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大驚失色,正想跪地求饒,只見正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江彬只駭得渾身寒毛直豎,登時不敢再囉嗦,灰溜溜地‘滾’了出去。
“這廝着實討厭,大家不要理他,咱們繼續。”正德回頭對唐伯虎道:“唐大師莫非是被段老弟的才識所動,這纔去他家裡做了西席先生的?”
唐伯虎點點頭,嘆了口氣,將與段飛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複述了一遍,正德聽了也不禁有些出神,他將那詩復詠了一遍,說道:“科舉之路真有如此艱辛麼?”
唐伯虎嘆道:“不是科舉艱辛,而是八股害人不淺啊,唐某爲了入仕,也曾鑽研過八股,甚至還一舉拿了個應天府的解元,然而唐某卻深知八股只不過是敲門的那塊磚,一旦入仕爲官,難道還能用八股治天下麼?在下義兄祝允明及義弟文徵明的才學都是一時之選,但是他們不擅八股,便屢試不中,徒然虛耗了光陰……”
“怎麼說着說着就說到科舉和八股上了?八股雖然有諸多弊端,卻依然有其可取之處,咱們大明朝以八股取士,不也出了許多有才學的大儒嗎?比如本朝內閣輔大學士李東陽、楊廷和,不都是才學過人又有能力的大才子嗎?”段飛見正德臉色有些陰沉,急忙補救了一下,並轉移話題道:“在下心中突然來了靈感,又做了一曲,還請唐先生指教。”
唐伯虎精神一振,說道:“我聽着呢。”
正德也豎起了耳朵,只聽段飛開始哼哼……前奏哼過之後段飛開始唱詞:“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
這是一同樣來自天后王菲的歌曲《我願意》,王菲的聲音有如天籟,不論什麼歌給她唱出來都異常的好聽,同樣的歌從段飛嘴裡出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正德在一旁聽得直想笑,不過看到唐伯虎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他終於還是忍住了。
“我無力抗拒……特別是夜裡……喔想你到無法呼吸……”當段飛喔喔狼嚎的時候,正德終於抱着肚子大笑起來,段飛停了下來,臉上有些赫然。
正德喘着氣笑道:“我願意,我願意……段老弟啊,你的這曲子果然非同凡響,我……我的肚子都願意得快抽筋了。”
被打擾了的唐伯虎不悅地說道:“這是一女子唱給情郎聽的歌,曲調活潑歡快,充滿了深情,有何可笑了?朱公子不會與那些俗人一般無趣?”
正德呃地一聲尷尬地止住了笑,旁邊的錢寧斗然變色,喝道:“放肆……”
正德猛地一拍桌子,嚇得剛挺起胸膛的錢寧猛一哆嗦,胸口又塌了下去,正德大喝道:“你也給我出去釣魚去,不聽我召喚不得進來!”
錢寧夾着尾巴出去了,正德才訕訕地向唐伯虎和段飛兩人說道:“失態了,失態了,不瞞兩位,這兩個傢伙是家父派來保護我的,除了會點武藝之外實在是俗不可耐,跟他們在一起久了我也不免沾了點俗氣,請二位原諒,適才段老弟唱的那曲子的確很有意思,尤其是那歌詞,不禁讓人聯想翩翩,着實有趣。”
“是麼?我倒是覺得東家剛纔唱的曲子雅俗共賞,實乃難得的佳作,我已品出個中三味,請兩位稍候,我一氣貫通之後再試彈出來聽聽。”唐伯虎說完便閉上了眼睛,搖頭晃腦地甚是有趣,不過這一次正德可就不敢再笑了。
只見隔壁蘇蓉歡呼一聲,然後提着一壺滾開的熱水走了進來,她見唐伯虎正在冥思譜曲,便壓低了聲音,歉然道:“這船上的茶具簡陋,只能將就了。”只見她熟練地將茶葉泡開,花白的茶葉翻滾間,一縷清香已沁人心脾地蔓延開來。
“真香啊。”正德聳着鼻子嗅了起來,豬鼻聳動,色眼迷離,也不知在說人還是說茶。
蘇蓉一聲輕笑,將茶壺放到一邊的地上,隨後便侍立在正德身後,說道:“朱公子,需要添水的話便請招呼一聲。”
人家都站到背後去了,正德的臉皮還沒厚到當着主人的面轉身去調戲人家丫鬟的地步,野史中正德那些缺德事其實多半是江彬假正德之名去做的,正德對此只是稍有所聞,心中懷疑居多,以爲又是下面的人在互相攻訐呢。
他輕咳一聲,向段飛道:“段老弟,剛纔已聽過你寫的詩、譜的曲子了,果然都非同凡響,你還精於破案,甚至能創出有趣的牌戲,可算是多才多藝了,不知你對當朝施政有何看法?”
段飛心中一緊,若是旁人這麼問還罷了,對面的可是當今的聖上,他這話問出口來究竟是什麼意思?段飛思索了一下,答道:“朱兄這一問可是問道於盲了,在下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倒是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不過……當朝內閣輔楊廷和學的是孔孟之道,尊的是聖人朱熹,他的施政策略不免有些學究之氣,束手束腳,他不敢動那些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只能在小處敲敲打打,實難革除積累已久的弊端,最終只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是從大局上看,從小處來說嘛,我是在江南長大的,自幼便曾聽說大海的遼闊,以及萬帆入港的盛況,也曾聽說大宋的富庶,大元之繁榮,眼下蘇杭揚州看起來似乎也很繁華,但是老一輩的人卻認爲遠遠不及宋元兩朝,這是爲什麼呢?朱公子可曾聽說宋元時有倭寇犯海麼?
在我大明朝的永樂年間亦少有海盜之困擾,事實證明禁海越厲倭寇越多,那些本來只想與大明朝做生意的商人也被迫變成了倭寇,從前還只有倭寇之患,現在西洋人也已來到了東方,他們的船堅炮利,危害比倭寇要嚴重百倍,若是輕忽視之,定會遺禍千年,我認爲開海通商已是迫在眉睫,建海軍東滅倭寇,南抗西洋海盜已刻不容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