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十二摸清楚了潛入武邑城中的刺客人數和底細之後,立即便下令動手抓捕。此時他能動員的不僅有縣裡的衙役,捕快,黑幫成員,還有特地從秘營調過來的李泌統帶的一百名精銳。可憐那些刺客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便紛紛被擒。
他們有的是在睡夢之中被人破門而入擒獲,有的是在街上走着走着便被人從身後一棍子敲在腦袋之上倒地不起,有的是在酒館裡喝着酒,莫名其妙的便被一酒壺砸在頭上。唯有的六人一組的以商人名義進入,租住在一家民居之內的刺客反抗了一陣子,但對付他們的,也正是李泌統帶的精銳,他們最慘,被當場格殺。
然而清理了所有刺客的胡十二,心裡卻是一點也不輕鬆,因爲審完那些活着的刺客之後,他心裡反而更加迷惑了。
拿着一塊髒兮兮的幾乎看不出顏色的破布,緩緩地擦試着手上的血跡,胡十二瞧着一邊的李泌道:“不對頭啊!”
“哪裡不對頭了?”李泌自然是認識胡十二的,那個傢伙當初在秘營之中也算是小有名氣,被公子扒拉了褲子當衆打了好幾十板子呢,想不到卻在武邑城見到了他。剛剛胡十二折磨那些刺客的時候,李泌全程都看在眼裡,心裡不禁更是厭惡。坐在角落裡,緊緊地握着橫刀的刀把,問道。
胡十二瞥了一眼李泌,這個女人在秘營中時便是有名的母老虎,別看她模樣長得周正,但動起手來就是一個瘋子,便連李浩李瀚都怵她三分,倒不是打不過她,而是怵她那股子瘋勁。打架,只怕再來兩個自己,也會被這母老虎放翻,不過論起腦子來,再來十個李泌,只怕也趕不上自己。
“這些人都說他們接到的命令就是來武邑城中潛伏,然後刺殺公子的。”將被鮮血浸溼的破布隨手扔在一邊的火盆裡,看着桔黃色的火焰冒起,鼻間嗅着那隨着黑煙升起散發開來的腥氣,胡十二接着道:“可是公子極少到縣城來,據我所知,這幾年來,公子到縣城一年最多一次,難不成公子不來,他們就一直在這裡藏着嗎?”
“不行嗎?”
“當然不行。”胡十二笑道:“幹這一行的,潛藏得越久,暴露的可能性便越大,除非他們知道,公子在近期一定會到縣城來。”
李泌皺眉道:“你什麼意思?公子會不會到縣城,你,我都不知道。”
“是啊,我們都不知道,但一定會有其它人知道公子的安排啊!”胡十二慢悠悠地道。
聽到這裡,李泌就算腦子再不聰慧,也聽出胡十二的意思了,“你是在懷疑公子身邊的人?胡十二,你又自做聰明,小心又挨板子,能知道公子出行事宜的人,就那麼幾個,哪一個都不是你惹得起的。”
“合理懷疑,小心求證!”胡十二卻不渾然不在意,“這是公子告訴我的原話,任何人都可以懷疑,爲什麼他們就不行?”
