,唯獨不見欒布。問那轅門守衛,方知那欒布自稱有緊急軍務,出門策馬而去。
周殷此刻恍然大悟,原來那欒布是漢軍派來的奸細。昨日諫言,便是爲了今夜之行動。
那時的火藥極其珍貴,整個白馬津楚軍也就只有這麼兩車火藥。如今火藥被炸了個精光,就意味着艦上十尊大炮全部成了啞炮。
炸燬火藥必是那韓信的陰謀,韓信想必已經知道陰謀得手。隨之而來的便是水上一場惡戰。
周殷於是一邊派人去搜捕欒布,一面下令水軍戒備,以防漢軍來襲。
那欒布搜捕到沒有?沒有。這奸細一路東逃,到了那楚軍看守彭越的隘口,隨便找了個理由混過關口,逃到那湖汊縱橫的鉅野澤,大搖大擺見那“樑王”彭越傳達漢國大將軍韓信的問候去了。
這鉅野澤地形複雜,搜捕的楚軍可不敢輕易闖進,只好回去向周殷回話。
那周殷此刻已經是惴惴不安,未戰先怯。
樹的影,人的名,那韓信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連西楚霸王項羽都鎩羽在他手下,沒有炮火之利的自己又豈是他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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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過後,漢軍艦隊果然殺來,雲幡幢幢,戰鼓雷雷。樓船之上韓字大旗高高飄揚,江面上吶喊聲驚天動地。
那周殷也只得領水師迎戰。
楚漢兩軍艦隊相隔還有五百米遠,只聽“轟”的一聲一炮打來,將那楚軍排在隊列前面的一艘艨艟戰艦舷牆轟穿。那戰艦“咕隆咕隆”立馬灌水,直往下沉。艦上將士趕緊跳水而逃。
要問那漢軍的大炮怎打得這麼準?就要問灌輸過現代彈道軌跡理論的韓淮楚。韓淮楚這兩日專門研究手中的兩尊大炮,試發了十幾炮,在那搖把上各裝了一個量角尺,把那距離與仰角的計算公式刻在竹簡上教給每一個點炮手,安能不中?
這水中作戰不同一般,一船沉下就是一船性命。望着那河面上漂浮掙扎呼喊救命的自家弟兄,其餘艦上的楚軍皆是不寒而慄。
玩轟炮玩不過漢軍,只有玩衝角戰。近距離的交鋒,那大炮就是廢物一個。周殷鐵青着臉一聲令下,楚軍數十艘戰艦一起啓動,向着漢軍戰艦發起衝鋒。
擒賊先擒王。漢軍趁着楚軍戰艦衝鋒之際,艦上兩尊大炮齊齊對準楚軍樓船,連轟幾炮。轟得那樓船四面開花,滾滾河水只往船艙中灌,眼看那樓船也是不保。周殷急忙跳上小船逃至一艘艨艟戰艦繼續督戰。
“砰!砰!砰!”轉瞬之間楚漢兩軍戰艦就來了個親密接觸。船隻對撞,看誰的骨頭硬。
那漢軍戰艦從上游而來船借水勢水長船勢速度奇快無比,玩衝角戰也是玩不過漢軍。那漢軍樓船橫衝直撞,一下子就犁沉了三艘楚軍艨艟戰艦。同等級數的戰艦對撞,也是楚艦被撞翻。一輪過後,楚艦折去大半,而漢軍只損失了三艘艨艟戰艦與十二艘鬥艦。
幾十艘戰艦撞成一堆,都是動彈不得。黃河面上人頭攢動,皆是戰船撞沉在水中掙扎逃命的雙方戰士。巨浪滾動,一浪就吞噬掉一大羣生命。幾個浪打來,掉在河中活着的只剩那水性奇高的擅泳者。
戰場局面已經由衝角戰演變成了船舷戰。漢軍用鉤拒把楚軍戰艦拉攏得緊緊,把那帶釘子的跳板往楚軍戰艦上一釘,那楚軍是想逃也逃不了。而後就順着那一條條跳板掩殺過來。
這船舷戰絕不是周殷所希望的。只因自家戰艦喪失大半,兵力就喪失大半。而漢軍能打的猛將此番全部上陣,火力之猛絕不是他周殷能夠招架。他此刻也只有硬着頭皮招架。
