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回到我們的三人寢室,推門而入的時候,腦子裡還在想着徐橫舟說的明天下午收工以後等他的事情。

一看我回來,艾平芳子和羅佳佳都問唐人傑是不是走了。

我說:“走了。”

羅佳佳指着寢室裡的一箱蘋果、一掛香蕉,還有幾盒草莓和櫻桃,說:“看看,你這個青梅竹馬真不錯,給你送了這麼多好吃的,說他不是你男朋友,我還真有點不信。”

艾平芳子也一個勁地點頭。

我說:“真不是的,他有喜歡的人。”再一看那些水果,還沒被動過,我說:“你們怎麼不吃?”

她們兩人一臉期待地看着我,“等你回來啊,你不回來我們怎麼吃?”

我說:“等我回來幹什麼,趕緊吃,不吃都壞了,草莓放不得。”

兩個丫頭這才高高興興地拿盆端水忙了起來,幾分鐘之後,我們三個就吃上了洗乾淨了的草莓和櫻桃。一邊吃,我就想起徐橫舟說的讓我裝病的事,我把一顆碩大的草莓兩口吃完了,然後就宣佈:“明天我可能會拉肚子。”

羅佳佳和艾平芳子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羅佳佳看我半天,“爲什麼是明天?就算吃壞了,也應該是今晚吧。”

我說:“就是明天,你們等着瞧吧,我的腸胃反應很慢。”

艾平芳子向我求證,“你的意思是,你吃了草莓就會拉肚子?”

我說:“對,一直都有這個毛病,唉。”

話剛說完,我手上的一粒草莓就被艾平芳子搶走了,“那你別吃了。”

我立刻搶了回來,“那怎麼行呢?就算拉,也要吃,只當減肥了。”

在兩個丫頭的“師姐,你還是少吃點吧”的勸誡聲裡,我們三個幹掉了一大盆草莓。怕我拉肚子,艾平芳子還把她的黃連素給我預備着了,然後我們就洗洗睡了。躺在鋼絲牀上,我給唐笛靈發信息,問她唐人傑到家沒有,一直聊到她說:“我哥回來了。”我才丟開了手機,打算睡覺。

沒過一會兒唐人傑的信息也來了,說他已經到家。我說我已經知道了,他說:“我就知道我妹會告訴你。”聊天就結束了。

這晚上下了一點淅淅瀝瀝的小雨,我很久睡不着,就一直聽着雨聲。這裡的環境確實比城裡安靜許多,到了夜晚,是真正的萬籟俱靜。我還爬起來看了看,窗簾布是以前這裡做辦公室的時候留下的,那種常見的老舊藍紋布,我撩開一角,窗戶對着的不是前面的院子,而是後面大片的田野。外面黑黢黢的,只聽見窸窸窣窣的零星雨聲,和各種各樣啾啾啾的蟲鳴。

我很擔心明天開不了工,因爲腦子裡一直在想着“明天收工的時候等着我”這件事,這就像個約定,你知道某時某刻要做什麼事,你就會希望它不要有什麼變化,一切照原計劃進行是最好的。

幸好雨下的很小,第二天還是照常開工。

不過還是有點影響,土壤經過小雨的滋潤,上面一層頓時變得鬆軟了許多。我挖起來輕鬆了很多,感覺進度也增快了。一上午我一直幹勁十足的挖着,墓坑裡的土比往常多刨出了兩、三擔,一上午我也沒有擡頭去找徐橫舟,以前會經常看一看他在那裡,今天我卻幾乎沒擡頭。

其實他也離我並不遠,我不時就能聽見他的聲音。在我的探方里意外地發現了新石器時代的墓葬以後,考古隊就決定在我的探方外圍擴大發掘範圍,幾個老師都推測這裡會有一個墓葬羣。今天是正式確定再開挖幾個探方。張勤帶着徐橫舟的幾個學生一直在我的探方外圍拉線,這些學生前面的探方都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的戰場就轉移到了這裡。

徐橫舟也不時地過來查看,所以我一直能斷斷續續地聽見他的聲音。

下午我繼續埋頭苦幹。

在我又颳了一剷土之後,我感覺我的手鏟碰到了什麼東西,那個東西不是石子。

我用手鏟外加帶了手套的手,在小心地刨開了旁邊的泥土之後,那個東西露出了端倪。先是一個圓形的口沿,再是一圈微鼓的腹部,它是一個很小很精緻的器皿,顏色有點像暗紅的紫砂,但它不是紫砂,紫砂是明代纔開始有的,而這個很精緻很小巧的器皿,它是新石器時代的紅泥薄胎陶,做得這麼小巧精緻,一般是做隨葬品用的。我挖了這麼多天,總算挖到它了。

我探方里的大媽和大叔也看見了,這時候都探着腦袋一臉驚奇地看着。

我站起身,想找個老師來看一看,很不湊巧,旁邊竟然一個老師也沒有。上午覺得無處不在的徐橫舟,也不知道去了那裡。

我喊張勤,“王老師呢?”

不一會兒三個老師都來了,穆老師的研究方向就是新石器時代考古,他最高興,“應該不止這一件,繼續挖,肯定還有其他的。”

於是一下午我都在奮戰。

器皿出了一件又一件,每出一件,都要測量,繪圖,記錄,還要拍照。到後來張勤也來幫我的忙。他拿尺子量,我記錄,我們倆配合得還不錯。就是繪圖難一點,精確的繪圖是後期工作,但現在也要畫個大致的方位圖和器物原形圖。

看我畫的圓不像圓,罐不像罐,張勤說:“我來。”

結果他一畫完,連我探方里的大媽都笑了,大媽說:“還沒我畫得好,我畫鞋樣子,都比你畫得好。”

張勤受到了深深的打擊,他幽幽地看着大媽,“大媽,要不你來畫?”

大媽連連擺手,笑得眼睛都沒有了,用方言說:“我不醒地,我不醒地。”

我們幾個正在大笑,一隻手從我側後方伸了過來,拿過我手裡的夾板,這隻手的主人又說:“筆。”

我連忙把筆遞給他。

徐橫舟握住筆,掀掉一張被我們畫廢了的器物記錄表,在一張新的表格空白頁上,“刷刷刷”地連續畫了起來。

我就看見那些表格被一個個填滿,從墓坑的俯瞰圖,器物在墓坑裡的位置排列圖,一直到每個器物的正面圖、側面圖、俯視圖,一一出現在了他的筆上。

然後我想起來,他爸爸是個畫家,難怪他畫得這麼熟練,幾乎是瞄一眼器物,手就刷刷地動着,幾筆就勾勒出一個器物的形狀,每個都像完整的精確速寫。我不懂藝術,但我也能看出那些線條是多有彈性。有了彈性,那些器物也像活的了。

不光我看呆了,其他人也看呆了。

“這個老師是學畫畫的吧。”大媽得出結論。

我只有一種感覺,就覺得他不做畫家真是太可惜了。

作者有話要說:洗澡沒寫到,下一章纔有

謝謝下面每一位同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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