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tongzhi;洗浴城的早餐很豐盛,還帶有廣式早茶的味道,來這裡的大概都是很會享受的人。我去端了兩碗稀飯,和徐橫舟一人一碗,回來的時候,桌上已擺好了好幾籠點心。

我也確實餓了,吃了不少水晶蝦餃和蟹黃燒賣,還喝了一個蒸蛋羹。

吃飯的時候我接到不少信息,不用開工,羅佳佳和艾平芳子也很閒,兩人都給我發信息,向我打聽我身體好了沒有,我給她們回過去,“好了,今天上午就會回來。”

想到這兩個丫頭被我騙了,我就覺得應該帶點好吃的回去補償一下她們。

我看着那些廣式茶點,問徐橫舟,“這裡的早餐能不能打包帶走?”

他愣一下,“當然可以,只要付錢。”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們倆用的是早餐券,但要打包帶走,確實要付錢才行。

我對他解釋:“我想給艾平芳子和羅佳佳帶點吃的回去。”我指着水晶蝦餃和蟹黃燒賣,“這種廣式小茶點,她們兩個肯定很喜歡。”

徐橫舟就笑起來,“那等下讓他們包幾包,走的時候帶着走。”

我說:“我自己掏錢,昨天已經讓你破費了。”

他看着我,說了句讓人匪夷所思的話:“隨便,只要你高興。”

我是很高興,吃的高興,玩的也高興,雖然在他面前已經沒臉做人了,但還是高興,比方現在。

其實我們倆都已經吃飽了,但坐在二樓的餐廳裡還暫時不想走。這裡的環境很舒適,況且外面還下着小雨。因爲是陰天,餐廳裡面的燈很亮,落地窗幔又是深色的,可能是由於窗幔和燈光的效果,邊上的玻璃窗竟像鏡子似的能反射出人影。

我們的桌子離窗不遠,我能看見玻璃窗上也有一張餐桌,桌上的碗碟杯筷也清晰可見,我還看見兩個對桌而坐的人,那裡面也有個徐橫舟,他正低着頭,也在回不知道是誰的信息。

我看着那個玻璃裡面的徐橫舟,我覺得他不會知道我正在看他。這個念頭剛閃過,真的徐橫舟就突然擡頭,目光還是對着玻璃窗的,我的視線就這樣被他抓了個正着。

我怔了一下之後就鎮定地收回了目光,吳綺文女士的女兒不是白做的,即使被這樣抓包,我也不會承認喜歡你的。只是太卑鄙了,竟然招呼都不打,就這樣突然擡頭,以後還怎麼玩耍啊。

我低下頭吃最後一個蝦餃,感覺到腦袋上面有一道視線,腦門都快被燒穿了我都沒擡頭。我感覺自己在徐橫舟面前快裸奔了。

想一想吧。

我曾在遇見搶匪的那個晚上情不自禁地撲過去抱住他;在他生日的那天被他看穿那些賀卡都是我寄的;幾個小時之前的夜裡,我和他共處一室,我竟然走到了他的牀上,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親吻他或是撫摸他,唯一比較肯定的是,我至少是抱了他的;而在剛剛,一分鐘之前,我在一個玻璃窗上偷看他的投影,竟然也被他抓了個正着。我想白癡都會知道,一個女人這樣看着你,是因爲什麼。

連我外公都能知道我喜歡他,唐人傑也知道我在找一個人,這麼多蛛絲馬跡□□在徐橫舟面前,儘管我一次次都用一些牽強的理由把自己圓了回來,但稍微細想一下,就能知道那些理由有多麼蒼白。

什麼從小就喜歡給漂亮的男生寄賀卡,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然後一寄就寄了八年;爬到了人家的牀上,然後對別人解釋,是因爲做夢在和自己的小夥伴打架。除非是情商爲零的笨蛋纔會相信這樣的理由。徐橫舟是這樣的人麼?或許他早已猜到,但他也在裝傻。

我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那個人愛我,那麼在這麼多信號面前,他也會伸出他的手,遲早,他都會伸出他的手。如果他沒有伸手,那就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不愛你。

