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石壯所希望的那樣,李澈正向着這個方向之上一路狂奔而來.
他的身邊,只餘下了十餘騎,半個時辰之前,他的親衛副將帶着十騎返身去堵截追兵,就此一去不回,只怕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雖然暫時還看不到追兵的影子,但敵人一定會追來的.
王明仁,李波的確吸引了盧龍軍,契丹騎兵和振武軍幾乎所有的兵力,但在這個方向之上,石毅仍然派出了不少的遊騎警戒.
雖然知道章武的援軍永遠也不可能抵達,但這並不代表着石毅就會徹底放棄這個方向.李澈突圍的時候,就撞上了這些警戒的遊騎.
他沒有辦法殺光這些人,只能撲殺擋在他們前進路上的那些哨探.他們犀利的戰鬥能力,立刻便引起了這些哨騎的注意.隨着追來的哨騎越來越多,終於有人認出了李澈.
於是斷斷續續地,從後面追來的人馬也愈來愈多,身手也愈來愈高明.
半夜的追逐戰,此刻還綴在他們身後的,只剩下了一些契丹騎兵.他們的騎術更加高明,盧龍也好,振武也好,他們的哨騎集結起來作戰,也許比這些契丹騎兵要強,但在這種追逐戰中,契丹騎兵自小生活在馬背上的優勢便顯現了出來.
他們能更加遊刃有餘的操控戰馬,更知曉如何節省馬的體力,而唐騎,是從來不在乎馬力的省耗的.
李澈的身份,對於這些追兵來說,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不論誰抓住或者殺死李澈,都毫無疑問地將成爲這場戰鬥中最大的受益者,將成爲功勞最大的那一個人.
追兵如附骨之蛆,在天亮的時候,一隊契丹兵終於抓住了李澈一行人的身影,李澈的親衛副將毅然決然地率十騎返身作戰,以掩護李澈繼續逃亡.
天色已經大亮了,哪怕這一行人的戰馬再神峻,此時也是疲累之極,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
“少將軍,你看,過了前面那道丘嶺,就是章武地界了.”一名親衛驚喜地指着前面的那道綿延不絕的丘嶺,那滿山的桃花,對於他們來說,此刻顯得格外嬌豔,格外的賞心悅目.
他們毫無戒備地策馬進入到了桃林之中.
桃林茂密,馬速也就自然而然地降了下來,馬兒跑了這半夜,早就氣力不繼,此刻進了林子,不由自主地便低下頭去,長長的舌頭捲起地下厚厚的花瓣,咀嚼起來.
箭嘯之聲,就在這一刻響起.
弓弦三響,三支箭迎面閃電般地射來.
剛剛放鬆下來的騎士,長槍還掛在鞍上,橫刀還插在鞘中,異變驟起之時,他們只來得及將橫刀拔出一半,羽箭已經撲面而來.
爲前驅的三人不能讓,因爲他們的身後,就是李澈.他們唯一來得及做的,就是橫起左臂,擋在了箭支射來的方向之上.
手臂之上有腕甲,他們希望能擋住箭支.
叮的一聲輕響,羽箭準確地射在了他們的手腕之上,但卻並沒有如他們所願那樣擋住羽箭.箭支的力道大得出乎他們的想象之外,輕而易舉地破開腕甲,鑽透手臂,再刺穿胸甲,將手腕與胸脯釘在了一起.
但這一擋,終於還是救了他們一命,雖然受傷不輕,但總算是活了下來.
陳長平輕輕地咦了一聲,他沒有想到這些人居然是這樣的一個操作.
從這一點上來看,這些倖存下來的成德軍,的確不愧是李澈精心挑選,訓練多年的精銳驍楚.
箭還將手與胸脯釘在一起,這些人卻是不退反進,刀鞘中的橫刀終於拔出了刀鞘,三人齊聲大呼,兩腿用力一挾戰馬,不顧一切地向前衝來.
三箭射出,陳長平也露出了身形,他們不能讓這個箭手有機會再射出箭支,剛剛的三箭,已經讓他們知道了這個射手是不折不扣的神射手,一般的箭手,壓根兒就不會有這樣的力道.
陳長平冷哼了一聲,右手在腰間一抹,指間立時出現了三支羽箭,同時扣在弦上,弓拉半圓,崩的一聲響,三隻箭再次撲出,此時三匹戰馬距離他不過十餘步的距離了.三箭射出,這一次三名騎兵再也無法避過,三箭齊唰唰地命中了三人的面門,三人身子向後一仰,已是倒撞下馬.直到此時,陳長平在猛然向旁一滑步,躲到了一株桃樹之後,那三匹空馬帶着風聲,擦着這株桃樹風一般的掠過.
