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枯井無波

高帝七年,長樂宮已經竣工。比較劉邦後世子孫修建的那些奢華的宮殿來說,算是比較簡樸,只是初步滿足帝后起居及朝政需要。而那比長樂宮更加浩大的未央宮宮殿羣正剛剛破土動工,直到惠帝即位時方始建成。這時帝后均居長樂宮。至劉邦死後,惠帝劉盈遷至未央宮,將長樂宮留給母后呂雉,從而形成了“人主皆居未央,而長樂常奉母后”的格局。由於長樂宮在未央宮之東,故又稱爲“東宮”。

史書記載,這一年劉邦從外還京,見丞相蕭何正指揮營建未央宮。劉邦擡眼見工程相當浩大,不禁憂道:“天下匈匈苦戰數歲,成敗未可知,是何治宮室過度也?”蕭何回答:“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就宮室。且夫天子以四海爲家,非壯麗無以重威,且無今後世有以加也。”劉邦聽後默然。

當皇帝要上早朝,時間是寅時,也就是早上五點鐘。

那劉邦是個享樂派,把那朝政都給丞相蕭何打理,絕對不會日日早起受那份罪。三日一聽政,五日一上朝,其他時間都是玩樂。比起後代那些懶惰的昏君來,已經算是“勤政”的了。

那上朝的宮殿就在前殿的宣室殿。

做臣子的自然要比皇帝起得更早,通常都是提前半個時辰到那宣室殿等候。天還未亮,立在午門外的韓淮楚就見一個個大臣魚貫而來。

都說“文官坐轎,武將騎馬。”其實在先秦時期那坐轎的官很少,只有朝廷大員才配坐轎。普通一點的小官,只能坐車。而那時馬匹奇缺,連劉邦那乘龍輦都找不到毛色一樣的四匹馬來拉,故而出現了只有西漢初年纔有的“以牛拉車”的特有現象。

官員們到了午門外,都要下車或是下馬,而後步行進內。韓淮楚直愣愣地看了大半個時辰,看到一張張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一直等到那寅時將近,依然不見那伊人張良到來。

“會不會良妹先我到來,故而沒有見到?”韓淮楚暗中猜測。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羣臣朝拜!”有一高嗓子的禮賓官在高喊領禮。

原來韓淮楚朝見劉邦,只叩首一次也就罷了。而今這大漢朝堂,羣臣朝見天子需要叩首三次。昨日那典客生恐韓淮楚從邊塞來不懂禮節,專門培訓了一陣。聽說這是那老夫子叔孫通爲劉邦制定的禮節。

又聽到那宣室殿上山呼萬歲之聲,顯是權臣正在朝拜天子。未過一刻,便有黃門內侍來宣,命韓國騎將韓淮楚覲見天子。

踏過那條長長的丹墀,迎着衆位臣子的目光,韓淮楚小踏步“趨”進那宣室殿。只見羣臣個個挺立得筆直,殿上一片肅靜,靜得連一顆針掉下來都能聽得清楚。

“果然那叔孫通有一套。這些平日沒有規矩的傢伙,往日那櫟陽宮中一個個站得東倒西歪,摳鼻孔的摳鼻孔,剔牙的剔牙,叉着腿抱着手踮着腳的那是稀鬆平常,嬉笑怒罵更是常見,怎麼居然一個都沒看到。”韓淮楚暗想。

走得越前,那官階越大。韓淮楚用眼角餘光瞥向那文官的一列,依然沒有看見張良那副熟悉的面容。

“良妹身爲柱國大臣,居然不來上朝,真是奇也怪哉!”

奇怪的事情不容他分想,韓淮楚已經趨到劉邦那皇帝寶座前。純金的龍椅上,坐着那老朋友劉邦。

那擔驚受怕的戰爭日子已經遠去,養尊處優的劉邦一年不見,開始發福,那面孔也變得白皙。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韓國騎將韓淮楚,覲見天子。”韓淮楚按照那典客所教的禮節,對劉邦行三叩禮。

韓淮楚的身份是個藩國騎將,在如今的劉邦眼中,顯然是個不起眼的角色。他連正眼都沒仔細打量韓淮楚長得什麼樣子,只問道:“韓王告急的書信,將軍可曾帶來?”

韓淮楚雙手捧起那韓王信的求援書。有黃門內侍接過,遞給劉邦。

劉邦展卷一看,拍案大怒:“匈奴賊子實在可惡!這一年來我大漢子民頻頻受他們襲擾,掠走人畜無數。如今那冒頓小兒,竟領十萬鐵騎攻我馬邑。韓王上書求援,諸位愛卿有何主意?”