殺殺殺!喊聲震天,殺聲震天。在大將軍率領下百戰百勝的漢軍又開始了一場奪船之爭。長刀劈下,人頭滾動。血光濺起,魂魄飛揚。眼看着一艘艘戰艦上的楚軍被漢軍殺得鬼哭狼嚎,不是舉起兵刃投降就是跳水而逃。
楚軍剩下的戰艦全部身陷泥沼不能脫身,一艘艘被漢軍攻下佔領。一艘艦艇至多也只有兩三百人,這種戰鬥不同陸上的大戰人數衆多波瀾壯闊,卻是簡明乾淨。不到半個時辰,戰鬥解決——全部戰艦被漢軍攻下,那楚軍左司馬周殷被漢軍大將利蒼用“浩然一指”點中穴道,做了階下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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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利蒼一聲大喝,推着那灰頭灰腦的周殷走上橋樓。
韓淮楚立身而起,迎上說道:“周司馬別來無恙。”
那周殷把頭一昂,傲然道:“韓信!本將軍既然敗在你手,要殺便殺,絕不皺一下眉頭。若是想拿話說降,想都不要想!”
“這個反動到底的傢伙!要不是看在芷雅的份上,一刀解決了你,我才懶得那多廢話。”
那周殷是佳人的師兄,絕不能斬了傷了佳人的心。周殷曾受項羽吮毒之恩,也絕不會背叛西楚。
韓淮楚本心想就此把周殷放了,又想那彭越被困鉅野澤,何不趁那楚軍旱寨無主將鎮守,就此與彭越打個裡應外合,救彭越脫困。
他心中忽起一念,“芷雅一個人被囚櫟陽瀟湘館,想必是寂寞難耐。何不把她師兄也解往櫟陽與她做個伴?”
若是這周殷被解到瀟湘館,佳人知道是她愛郎送來與她作陪,該當是何等激動的心情?
那佳人想必也知道她的愛郎在戰場之上一場勝仗接着一場勝仗,已經成了戰場上的一個神話,該當是如何心花怒放,爲她的愛郎驕傲自豪?
韓淮楚想着想着,看着那周殷的眼光有點癡了。彷彿眼前這傲骨錚錚的漢子,就是那有萬斛風情的曠世佳人。
“把這廝解往櫟陽,送到瀟湘館囚禁!”韓淮楚一揮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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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沉的戰艦難以撈起,那艦上的大炮卻是好撈。由黃河幫水鬼潛下水底把那大炮用粗繩子繫牢,樓船之上幾十個人一起拉繩,起吊出一尊尊隨楚軍戰艦沉沒的迫石炮。不到半日工夫,又是十尊大炮到手。
能夠輕鬆地吊起那沉重的迫石炮,也仗了韓淮楚搞出的動滑輪之力。那動滑輪一安,就省掉了一半的力。
楚軍水師八千,生還一千,降二千,其餘不是喪命在韓淮楚的屠刀之下,就是葬身在黃河滾滾波濤之中。
更加沮喪的是,漢軍由一艘樓船,十七艘艨艟戰艦,三十八艘鬥艦組成的艦隊又可以傲視江河湖海。
要想與漢軍水師在水上決一雌雄,只有造出更大的艦隊。而艦艇的打造極其耗費財力,不啻是一個掏空西楚國力的好辦法。
兩場水戰齊遭大敗,項羽聞訊是暴跳如雷,發誓要一雪此辱。徵調大批民夫在那西楚船塢日夜打造戰艦不停。
結果這戰艦還未造好,楚漢爭霸的形勢已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變化的開端便是漢國大將軍引三萬漢軍南渡,大戰失去主將的白馬津楚軍,救出被困的彭越這條蛟龍而起。
欲知後事如何,請繼續追讀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