李泌站了起來向外走去,“人已經都抓到了,我要帶着人回去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想我將這句話帶給公子,我會帶到的,不過你會不會挨板子,我就不知道了。”
胡十二在她身後呵呵大笑:“活着的六個人,口供基本上都能吻合起來,已經能說明問題了。大姐,你放心,以後,我決不會再被剝了褲子打板子了。”
一聲大姐叫得李泌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旋即加快,飛一般地出了刑房。
李澤心裡極其憤怒。
爲什麼這些刺客確定他會出現在縣城裡,他現在已經知道了。李泌帶回來的胡十二的審訊情況,讓他確認了來自橫海石邑的消息的正確性。
這一次消息的獲得有着很大的偶然性,不過細究起來,卻也有其必然性。
消息的源頭來自柳成林的父親,石邑縣令柳老爺。
當初柳成林爲了救自己的父母和妹子出去,在李澤手裡留下了絕大的把柄,當初李澤只不過是順手爲之,柳成林這樣的人,殺又不好殺,就此放過李澤又不甘心,所以便來了這樣一手,當時並不指望一定會有什麼回報,只是如同下棋一般留下一着後手,說不定什麼時候便能用得上。
他只是沒有想到回報來得這樣快。
這些刺客之所以確定李澤會在某一個時間點內出現在武邑縣城,是因爲將會有一支生力軍將從石邑出發,穿過大青山,突然襲擊李澤的莊子。
一支整整三百人的騎兵部隊,在深州刺史蘇寧麾下悍將楚烜的率領之下,從深州出發,繞道橫海,進入石邑,在得到了駐石邑昭武校尉朱軍的協助之下,進入大青山,準備給予李澤致命一擊。
蘇寧知道李澤麾下有一支戰鬥力很強悍的部隊,所以他也並不指望這一次的突襲便能成功地殺死李澤,但這樣一支騎兵部隊的出現,必然能讓李澤措手不及,那個農莊顯然是無法抵擋這樣的精銳突襲的,李澤唯一的出路便是在身邊人的護衛之下逃往縣城,而此時,在縣城之中,早已經有刺客在候着李澤出現了。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設計很精巧,一環套着一環的刺殺計劃,李澤就算不死於騎兵突襲,也會在入城之後,因爲突然輕鬆下來而遭到另一次的殂殺,成功的概率是極高的.從胡十二抓住的刺客那裡,搜出了不少的弩弓等利器。
這支騎兵出現在石邑的時候,自然瞞不過柳老爺這個地頭蛇。而柳老爺自然也不是一個糊塗蛋,稍加思索便能想象出這支部隊的目的何在。
李澤死了他高興嗎?
當然很高興。
但萬一李澤死了,那封信卻落在了朱軍手裡怎麼辦?這支來自深州的騎兵隊伍明顯與朱軍是熟悉的,當然也會知道朱軍與自己兒子之間的矛盾。自己的兒子這一次讓朱軍在橫海軍中大大地丟了顏面,如果這個天大的把柄落在了朱軍手中,柳家滿門只怕都活不成。
思來想去,柳老爺覺得李澤萬萬不能死。
李澤不死,事情還好商量,要是他死了,信毀於戰亂還好說,可萬一落到了朱軍手裡呢?這種關係到身家性命的大事情,柳老爺可不敢存那怕一點點僥倖。
別看柳老爺在被陳長平抓住之後表現不怎麼樣,不過一旦得到自由,那腦瓜子還是相當有用的。
他將這個消息透露給了義信堂在當地的聯絡人。
然後這個消息,便迅速地反饋到了李澤這裡。
李澤極其憤怒。
他當然不認爲這是蘇寧在自作主張,而是明確地認定,這是李澈唆使他的舅舅乾的。自己與蘇寧哪來這麼大的仇恨?十年之前幹了自己一次,十年之後,又來幹第二次?上一次是下毒,這一次卻是明火執仗了。
這一次,李澤心中僅存的那一點點血脈親情的念頭也被磨得蕩然無存了。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嗎?”李澤狠狠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召集所有人,這一次,我要讓他們來得去不得,既然想謀我李澤的性命,那他們也就不要回去了。”
現在李澤手中掌握的人馬其實已經不算少了,拋開他精心打磨的秘營三百人精銳不說,佃戶與青山屯兩邊的青壯加起來有一千人,這一千人可以算是第二梯隊,訓練時間超過了三個月,而且在這一次的合作春耕拉練之中戰鬥力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而楊開的努力,使得整個武邑縣幾乎是每家都出了一丁,這便是足足兩千餘人,楊開這一次是發了狠的,連那些富戶地主們隱藏的丁戶也被他挖了出來,誰想跟他齜牙,他便舉起刀子。現在的他走投無路,除了幫着小公子上位之外,已經沒有其它的路可走,所以他比李澤的任何一個手下都要激進。當然這兩千人,只是勉強形成了規模,想要訓練成軍,還需要不少的時日。
李澤抽調了其中的一千人過來聽用。
楊開知道了這一次事的始末之後,高興的渾身發抖,這就是要與大公子開乾的節奏啊,不管最後結果如何,這件事後,大公子小公子必然勢不兩立,自己被拋棄的可能性,當然也就沒有了。
安排好一切之後,李澤去見了王夫人,他準備讓王夫人去城裡暫避,畢竟對方是三百騎兵,又是深州精銳,萬一出了什麼漏子,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