劉邦還是那脾氣,但凡遇到難題,主意都是別人拿。

只聽朝堂內一片噓聲。以往匈奴襲擾只是小打小鬧,這一次匈奴大軍犯境且是單于親來,顯然驚懾了殿上羣臣。

只見一前排文官持笏出列,奏道:“化外之幫何足懼之。爲臣保奏曲成侯領十萬軍救援雁門,定能拒敵於國門之外。”說話之人,原來是周呂侯呂澤。

那曲成侯便是將軍蟲達,本是呂澤家將,自劉邦沛縣起事便跟隨他鬧革命,本是一名偏將。在劉邦彭城大敗之後,在劉邦最危難的時候因鎮守滎陽接駕有功,升爲大將,後來也立下不少功勞。劉邦立國之後,看在呂家人份上,竟將蟲達圈點到十八元功功臣榜內。

“那蟲達帶一兩萬人馬已經勉爲其難,這呂澤竟保奏他去PK冒頓,用意在爲心腹爭撈兵權。”韓淮楚心中好笑。

劉邦雖然事事聽手下人的,可也要看手下人給他出什麼主意。顯然對他大舅子的主意不甚滿意,給他來個一票否決,一擺手道:“蟲達之能,朕深知也。愛卿不用再提。諸位愛卿,可有別的主張?”

那呂澤羞紅了臉訕訕退下,就有丞相王陵保奏太尉樊噲領軍,抗擊匈奴。

“舞陽侯曾戍守長城,與匈奴人打過交道。若是舞陽侯領軍出征,必能克敵制勝!”那老王陵顫巍巍說道。

劉邦將目光投向樊噲,問道:“舞陽侯,王丞相保奏你去抗擊匈奴,不知愛卿敢當此任否?”

那樊噲將頭搖得像撥浪鼓,急忙擺手道:“慚愧慚愧,爲臣不敢擔此重任,請陛下另選他人。”

劉邦怒道:“爾爲一國太尉,臨戰豈能推諉?可是怕死乎?”

“爲臣非怕死也,而是怕誤了國之大事。”一年不見,那老大粗樊噲說話也變得文縐縐,看來那老夫子叔孫通制禮之後,在這大漢的朝堂上不學斯文不行。

“如何派爾領軍,就誤了國之大事?”劉邦的面色緩和下來。

“爲臣在九原時,曾親眼見識過幾個匈奴人的騎射功夫。且匈奴戰馬精良,非我大漢步卒能敵。若派爲臣領十萬軍馬對抗匈奴十萬鐵騎,爲臣有自知之明,絕不敢貪功而令將士屍骨無歸也。”樊噲高聲奏道。

朝堂上頓時一片大譁。劉邦一擺手,肅靜下來。劉邦問道:“那麼依愛卿之見,朕給多少兵馬,爾才能對付得了匈奴十萬騎兵?”

樊噲剛剛伸出五根手指頭,猶豫一下又縮回去兩根:“少於三十萬,臣絕不敢冒然領命。”

韓淮楚聽得暗中點頭。

樊噲這麼一說,譁然更盛。周勃道:“三十萬軍馬可是我大漢傾國之兵。將士們剛剛征伐燕國,疲憊不堪,如何湊齊三十萬大軍?”丞相蕭何道:“我大漢立國才一年,就南征臨江北伐燕薊,未央宮尚在興建耗資無數。舞陽侯一張口便是三十萬大軍,試問一下錢糧何處籌措?”

剛纔被劉邦駁得一鼻子灰的呂澤突然變得神氣活現,對那樊噲嘲諷道:“雁門太原兩郡有韓軍不下五萬,加上我救援的十萬軍馬就有十五萬以上,又那雁門地勢險峻,如何不能制敵?舞陽侯將匈奴騎兵說得這般厲害,是否誇大其詞?”

“韓將軍從馬邑來,你以爲舞陽侯之言是否屬實?”劉邦聽了呂澤之言,將目光轉向韓淮楚。

“舞陽侯之言乃實情也。匈奴騎兵之戰力可與昔日西楚鐵騎相比。以三十萬軍馬抗敵只是保留數字。”韓淮楚說道。

劉邦長嘆一聲:“我大漢立國以來,內憂外患國庫空空。三十萬大軍遠赴雁門,如何能辦到?”

