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之前,蔡鬱壘已經是怒火中燒,特別是當他看到白起丟向自己的硯臺時,竟也一時沒忍住動了真氣。可當他看到白起那雙血紅的眼睛時,又強行將心中的怒火壓了下去……
“鬱……鬱壘兄,實在抱歉,我不知道是你進來了。”白起有些愧疚的說道。
蔡鬱壘聽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慢慢的走到白起跟前道,“那兩萬趙國俘虜是怎麼回事?之前你是不答應過我的嗎?爲什麼要殺了他們!”
白起聽後有些煩躁的捏了捏眉心道,“我也不想……我雖然心裡的確也想殺了他們,可是卻時刻謹記你說話,我也已經準備將他們放回趙國了。可……剛纔我接到王上密令,要我將那些趙國降兵全都殺了!一來王命難違,二來我心裡的那個聲音又再次跳出來,不停的讓我殺了他們!”
“秦王密令?他爲何要這麼做啊?兩軍交戰不是一向都不殺降軍的嗎?”蔡鬱壘萬分不解的說道。
白起也不知道該如果解釋,於是就隨手將桌上的秦王密詔遞給蔡鬱壘道,“你自己看吧……”
蔡鬱壘接過密令一看,臉上的陰鬱又加重了一分,原來當初秦國太子之所以會死在魏國,完全都是因爲趙國的陰謀。當時秦趙兩國交戰,趙國向魏求援,希望魏國能發兵解其燃眉之急。可魏國已經和秦國簽訂了盟約,秦國爲表誠意還將太子送往魏國爲質,因此魏國一口回絕了趙國發兵的請求。可趙國並不死心,竟然派刺客害死了秦國太子,逼得魏國不得不臨陣倒戈,發兵救趙。
在秦王看來,魏國固然可恨,但是趙國卻更爲可惡!殺子之仇焉有不報之理?可現在趙魏已經簽下鐵盟,想要將他們一舉拿下斷無可能,因此只能逐一攻破,逼魏再次與秦聯盟。秦王雖知此戰最後只能如此收場,卻也不願放過趙軍的降兵,故命白起殺降泄憤!
蔡鬱壘看完秦王給白起的這道密詔後,沉聲質問道,“你可知道你這麼做了,殺降的所以惡果全都會報應到你一人的身上!身爲軍人的確應該忠君愛國,可有的時候也要看自己忠的是什麼樣的君。”
白起聽後苦笑道,“鬱壘兄,你真的以爲我如表面上這般風光嗎?我最初是由王上親舅穰候提攜,而如今穰候失勢,已經不在是秦國丞相了,王上身邊的紅人換成了一個叫張祿的怪人。此人雖毫無背景,可竟能將王上的兩個舅公排擠在朝政之外,我白起又豈是他的對手?如果我再對王上的詔令有意推諉,那在王上的心裡定會懷疑我生了不臣之心……”
蔡鬱壘聽了搖頭道,“我對於這些權謀爭鬥不慎瞭解,也知你有你的難處,可如果忠君愛國沒有底線,那你最後一定會自食惡果的!”
“底線?鬱壘兄你告訴我,何爲我的底線?不殺人嗎?可我乾的就是殺人的活兒啊!”白起眼底泛紅的說道。
蔡鬱壘被懟的一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重重的嘆了一聲後,轉身離開了。
當晚二人雖然不歡而散,可第二天一早蔡鬱壘還是來到了白起的中軍大帳,站在了他的身後……和昨天相比,白起眼中的血色褪去了不少,情緒似乎也已經平靜了。
蔡鬱壘知道真正的白起並不想殺降,可自他從軍以來所聽從的理念就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因此是絕對不會違抗王命的。
秦魏一戰在魏國遞交盟書後結束,而白起“殺神”的記錄則又被添上了一筆……
在回咸陽的路上,蔡鬱壘和白起雖然一起並肩前行,卻一直相對無言,最後還是白起打破僵局道,“我現在每晚睡前都會念一遍你給的靜心咒,我可以向你保證,今後在不違抗王命的情況下,我絕不會濫殺無辜。”
蔡鬱壘看了一眼白起印堂處漸漸加深的死氣,心裡一陣憂慮,其實他也知道這已經是白起在其能力範圍內所給出的最大承諾了,於是只好點頭說道,“好,我信你就是……”
回到咸陽後,秦王贏稷對白起大加讚賞,稱其爲此戰首功,卻隻字不提自己下令命白起“殺降”之事。他不提白起自然也不會提,因此這個黑鍋最後只能是白起一個人背了。
慶功宴上秦王更是不停的給白起敬酒,讓在場的人無不羨慕嫉妒。席間蔡鬱壘一直都扮作白起的隨從跟在他左右,也見識到了秦國當權的幾位重要人物,其中就包括秦王贏稷和白起口中的那位張祿。
在蔡鬱壘看來,所有凡人都能從面相上觀其一二。從贏稷的面相不難看出,他是個野心很大並且爲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之人,這種人在關鍵時刻可以犧牲任何人,包括他的至親摯愛。他現在將白起“捧”的這麼高,也是爲將來的“殺”在做準備。他的兩個舅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在他的眼中,不論你有多麼高的功績,一旦成爲他開疆拓土的羈絆就勢必除之而後快……
至於那個張祿,更是個睚恥必報的主,此人從面相上看心胸極窄,還是個絕對的機會主義者……在某種程度上,他和秦王贏稷是同一類人,只是他比秦王做事更沒底線,更加可以替秦王說出自己內心真正所想。也正是因爲如此,這個張祿纔會在來秦沒多久就迅速得到了秦王的賞識。
當晚慶功宴結束之後,秦王將白起留下密談,同時被留下來的還有張祿。蔡鬱壘知道,這次密談之後,又不知哪個國家要遭殃了。果不其然,白起回來之後就告訴蔡鬱壘,秦王和張祿重新擬定了秦國以後的作戰方略,他們要求白起每打一役,必須令所佔之城受到重創,令其在幾年甚至十幾年間很難再恢復戰鬥力。
蔡鬱壘聽了十分不解的說道,“受到怎樣的重創?”
白起看着蔡鬱壘,似乎有點說不出口,猶豫了一會兒才沉聲的說道,“就是將對方降兵和降民中的成年男子全都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