因爲不愛你,所以他感覺不到。

因爲不愛你,就算他感覺到了,他也會裝作視而不見。

愛情就是這麼殘忍,向來都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沒有模棱兩可的愛情,所有的模棱兩可,都是因爲愛的不夠。而愛的不夠的愛情,其實不能算愛情,充其量也只是一種誘惑。而誘惑可以出現在任何人身上,誘惑也會隨着時間快速地風化。

所以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他不愛你。

我覺得在吃一個蝦餃的時間裡,我竟然能想通這麼多道理,還對愛情做了個註解,如果不是因爲我已經二十四歲,我已經成熟了的話,那麼,就一定是因爲我有做哲學家的潛質。是徐橫舟改變了我,如果沒有十六歲那一年的相遇,現在的我,說不定是一名哲學系或是心理學系的學生,十年以後,也許我會是一個愛情專家。而這些,在我對面的徐橫舟他肯定是的想不到。

蝦餃吃完的時候,我終於聽見徐橫舟說:“吃飽了我們就走吧。”然後他叫餐廳員工給我們打包一些蝦餃和蟹黃燒賣,他讓我自己看,還需要給羅佳佳和艾平芳子帶那些吃的,我又點了一籠奶黃包和叉燒包,林林總總也有四、五樣了,我說:“夠了,夠她們吃了。”

最終還是徐橫舟掏的錢,他簽了個單,把這些小吃都算在了客房的賬單裡,退房的時候再一起結算。

拎着幾盒小吃,我跟着徐橫舟回到客房,似乎再無事可做了,我收拾收拾東西就準備跟他回工地,徐橫舟卻忽然說:“你要不要再洗個澡再回工地?”

我還以爲他又要我洗個三溫暖,連忙說不用了,徐橫舟卻說:“不是三溫暖,我是讓你在這裡的衛生間再洗個澡,我早上起來也洗了個澡的。”

我才明白,然後就想,我是有睡得多死,連他一早上洗澡出門全都不知道。但他這個提議很好,回了工地想洗一個這樣的澡是不容易了,我立刻點頭說好。

他說:“那你洗一下,我在下面的大廳等你,你出來的時候把東西都帶上,然後我們就退房回去。”真是紳士風度十足,我洗澡他都回避。

我又說好,他看我一眼,“出來的時候記得把頭髮吹乾,等會兒開車上路,風可能會很大。”

我說:“把車窗關着不就沒風了。”

他說:“你能做到一直不開窗?”

我說:“我能的。”

他看着我:“那就走着瞧吧。”然後他又說,“我下去打個電話。”

我有點不太明白,打個電話不是很正常麼,他爲什麼要告訴我,喔,或許只是隨便說一聲,就像有人說,你先忙,我去抽支菸一樣。

一個小時以後,我們已經在回工地的路上了。我洗了個澡,聽了徐橫舟的話吹乾了頭髮,然後就像他說的那樣,把車窗開着,吹着風。我已經忘掉了我說的能把車窗關着一直不開的話。

徐橫舟說:“你看吧,我早就說了,你會讓車窗開着。”

我吹着風,雨竟然停了,空氣真是清涼。我說:“這種天氣我不開車窗,難道我還等着冬天或是夏天開窗?”

冬天會凍死,夏天會讓冷氣跑掉,所以只有這個季節可以敞開着讓風吹。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徐橫舟對我已經有了些瞭解。他微微一笑,算是對我的回答,然後就繼續開着他的車。我也繼續欣賞着我的風景。

過了小鎮之後,不久就到了大壩上。我實在是喜歡看大壩沿途的風景,就把窗戶整個降了下來。從小就讀:“蒹葭蒼蒼,白露爲霜。”一直到高三,才知道蒹葭就是蘆葦。可見古人也早就會欣賞蘆葦的美麗。哪怕是江邊編草蓆的野草,只要成了燎原之勢,就也有了它壯闊的一面。

我怕今後的自己會看不見這滿眼的蒼翠,所以總是貪看這一路的風景。

路過一大片最茂密的蘆葦的時候,我忍不住又讚了一聲:“真漂亮。”

這裡離考古隊的駐地已經不遠了,從這裡開始,一路過去,或疏或密,都能看到蒼蒼的蘆葦。裡頭講,“蒼,草色也。”蒼一開始明明只是一種顏色,到後來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蒼老、蒼涼,只要和它連在一起,就沒好事,什麼蒼白、蒼黃、蒼井空。好好的一個字,算是毀了。

我看着蘆葦還在發散我的思維,因爲一句“蒹葭蒼蒼”,就從,還在回憶我的古文知識,然後脫口這麼讚了一聲,徐橫舟竟然就把車停了下來。我扭頭看他,“怎麼了?”

