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挖自家荷包裡錢,想明白這一點,向真也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要謀大事,豈能捨不得一點點錢財!”向訓卻又是突然地笑了起來:“銀錢不過是身外物事,要是舍了錢能成事,便是再多的錢財我也願意丟出去。千金散盡還復來的道理,你還不明白嗎?”
向真點頭道:“當然,這世上,最重要的便是權勢,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只要有權有勢,即便銀錢散盡,想要再度聚攏而來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不錯!”向訓道:“那個水師統領當真便是當年橫行海上的鐵鉤子潘沫堂?”
“正是!”
“既是海匪,有沒有可能收買?”向訓問道:“開價高不要緊。”
“關鍵是此人根本就不開價!”向真搖頭道:“藉着安置他們的機會,我出言試探過了,一丁點回應都沒有。”
向訓冷哼了一聲:“潘沫堂不好拉攏,那其它的水師將領呢?”
“唐軍水師,軍紀極嚴。”向真無可奈何地道:“他們壓根兒就不下船。潘沫堂要求我們將所有的生活物資全都送到船上,便連吃的,也是他們自己做的。我們完全無法接觸到他們水師之中有份量的人,也就無從想法子收買他們的人了。”
“廣州港亦是繁華之地,這些水兵在海上長途跋涉這麼長時間,現在居然還能憋得住不上岸快活快活?”向訓有些不信。
“父帥,從武邑回來的時候,我就跟您講過,李澤治下唐軍,軍規森嚴到不近人情。我帶回來的唐軍操典,您也看過了吧?”向真道。
“看過了。”向訓仰天長嘆一聲,“只是如果我們在全軍之中推廣這樣的操典,只怕用不了多長時間,便會引起譁變不可。”
“李澤用高額的軍餉以及各類優軍政策,維持着這樣森嚴的軍紀,一旦士兵因爲違紀而被開除出軍隊,失去的根本是他們不願意承受的,所以他們能這樣做,我們的確做不來。不過父親,在我們的親軍之中,完全是可以推行的。”向真低聲道:“我們的親軍,不過兩萬餘人,這些錢,還是負擔得起的。”
“只怕那些軍官平時閒逸慣了,譁變不致於,但消極抵制卻是必然的。”向訓笑道:“你想試一試?”
“只要一想到我在武邑看到的那一切,我心裡就有些發寒,但同時,卻又羨慕無比,那纔是真正的鐵軍。父親,我在武邑見了右千牛衛,在鎮州見了左千牛衛,不是我長別人志氣,滅自家威風,他們真是比我們強的。”向真道。
“什麼事情,也別想一蹴而就。”向訓警告道。
“重症需得用猛藥!”向真深吸了一口氣:“父親,你忘了從平盧來的那一千唐軍左驍衛士卒嗎?”
“怎麼會忘記?李澤不就是藉着這件事情,將秦詔、金世元等人一下子就做掉了嗎?咦,你不是把他們編爲你自己的親兵了嗎?”
“我準備用他們來當磨刀石。父親,請允許我將咱前的親軍,一部一部拉上去與他們較量。這支部隊,可算不得唐軍之中戰鬥力最爲厲害的,如果連這支軍隊咱們都打不過,那些將領們還有什麼話好說?他們張是依附我向氏而活,不會不知道厲害的。”
“你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了,那就去做吧!”向訓想了想,揮手道:“就算有所差池了,我再來給你擦屁股,也不是不可以的。”
向真大喜,站起來深深一禮:“多謝父親了。”
“有什麼可謝的?你我父子一體,將來向氏一族還要你撐起來,你願擔事,敢擔事,能擔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向訓笑道。
“父親,這一次武邑都提了一些什麼要求?”向真站起身,替向訓將茶杯滿上,輕聲問道。
“大方向的事情,今日並沒有談,但是下頭的人倒是談了不少的事情出來了。”向訓道:“主要還是兩方面商業往來上的事情。他們的供銷合作社要在這裡設置一個分部,專司雙方交易上的事情。”
“他們想要什麼東西?”
