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雖然已經很暖和了,但李澤仍然讓陳文亮在屋裡加了一個火盆。當然不是爲了取暖,而是爲了烤紅薯。
農研院裡的紅薯培植工作進行得很順利,今天收穫了上千斤的果實。當然,這些都是要作爲種子爲了明年更大規模地種植的,被農研院當寶貝一樣藏在地窖之中,任誰也別想弄到一塊。
不過李澤顯然是例外的。
所以他一開口,雖然農研院的人無比心疼,還是給他送了十餘斤過來。
埋了兩個紅薯到火盆的炭灰裡,再在上頭將火點得旺旺的,李澤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整塊的琉璃窗上蒙着一層白霧,伸出手,將白霧抹去,院子裡頭的情況便一目瞭然。
李澹正揮着一把小小的工兵鏟,將地上的雪鏟到一起,準備堆一個雪人兒。別看他小小年紀,身子卻是壯健得很,一邊的陳文亮則是抱着膀子站在一邊,笑吟吟地看着,卻也不去搭一把手,不是他不想,而是李澤不許。
李澹有現在這副身子骨,倒要得益於李澤從石壯哪裡謀來的那份方子,從二歲開始,每一個月李澹都要用這副方子來泡一晚藥浴,這讓他比同齡的孩子要壯實得多,也高大得多。
兩歲多的李寧則裹着厚厚的狐裘,乖乖地站在一邊,眨巴着眼睛盯着哥哥在哪裡幹活。
現在回到後宅,李澤還要擔負起奶爸的重任。
柳如煙去了揚州,而臨近年關,夏荷也是忙得不可開交,早上走的時候,兩個孩子還沒有醒,回來的時候,兩個孩子則早就睡着了。
李澤是不願意讓兩個孩子一直在丫環僕婦們的身邊的,所以每天,都要抽出一點時間來陪陪兩個孩子。
眼見着雪人有了一些模樣,雖然有些醜陋,不過對一個小娃娃而言,已經很不錯了。隨着李寧蹣跚着走過去,將兩粒煤核安在雪人的腦袋之上,李澹又弄了一枚樹葉貼在下頭,便算是完工了。
兩個孩子圍着雪人又笑又跳讓李澤很是感慨。
他像這麼大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快活。
屋裡傳來了烤紅薯的香氣,李澤推開了窗子,叫道:“帶他們進來吧,今兒個玩夠了。”
李澹提着小工兵鏟,蹦蹦跳跳地進了屋子,李寧則被一個丫環抱了進來。
“出汗了吧?”李澤一把將李澹揪了過來,伸手在他背心裡一摸,果然溼漉漉的,手一伸,陳文亮已是遞過來一條毛巾,將李澹摁在自己的膝蓋之上,將毛巾塞進小傢伙的背心裡,細心地扯平了,這才讓李澹站了起來。
“父王,我要一套石平哥哥那樣的盔甲,上一次來,他在我面前好生炫耀呢!”李澹揪着李澤的衣袖,低聲央求道。
“你石平哥哥今年已經十二歲了,那身子骨長得跟十五歲的少年郎一般,那一套盔甲他穿得成,你要穿上,就把你壓趴下羅!”李澤呵呵笑道:“想要這樣的一套盔甲,那你就得快快地長大才行,等你什麼時候有他高了,我就給你準備一套,嗯,一定比他那套更好,怎麼樣?”
“說話算話?”李澹大喜,伸出小拇指:“我們拉鉤。”
“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來着?”李澤笑着,卻還是伸出小拇指跟兒子拉了拉鉤。
“好香啊!”李寧走過來,攀着李澤的膝蓋,眼睛卻盯着火盆裡。
“你這個小吃貨,就你鼻子尖。”李澤將李寧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一手拿起火鉗,在火盆裡翻了幾下,兩個外皮已經被烤焦的紅薯便露了出來。
敲掉了上面的炭灰,將其中的一個挾起來放在盤子裡,撕開了頭部的外殼,便露出了裡面烤得金黃的果肉來,騰騰的熱氣帶着香味頓時在屋子裡飄蕩開來。
用湯匙挖了一勺出來,放在嘴邊細細地吹得不燙了,這才喂到李寧的嘴邊:“嚐嚐,小傢伙,你便美吧,你可是這片土地之上,第一個吃這玩意兒的。”
李澹站在一邊,眼巴巴地看着妹妹,喉頭一動一動的,卻強忍着不作聲,小小年紀,倒也懂得不跟妹妹爭東西了,看得李澤又是好笑,又覺得挺滿意,自己的家庭教育還是挺成功的。滿滿的挖了一大勺,遞給了李澹。
“謝謝父王!”李澹先謝過了,這才接過了勺子。
“這玩意兒,還能這樣吃?”陳文亮瞪大眼睛,看着焦黑的殼殼裡頭那金黃色的紅薯。
“它的吃法多着呢!”李澤道:“可以烤了吃,可以煮熟了吃,也可以炸了吃,還能切成片,切成條曬乾佇存起來。可以做成筋道可口的粉絲,也可以用來來熬製糖,總之,這玩意兒渾身上下,都是寶。而且不挑地,產量高。等這玩意兒全面推廣了,我們治下,將不會再有餓肚子的事情發生了。”
陳文亮笑道:“王爺,現在我們這邊,糧食都多得吃不完呢!”