他說:“你不是說漂亮麼,那就下來看看。”

我愣了兩秒之後,立刻拍他的馬屁,“徐老師真是既英明又果斷,不但人長得拉風,連你做的決定也這麼拉風。”

當你對一個人不抱奢望,你又只想他好的時候,你就可以像我這麼無所顧忌。我現在都可以當面調戲徐橫舟了,喝醉的時候趁黑摸上他的牀,清醒的時候,只要他給我機會,我相信自己可以挑着他的下巴說:“來,給姐笑一個。”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逮到這樣的機會,就連現在,徐橫舟也已經被我挑逗得半天說不出話。

我差一點仰頭大笑幾聲。

徐橫舟無語地看了我半晌,才說:“把你的嘴合上,然後下車的時候,別忘了把你的手機帶上,下去拍幾張照片吧。”

我說:“對啊對啊,臥槽,你提醒我了,一定要拍點……”

說着我就定住了,然後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徐橫舟也看着我,臉上的表情比我內涵多了。隔了好多秒之後,我才讓自己重新發出聲音,“哈,徐老師,對不起啊,我原形畢露了,說了髒話,你別介意啊,你知道我爸原來是個混黑社會的,我是他的女兒,難免會沾染一點匪氣……”

徐橫舟一臉無奈地打斷我,“下去吧,你還想車裡坐多長時間?”

於是我灰溜溜地下去了。

幾分鐘以後,我已經拿着我的手機在咔嚓了。下過雨之後的江灘,蘆葦就像被洗了一遍似的,四月的蘆葦沒到開花的季節,那一片綠色就彷彿望不到頭。江邊的風還是很大,徐橫舟站在大壩邊上,面朝着江灘,也在欣賞這一片風景。白天看,和晚上看,又是一種風景。

他站在一個地方不動,我拿着手機卻跑來跑去。其實我也只能在大壩上來來回回地走,堤岸很高,沒有落腳的地方根本下不去,我也不想下去,只要這一片風景就夠了。

走遠一點,我就把徐橫舟也放進了取景框。

手機鏡頭對準他,一張蘆葦的背景,和幾十米之外很小的他。換一個地方再對準他,一張大壩的背景,和另一個很小的他。

雖然是雨後的陰天,天還是陰沉的,但到底是大白天,光線還可以。

我還給自己拍了幾張大頭照,手機舉在眼前,把我的臉放進去,徐橫舟在遠處很小,我拍了他一張側身對着我的,他彷彿站在我的肩上,但是我們終於在一起合影了。

要拍第二張的時候,他好像感覺到了,側着臉看了過來,我還是舉着手機,背對着他,把他也放進我的取景框,然後我對着鏡頭,默唸“哦也”,比了個v。

我們合影了一張正面照,雖然他很小,我的臉卻很大。

一直等我拍夠了,我們倆才上車。

坐在車上,我翻着那些照片,忽然發現徐橫舟側着頭,好像也在看,我趕緊把手機一藏,說:“你怎麼還不開車?”

他說:“你是不是拍了我?”

詭辯的本領我六、七歲就學得很圓熟了,那時候我每天都對唐笛靈說:“你爸媽能打你,爲什麼我就不能打你?”她每天被我打得嗷嗷叫,但還是要跟着我。

我也這樣對付徐老師,“我還拍了那些水鳥呢,爲什麼就不能拍你?”

徐老師看了我幾秒鐘就敗下了陣去。

我正在欣賞他失敗的摸樣呢,接到了我媽的電話。我說:“什麼,外公叫我回家一趟?……那外公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我媽說:“你外公也會給你打的,你反正請個假回家一趟就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什麼的,作者本人沒讀過什麼書,但是左小小有可能,她是學考古的,考古會開一門課,叫,那個裡面從詩經、到左傳、到諸子百家、到後來的歷朝歷代的優秀文學作品什麼的就全都有。所以,左小小還是很博學的\(^o^)/。舟哥更博學。

謝謝放逐的魚魚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10-0822:5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