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開與田波兩人聯袂求見李澤。
這兩個人,楊開是御史臺御史大夫,田波則是御史中丞。
此時的御史臺可不僅僅是一個噴人的機關,而是實實在在的有着監察,抓捕等權力的暴力機關,而李澤麾下的御史臺就更特別了。
御史大夫楊開手裡握着義興社,而御史中丞田波則掌控着內衛。義興社名聲極大,遍佈全國各地,內裡除了那些光明正大的機構之外,當然也有隱藏着一些不爲外人所知的東西,而內衛就更不用說了,在明面之上,這個玩意兒是根本找不到的。
當這兩者結合在一起之後,其所能迸發出來的威能就更加地讓人恐懼了。
“左驍衛之事已經完全查清楚了。”楊開將厚厚的一疊案卷攤在了李澤的面前,躬身恭敬地道。
“具體說一說吧!”
“是!”田波清了清嗓子,道:“左驍衛此次事情,主要發生在秦詔直統的中軍以及金世元統率的部下,因爲過去的原因,這兩支部隊,是由原神策軍部衆改編而來,在整個衛軍之中,小團體化非常嚴重,排外情緒濃厚。這也是義興社很難滲透的原因所在。此前根據其上報兵部的傷亡數目在通報戶部以及吏部之後,方纔引起我們的注意。”
說到這裡,田波有些慚愧地看了一眼李澤:“這是我們內衛方面情報工作的嚴重失誤,內衛的內部調查處理程序已經開始啓動了。”
楊開接着道:“駐左驍衛的監察御史目前也已經停職接受調查。”
“接着說。”
“初步查明,這件事情涉及到左驍衛大將軍秦詔,中郎將金世元以上各級將校共計一十八人,涉及到掩護,承運這些脫逃軍人的商會三家,車馬行,船隊兩家。現今這些商會,車馬行都已經被查封,主要負責人被拘捕,只是那隻船隊在事發之後,第一批已經遠離我方控制區域,無法追回,脫逃士卒近千人。第二批,已被水師追回拘押。”田波接着道。
“說說此事,該怎麼收尾吧?”
“內衛審訊到現在,金世元將所有問題全都攬在了自己肩上,說下面的人是奉命而行,只以爲是軍務而不知內情,說秦詔完全被矇在鼓裡,絲毫不知道此事。”田波道。
聽到這裡,李澤卻是笑了起來:“這麼說來,這金世元倒真是一條漢子啊。他難道不知道此事的嚴重性嗎?”
“他說,有死而已。”田波冷哼了一聲。“因爲一些衆所都知的原因,我們也不方便對金世元用刑。”
楊開也有些頭痛:“李相,這件事背後真正的原因是政治問題,處理起來格外棘手。便連對外公佈都不方便。而如果一次性大規模地處理這些將校,對於一支剛剛在平盧戰役之中建立了功勳的軍隊來說,也不合時宜,容易引起物議,容易被用心人所趁,藉此興風作浪,引到皇帝與李相身上來,反而不美了。”
李澤點了點頭,從大案之上取出了數份奏摺,遞給了二人,道:“瞧瞧吧,爲他們說情的摺子,已經遞進來了。”
楊開接過摺子,沒有看內容,只是瞟了一些這些人的姓名,有些愕然地道:“韓尚書,田太常卿這些人爲他們說情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程緒這些年表現不錯,怎麼也摻合進來了?對了還有裴矩,一向不是對這些人敬而遠之嗎?他怎麼也上了摺子,還有這個丁儉,是怎麼一回事?”
李澤笑道:“程緒與金世元兩人並肩作戰多次,願意拿自己的所有軍功來換金世元的一條性命,裴矩純粹是因爲與秦詔的舊日交情,而丁儉最明白,說這件事情,最好是悄無聲息的遮掩過去,張揚開來,對天子不好,對我就更不好了。”
“李相是怎麼想的?”楊開沉默了一會兒。
“黑不提白不提,就這樣輕輕地放過,當然是不行的。”李澤臉色一冷,“御史臺怎麼說?按律如何?”