“若是三十萬軍馬徵調不了,爲臣請陛下啓用一人隨軍同往,十萬軍馬也去得。”樊噲看劉邦嘆氣,說了這麼一句。

“愛卿要保奏何人,該不是淮陰侯吧?”劉邦臉色立變。

在劉邦御駕親征滅燕之前,羣臣紛紛勸說他不要親往,只派一個大將去就行了。劉邦認爲朝中大將難是那臧荼敵手,定要親自統兵。那老大粗樊噲就傻兮兮保奏被軟禁的淮陰侯韓信掛帥出征,也被那劉邦一票否決。現在樊噲又要保奏一人去抗擊匈奴,劉邦一猜就知道他說的是誰。

“爲臣不是保奏淮陰侯掛帥,而是用他做軍師也。”樊噲看劉邦貌似生氣,解釋道。

“軍中將士皆敬服韓侯,他若隨愛卿出征,如何甘心做一幕僚屈居愛卿之下。若是他到了雁門,暗中與匈奴勾結,或是逃往漠北,將是大患也。”劉邦搖頭道。

“聽劉邦這口氣,對那韓信是處處提防,壓根就不讓他有機會與軍隊接觸。”韓淮楚心想。

“這又不行,那又不行!救兵如救火,陛下難道眼睜睜看着馬邑被圍,箭盡糧絕麼?”樊噲大聲呼道。

有困難,找子房,劉邦還是那一招。

“今日暫時罷朝,待朕上驪山問過留侯,看她有何主意。”劉邦對羣臣說道。

“原來良妹在驪山之上。她好好的朝廷大官不做,爲何要去驪山?”韓淮楚聽得詫異。

劉邦正要散朝,就聽殿外一人奏道:“留侯張良到!”

韓淮楚眼光轉向那宣室殿門口,心中就是一沉。

那伊人張良變得好瘦!比她羈困在楚都彭城韓王成被項羽殺害時還瘦!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枯槁。

容顏的憔悴只因心病起。看她那昔日一雙明慧的眼睛變得神彩全無,彷彿世間再無她精神寄託之處,心灰意冷故而枯井無波。

“是什麼原因讓良妹變得如此憔悴?”韓淮楚一雙眼直勾勾盯着闊別已久的老情人,又愛又憐。

劉邦從龍椅上立了起來:“子房先生身體欠和,在驪山療養,今日何故來朝?”

“聽侍女雲匈奴犯境馬邑有危,爲臣怎能不來爲陛下分憂。”張良說道。

“原來良妹是在驪山療養。唯一能讓她心中起一點波瀾的,就是那韓國的存亡。”韓淮楚恍然大悟。

“來人,爲子房先生擡一張椅子。”劉邦呼道。

立馬就有黃門擡了張椅子。張良就在劉邦座前坐下。

“先生可知匈奴十萬鐵騎犯境,舞陽侯聲稱需要三十萬軍馬才能克敵。我大漢立國不久剛剛經歷兩場大戰,如何能湊齊三十萬軍馬?先生可有高見?”劉邦謙虛地問道。

“請蕭丞相速停未央宮修建,準備三十萬斛軍糧。”張良看着蕭何道。

“是是,本相這就去籌措。”蕭何很恭謹地說道。

“請絳侯從兵器庫調集十萬支箭。”張良又看向周勃。

“先生吩咐,周某一定辦到。”周勃忙不迭道。

“潁陰侯,昔日淮陰侯爲攻打彭城準備的六十駕炮車,如今何在?”張良又問灌嬰。

“那六十駕炮車,京中兵器庫中只有十駕,其餘皆分給各路軍中去了。”灌嬰回答。

“十駕炮車足矣,路途之上還可召集。不知那御者,車左車右還在乎?”張良又問。

“這六十駕炮車人隨車走,皆未解散。”灌嬰答道。

“很好,請陛下出兵五萬,以炮車之力殺出一條血路,送三十萬斛軍糧,十萬支利箭到馬邑城中。韓王修築馬邑久矣,城池堅固。只要有糧有車,堅守半年不在話下。等到冬日一至,匈奴必然退兵,馬邑之圍自解。”張良對劉邦說道。

“先生真乃我大漢之棟樑也。”劉邦喜形於色,讚道。

“爲臣今日起了個早牀,下山來一路顛簸,身體難支,這便回山去也。”張良從椅上坐起,拱手告別。

“朕送先生的何首烏何曾服完?改明日再送些上山給先生。”劉邦看着張良的背影道。

“藥再名貴,如何能治爲臣的心病。陛下好意爲臣心領,那藥就不必送了。”張良拋下一句,飄然而去。

“良妹的心病到底是什麼?看來我要去驪山找她問上一問?”韓淮楚籌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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