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久久地凝視着牆上的地圖。
“田波,平州那邊,是一個什麼情況?”他沒有回頭,直接問道。
田波上前了一步:“節帥,平州鄧景山已經在徵召府兵了,另外,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我們相信,張仲武本人應當也在平州。”
“張仲武應當是在平州!”李澤轉過頭來,肯定地道:“他是想看看我怎麼應對這一次的事情,看看沒有可能對我們發動一次反擊。”
“要不要做一個圈套給他?”田波問道。
李澤一笑搖頭道:“怎麼做圈套?讓他誤以爲我們將莫州的軍隊主力撤走了?這怎麼可能做得到呢?在我看來,張仲武也並沒有對此抱很大的希望,他也就是來看看確認我們的政策,然後好確定他接下來的應對罷了。又或者,他與朱溫達成了一定的默契,作出此舉來牽制我們罷了。”
“極有可能!”田波道:“根據從平盧那邊過來的情報顯示,一個月前,曾有數艘大船自平盧起航,他們的最終去向卻是成謎。”
“應當是去遼州了。”李澤道:“張仲武現在急需要資金上面的支持,而朱溫需要他對我們作出牽制,更何況張仲武與朱溫之間,隔着我們武威,這便是所謂的遠交近攻,他們結成同盟,毫不讓人意外。”
“節帥,那我們就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而不作出任何的動作嗎?”閔柔有些不甘心地道:“現在昭義亂局,刑州與我們近在咫尺,更何況薛平薛侍郎還在哪裡。”
“動,當然是要動一動的。”李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朱溫吃了肉,還不允許我喝一點湯嗎?”
“這麼說,我們要出兵昭義?”石壯聞言笑道。
現在駐紮翼州的,只有他麾下的兩萬兵馬是枕戈待旦的,如果要發兵,自然非他莫屬。
李澤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田承嗣雖然死了,但他死前最後的佈置,不得不說是英明之極啊,至少,他讓他的魏博勢力在短時間內無虞了。而且還會得到朱溫的極力支持。”
指着地圖,李澤道:“現在昭義的確很亂,你們來瞧瞧,魏博主力,盡皆集中在昭義,田平在刑州,田悅在潞州,再加是昭義的薛堅,薛雄,薛衝,裴知清,石壯,就算你率兩萬兵馬入昭義,可有必勝把握?”
石壯沉吟半晌道:“我軍連續打了近兩年仗,將疲兵憊,特別是百姓們厭戰情緒漸隆,都盼望着子弟們能安然無恙,對他們來說,中原的亂局,於我們似乎沒有多大意義。”
“是啊。打仗,又哪裡僅僅是軍隊的事情呢?”李澤嘆了一口氣。
“不過縱然如此,在昭義,如今還有河東軍在,兩下聯手,不是沒有勝機,如果我們能在極短的時間裡,擊潰魏博與昭義軍隊,還是有機會挽救一下局勢的。”淳于越湊了過來,道:“說不定便能讓長安,洛陽保住。”
“這只是可能之一,而且,這個可能性並不大。”李澤斷然道:“敵人不會那麼蠢,我敢肯定,朱溫一定會命令田氏兄弟們死守堅城要塞,與我們相持,以隔絕我們對他接下來的行動的干擾,而且他,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拿下洛陽,攻克長安。打堅城要塞呢?多長時間才能攻克?而且是面對着魏博精銳?”