陳長平一口氣還沒有鬆下來,心中警兆驟生,整個人猛然向後倒下,同時腳用力在桃樹底部用力一蹬,整個人向後滑出去丈餘,在他剛剛離開先前的位置上的時候,一柄馬槊夾帶着風聲飛了過來,哧的一聲洞穿了桃樹,露出了明晃晃的半截刃尖,如果陳長平剛剛還在那個位置的話,這半截刀刃足以要了他的命去.
陳長平一躍而起,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李澈已是縱馬如飛而來,身子前俯,手一探,已是抓住了槊柄,用力一抖,譁拉一聲,那株桃樹半邊樹身便垮塌了下來,竟然生生地被他撕裂了開來.
撕裂開來的桃樹被馬槊一挑,橫着飛向了陳長平,也讓陳長平連下來的兩支箭都釘在了樹杆之上.陳長平不再猶豫,向着側面拔腿就跑.
“受死!”身後傳來了李澈的暴喝之聲.
陳長平壓根就不回頭,因爲他看到前方石壯已經策馬而來.
當石壯從他身側一掠而過的時候,陳長平立即側轉過身來,尚在側身的時候,一支羽箭已經搭上了弓弦.
另外兩側,也響起了馬蹄之聲,李浩李瀚各自側馬從兩面衝了出來.
兩人一照面,李澈立即便認出了來人誰.
當時站在李澤身邊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屠立春,一個便是眼前這人.
“是你!”他失聲驚呼.
石壯大笑:”受死!”一刀泰山壓頂,猛劈下來.
不容李澈再多想,雙手緊持馬槊,迎了上去.
刀槊相交,李澈手腕劇震,險些拿捏不住馬槊,兩馬交錯而過,不等他喘過氣來,頭頂之上再次響起刀風.
李澈大驚失色,他實在無法想象兩馬交錯之時,對方這一刀,怎麼又會從上而來.
不但李澈失色,便連一邊引弓而射的陳長平也是看呆了.原來在雙方交錯的那一瞬間,石壯竟然從馬上躍了起來,一腳蹬在一株桃樹樹幹之上,整個人在空中三百六十度一個轉身,又倒飛了回來,追上了李澈一刀斬下.陳長平自己也是習武之人,他知道在奔跑的馬上做出這個動作有多麼的難,哪怕現在是在桃林之中,馬的速度並不太快,但換作是他,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這個動作的,他甚至都沒有想過這一件事.
背對着石壯的李澈,雙手橫起了馬槊,用力向上迎擊.
只是這時候他的馬卻是在向前奔走的,這讓他壓根兒就無法完全使上力量.刀斬在槊杆之上,槊杆頓時彎了下去,便如同陳長平此時手中的弓一般,刀鋒已經貼上了李澈的李澈的胸甲.
他胯下的戰馬,突然受到了這猛力一擊,四蹄卻是完全無法承受這兩股與它奔行方向完全相反的力道,喀嚓幾聲,四蹄盡數折斷,摔倒在了地上.
石壯抽刀,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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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澈在地上一連幾個翻滾,翻到一株桃樹之後,這才一躍而起.
眼前寒光閃爍,那柄斬馬刀再度凌空斬來
“好槊,好身手!”伴隨着刀的嘯叫之聲,還有對手的讚揚.
嚓的一聲輕響,碗口粗細的桃樹被斬馬刀一刀而斷.
李澈被殺得連邊後退.
陳長平不再去關注石壯與李澈的戰鬥,李澈的確不錯,但與石壯比還是有一定的差距,更兼李澈半夜奔波,心力交萃,就更加不是石壯的對手了,他連連開弓,先將兩個看到李澈形式不妙趕過來援救的騎兵射下馬來,再張弓去相助與對手廝殺得難解難分的李浩李瀚兩人.
此時,李澈最後的十騎只餘下了五騎,面對着李浩李瀚,本來還能佔着上風,但當陳長平的注意力轉過來之後,五人立時便左右支拙.
李浩槍法刁鑽,李瀚刀法狂暴,五人戰二人,倒還可以壓制住這兩人,但陳長平的羽箭卻如同靈蛇,無孔不入,讓他們根本就無法招架,有時候羽箭甚至是擦着李浩李瀚二人的頭皮,耳朵射過來,五人戰三人,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兩人倒在了陳長平箭下,一人被李浩一槍戳了一個透心涼,兩人被李瀚幾乎砍成了兩半.
李澈終於擋不住全力出手的石壯的攻擊了.
再一次橫槊擋向石壯的斬馬刀時,槊杆卻是應聲從中而斷,早前那泰山壓頂的一刀,已是讓槊杆受了暗傷,當這一刀準確地再次劈中這個位置的時候,再好的槊杆也抵不住了.
槊斷,甲破,李澈的胸腹之間,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血線.
斬馬刀前探,刺向李澈的咽喉.李澈雙手死死地扣着刀背,連連倒退,背脊靠上了桃樹,終於退無可退.
“李澤!”如同瀕死的野獸,李澈發出了最後一聲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