“如果按律,像金世元就該處斬。那些直接參與此事的將校,一個也別想活。”楊開低聲道:“但如果要開殺戒,而且是一次性地處決如此多的將校,御史臺與刑部都是不可能在私下裡辦的,必然要經過明面,上朝公議,三審複覈,這事,就不得不鬧大了。”
李澤點了點頭:“的確爲難。也就只好便宜他們了。這件事情,便定性爲這些將領們有意虛報損失,騙取朝廷大量撫卹金,然後中飽私囊吧。”
“這樣的話,金世元可就被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田波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甚至無法追究秦詔的問題。”
“金世元作爲這一事件的主謀,除軍藉,判苦役,罰沒家產。其它貪污將領,照此辦理,依次減等。”李澤道:“秦詔身爲主將,雖未參與,但在事後替屬下隱瞞,期騙朝廷,勒令退役,免去所有官職,僅僅保留爵位。”
“是!”楊開道。
沉默了片刻,李澤接着道:“最後,將這些人都交給秦詔吧,告訴他,我不想再看到這些人,也不想再聽到他們在這裡的任何消息。”
“李相,這是爲何?”田波不解地道。
“程緒給我的密摺之中曾經說過到,金世元早有求去之心,想回老家去看一看。”李澤嘆了一口氣道:“此人爲大唐還是立下了汗馬功勞的,放他就此離去,也算是酬了他與其祖上這無數年來對大唐的累累功勳,我亦對得起他那滿身傷疤。”
“李相仁義。想來如此處理,秦詔等必然感恩不盡。”楊開道。
“不需他們感恩,別跟我搗亂就行。”李澤道:“通知潘沫堂與候震,那些普通士卒,都釋入了吧,按照正常退役的程序走。”
“是!”田波道:“但是李相,那些參與此事的商會,船隊,車馬行,卻不能輕易放過了,他們吃着您賞的這碗飯,卻想着砸了您的鍋,他們可沒爲朝廷流過血,效過死。”
“這些人,你們去辦吧,就不用再彙報了。”李澤有些煩燥地擺了擺手道。“田波且去吧,楊開,你留下來我與你說說另外一件事。”
“李相不知還有什麼吩咐?”看着田波離去,楊開問道。
“我想跟你說說關於輿情、風評、物議方面的事情。”李澤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過去,讀書識字的人少,這些東西,都掌握在那些讀書人或者士紳手中,他們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即便是現在,這種情況也是存在的,對不對?”
“是!”楊開點頭肯定:“不過現在我們治下識字者越來越多,特別是在青年一輩之中,您耗資衆多堅持推行的教化,終究還是起到了作用,識字者越來越多,那些人想曲解朝廷政策,是越來越難了,義興社也起了非常好的推廣,解釋的作用。”
“還不夠,還要加強,我們要做到掌控,引導,最終將這些統統抓到自己手中。”李澤用力地道。
“不知李相想怎麼做?”
“朝廷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印發一份邸報,下發給各地官員,也經常印刷大量的佈告張貼,所以在印刷技術之上,現在是過關了的,是不是?”李澤問道。
“是的。在解決了油墨問題之後,現在的活字印刷術技術得到突飛猛進,現在書藉之中,甚至有了彩色插頁了。”楊開道。
“辦一份時政報紙。”李澤道。
“時政報紙?”楊開眨巴了一下眼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是啥東西。
“就是類似邸報那玩意兒,不過不僅僅是發給官員,而是面向所有識字的人。”李澤道:“報紙之上可以印發不涉密的朝廷政策,任何人可以向報紙投遞文章評論時局,討論政策等。”
楊開微微變色道:“李相,那要是有不符合朝廷意思的呢?甚至反其道而行之的文章呢?”
“所以我留下你來,說得就是這件事。”李澤一笑道:“既然這東西是掌控在我們手中的,那可以發一些什麼,不可以發一些什麼,就掌握在我們手中。過去所謂的風評物議,需要口口相傳,但我們弄這報紙,卻在短時間內,便能將我們想傳達的信息傳遞到千千萬萬的人面前。”
“我明白了,我們御史臺主持此事?”
“不,此事你與章尚書下去好好的議一議。”李澤道:“設立這樣一個部門,表面上與你們要脫開關係,但暗地裡卻又要能掌控一切,不能讓他走了樣,最後搞得我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是。不過這東西一聽便知道花費極多,只怕戶部夏尚書哪裡,還需要李相親自去打一下招呼!”楊開笑道:“要是我去說,夏尚書肯定唾我一臉唾沫星子,簡單地一個滾子就打發我了。”
“啓動資金肯定是要給的,不過最終,報紙要自己養活自己,這東西可不像邸報是白送的,是要賣錢的,想看報,拿錢買。”李澤一攤手道:“辦得好了,那是能賺錢的,能弄成一個下金蛋的老母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