“節帥以爲韓琦會怎麼做?”章回突然問道。
“此人是一個忠臣!”李澤聳了聳肩,“現在他一定很猶豫,但在猶豫之後,他一定會向潞州等地發起攻擊,就像淳于越所說的那樣,希圖用最快的速度擊敗田氏兄弟,然後救援朝廷軍隊。”
“如果韓琦這樣做了,而我們卻一兵不發,只怕會對節帥的形象有所影響。”章回道:“所以,該有的動作,還是一定要有的。”
“當然。”李澤點了點頭:“閔柔,你和屠立春兩人,率領三千騎兵,包括成德狼騎進入刑州,幫韓琦拖住田平所部,如果有可能,吃掉田平所部也不是不可以的,不過這種可能性似乎不太大。石壯,你部移駐南宮縣,作好戰鬥準備。”
閔柔,屠立春,石壯都是點頭領命。
“給柳成林下令,向平州發起攻擊。”李澤接着道:“讓世人也都看看,不是我李澤不關心朝廷危局,實在是張仲武牽制了我的力量,讓我無遐分身。”
“這是一個辦法。”章回道。
“同時給張嘉傳令,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希望他能拿下代州等地。”李澤道:“韓琦這一次在昭義是鐵定要吃虧的。他留下來的這些真空地區,我們不妨取過來,不過告訴張嘉,這個時機要拿捏得當,嗯,讓他與許子遠多多商議,什麼時候動,需要許子遠同意之後他才能行動。”
“節帥,如果朱溫當真攻下了洛陽,長安,老夫人,夫人還有小公子都在長安,當如何是好?他們是萬萬不能落在朱溫手中的。”屠立春道。
“早前我便與公孫先生交待過,一旦洛陽失陷,他們就要立刻離開長安。”李澤臉色有些沉重,這算是他目前最擔心的事情了。
“怎麼回來?一路殺回來嗎?”屠立春吸了一口氣。
“一路殺回來,這也是我讓你和閔柔都去刑州的原因。”李澤道:“長安有五千千牛衛,戰鬥力現在是不差的,從今年開始,秘營那邊便一直在向哪邊派遺人手,屠虎也一直在做沿線作安排,到時候他們大概能集結起來六到七千人,其中有我們派去的精況一千人,這些人,將成爲戰鬥的先鋒以及核心。”
“走昭義?”閔柔有些驚駭地道。
“對,走昭義。”李澤肯定地道:“那個時候的昭義,是最亂的時候,河東人馬,薛氏人馬,田氏人馬,糾結交雜在一起,越是混亂,他們越是有機會。”
“只要夫人他們出現在昭義,我們就可以接去迎接。”閔柔眯起了眼睛,“只要不是攻城掠地,單純野戰的話,我們可不懼任何人。”
“其中也還是有許多人可以利用的。”李澤笑道:“田氏與薛氏便是一條心嗎?不見得吧?田氏,薛氏對朱溫的每一個命令都會奉行無疑嗎?也不一定。當然,關鍵是到時候,公孫先生們能打上幾場漂亮的勝仗,威嚇一下對手,讓他們明白如果想要阻攔我們,他們將要付出的代價是他們無法承受的,那順利走脫的機會也就更大了。”
“我們成德狼騎會讓他們知道,與我們作對的下場有多慘!”閔柔笑了起來。
“大家都各自去準備吧!”李澤揮了揮手:“今年這下半年,天下形式便大至明瞭,紛亂的局勢到時候反而會在今年過後安定下來,大家就再辛苦辛苦吧!”
一衆文武官員紛紛離開,屋子裡只剩下了李澤與章回,田波三人。
“田波,去把高象升找來,我有事情跟他說。”李澤道。
“是!”
“節帥,爲什麼不把你所有的計劃都跟他們講明白呢?”章回問道。
“我怕嚇着他們。”李澤哈哈一笑,“現在我不願意他們想得太多。”
“想把皇帝也弄到武威來,這難度可就大了,甚至還會危及到老夫人他們安全歸來。如果我是朱溫的話,僅僅是老夫人他們,我必然賣節帥你一個面子,讓他們安全歸來,節帥還得承他一個人情,但如果加上皇帝的話,他肯定是要不顧一切地阻攔的。”章回道。
“我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危險。”李澤點頭道:“但相比起把皇帝弄到武威來之後的巨大收益,這點風險,我覺得還是該冒的。”
“這可是把一般較爲簡單的棋下得過於複雜了。”章回沉吟道:“朱溫如果打進了長安,真會直接取代唐室嗎?”
“如果我把皇帝弄走了,他肯定會這麼做。如果不弄走,他指不定來一個挾天子以令諸侯,到時候反而讓我難做。”李澤道:“就是要逼他自立,逼他撕下最後一塊遮羞布,到時候皇帝在我手中,這面大旗,便還可以揮舞下去,至少,我可以利用皇帝的名義,逼迫北地統統歸於我的轄下,如果不願意的,我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以天子名義討伐。”
“中原之地盡皆東於朱溫之手?”
“無妨,到時候北地有我與之抗衡,南方那些節鎮,又豈會雌服於朱溫之下,到時候南方肯定也是會反對的,夾在中間的朱溫,日子決不好過。”
“如果南方也出現一個能一統各個勢力的豪傑,那可就天下三分了。”章回嘆道。
“南方想做到這一點很難。。”李澤道:“朱溫一旦自立,南方肯定也會動亂,雖然會有人脫穎而出的,但卻不可能形成中原與北方這樣的局面。想要他們真正地聯爲一體,難度是很大的,在我看來,到時候也不過是一個鬆散的聯盟體以聯合自保而已。”
“如果真是這樣,那皇帝這面旗幟,可就大有用處了。”章回拈鬚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