“他們想要糖、茶、桐油、麻、棕等,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糧!”向訓道:“我們這邊呢,便要求他們用軍械、獸皮、牛角牛筋、戰馬等物資來交換。”
“倒也算得上公平交易,如今李澤基本上已經控制了漠南漠北,轄下大量的番夷人口,這些人種地不成,手藝不行,但養牲畜倒都是一把好手,像皮子這類東西,在他們哪裡相當便宜,但到了我們這邊,可就價格不菲了。”向真道:“不過父親,這供銷全作社,可不僅僅是做生意的,如果讓他們在這裡設立分部的話,還是要多加小心。”
向訓大笑起來:“你也未免太小看我們自己了,這裡是廣州,即便他是條龍,也得給我盤着,想在我的地盤之上生事,那就是自己找不自了。”
“說得也是!”
“另外,盛隆錢莊也要在這裡開辦業務。”
“這個應當拒絕!”向真直接道:“在武邑,韓琦,薛平等人在與我深談的時候,都說到了他們的一個戶部,一個錢莊,是他們完全沒有弄懂,也完全插不進去手的地方,但他們卻又對這兩個部分無比推崇,薛平臨走的時候,還告誡過我,如果雙方合作成功的話,一定要小心武威錢莊,這盛隆錢莊,只不過是武威錢莊在外面的另一個叫法罷了。薛平說過,這錢莊,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要是被他吃住了,便是想脫身也不可能了。”
“如此危言聳聽?不就是一個錢莊嗎?我已經讓下頭人答應下去了,讓他開業,有我們向氏自家的錢莊在,保管他生意清淡,三五個月就擠兌得開不下去。”
“父親,沒這麼簡單的,雙方既然有這麼多大宗的生意合作,他們那邊必然是要經過盛隆錢莊的,又怎麼可能被我們擠垮?”向真搖頭道。
“且看着吧,小心在意就是了。”向訓不以爲然,“一家錢莊而已。我們這裡不是北方,這裡,我們說了算!”
見父親固執,而且這些事情夾在一攬子的事情裡頭一起談,一口回絕顯然是不可能的,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聽說隔幾日,章公還要在棲梧書院講學一日?”
“不是一日,是十日。”向訓道:“章公名聲在外,今日在席間,便有人提出了這個邀請。不管章公現在效力於誰,但他在學問上的造詣,還是讓人佩服無比的。他能在我們這裡講學十日,也算是一樁盛事。兒啊,文治武功,缺一不可啊!北地李澤,在這一方面,已經走得很遠了,我們是忘塵莫及,一個武威書院,現在幾乎便要囊括天下英才了。”
向真道:“父親,現在我們迎頭趕上,也還是來得及的,過去我們即便大開方便之門,也不會有人投到我們門下來,但以後就不一樣了,總有忠君愛國之輩,會投效到我們這裡來的。時日一長之後,李澤的嘴臉必然暴露,到那時,似父親這樣的,必然能得到更多的支持。”
“這就是我力主把蘭丫頭送去武邑的道理所在了。我們向氏,需要這個名頭,需要這個舞臺啊!”向訓道:“當初你還不情不願的。蘭丫頭是你的長女,亦是我的長孫女,你疼她,我就不疼她嗎?再說了,這一去,又不是去吃苦的。”
“縱然不是吃苦,但日子必然也是不好過的。”向真嘆道:“當初薛平被貶之時,皇帝想要去送上一送,還得騙了田令孜去才闖了出來,顯然連行動也是不自由的。父親,我想到時候派一支人馬跟着蘭丫頭去武邑,想來李澤不至於拒絕吧?”
“你能派多少人去?一千還是一萬?”
“五百人。”向真低聲道:“萬一將來有事,說不定還能護着蘭丫頭活着逃出來。”
“真要走到哪一步,便說你是五百人,便是五千人,又焉能逃出生天?”向訓嘆道:“罷了,左右是你這個當父親的一片心意,盡心而已。這件事,我會跟章公談的。”
“多謝父親!”向真喜道。
向訓回頭看着牆上的巨副地圖,道:“如今李澤佔據北地,朱溫雄居中原,正力圖向南發展,我們向家,現在也握有東南之地,接下來只要能把江南,湖南等地納入囊中,便有了與他們二家爭一爭的資本。時不我待啊,等到送走了蘭丫頭,我們就該動手了。”
“是,如今朱友貞已經奪了武寧,下一步必然是淮南與鄂嶽,我們一旦拿下江西之後,就與他要正面對上了。”
“總是要對上的。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麼區別?”向訓笑道:“別忘了,現在我們是後族,是大唐社稷最忠心的護衛者。將來蘭丫頭有了子嗣,那就是未來的大唐皇帝。我們向氏到了那個時候,才真的算是熬出頭了。”
“那敢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