“你只看到了那此富裕的地方,銀州呢,靈州呢,漠南漠北呢,平州呢?”李澤搖頭道:“再把眼光放遠一點,東北那地方呢?能吃飽肚子的東西,從來都是隻嫌少不嫌多的,就算到時候咱們糧食極大豐富了,這東西也可能變成經濟作物啊,給牲畜吃也是很不錯的嘛!”
“那倒是!”陳文亮連連點頭。
陳文亮原本只是秘書監的一位秘書郎,不過自從章循去了山東,也就是過去的平盧之後,他便成被提拔成爲了李澤的貼身秘書,接替了原來章循的工作,可謂是一步登天,未來前程自然也是不可估量的。
又喂李寧吃了一勺烤紅薯,李澤看着自己的這位新秘書,笑着道:“聽說前兩天有人送你一幢內城的宅子,你沒有收?”
陳文亮一個激凌,怔了怔才道:“自然是不敢收,也不能收的。”
“爲什麼呢?”
定了定神,陳文亮道:“屬下家庭負擔重,雖然薪水不低,但日子也過得挺緊巴的,以前起早貪黑每天覺都睡不好才能趕到秘書監裡,那個時候,可不見有人送我什麼。現在屬下到了王爺身邊工作,薪餉也提高了,我們夫妻兩個的收入加起來,日子可比過去好多了。那裡會貪這些東西,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更何況是這麼貴重的東西?”
說到這裡,他笑了笑:“內城的一幢宅子,屬下這輩子,只怕也買不起的。”
李澤大笑起來,“公孫先生推薦你來接替章循,看來是沒有看錯人,不過陳文亮啊,希望你能一直保持這樣的初心。”
“屬下能。”
“不過你現在沒日沒夜地跟在我身邊,回去一趟是更不容易了,長期住在外城也不是一回事兒,以前章循在內城有個小宅子,他走之後便空了一下,你把家人都搬過來吧,這樣兩邊都能顧着了。不過呢,這宅子可不是送你的,等什麼時候你不在我身邊做事了,就要還回來了,怎麼樣?”
“多謝王爺。”陳文亮倒也不矯情,當下拱手道:“如此一來,屬下倒是可以忠孝兩全了。”
李澤點了點頭,陳文亮他還是挺欣賞的,到底是窮苦人家裡出來的,在人情世故以及做人做事方面,比章循要靈動得多。不過他的這種狀況,倒也是給一些有心人看到了機會,這段時間,給他送禮的人可謂是絡繹不絕,送禮的手段五花八門,無外乎是看到了陳文亮家境貧困,以爲有機可趁。換了是章循,可是從來沒有人敢做這樣的事情。
到目前爲止,陳文亮把持得非常好。
雖然只是李澤的貼身秘書,但的的確確是位卑而權重,什麼機密要事都能與聞,要是籬笆扎不緊,那可是要出大問題的。
這半年來,陳文亮算是通過了初步的考覈,李澤自然也要給這位貼身秘書解決一下最基本的問題。
要讓人安心幹活,自然便要給人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讓人沒有後顧之憂。這是李澤一貫的用人原則。總不能讓人一心掛兩腸,這樣的結果,便是兩邊的事情都會給耽誤了。
兩人正自說着些閒話兒的時候,外頭卻突然傳來了一陣陣的大笑之聲,聽到笑聲,李澤一攤手道:“得,閒遐時光到此結束,聽公孫先生這得意勁兒,只怕是有什麼好消息傳過來了。”
能夠沒有任何阻攔便能一路走到這裡的人,屈指可數,而能夠如此張狂的,除了公孫長明,就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陳文亮趕緊站了起來,走到門邊,打開了門。
公孫長明作爲秘書監的負責人,是他的直接上司。
“李相,大喜事,大喜事啊!”公孫長明揮舞着手裡的一張紙片:“剛剛長安方面送來了最新的情報,哈哈哈!”
“什麼事能讓先生如此歡喜,莫不是那朱溫死了嗎?”李澤笑着道。
“李相已經知道了?”笑聲戛然而止,公孫長明一臉愕然。
“朱溫當真死了?”看着公孫長明的表情,李澤倒是真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