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女聞得張入雲提起隱娘自是再不敢多口,至於青蓮見張入雲提及自己母親,卻是一下子紅了臉,眼眶中已略有些溼潤,張入雲見她很有些自悔的意思,反倒臉色上有些下不來,生怕她一時哭了出來,倒讓自己難處。
待張入雲一行人行至淬玉巖時,自有兩位守值的女子從巨巖僻靜處走出見禮,一時二女顯身,倒是將張入雲驚了一跳。原來他方纔爲青蓮作愁苦狀分心,偶有疏失,竟是未查覺的兩女子從何處行來。要知張入雲此刻功行靈感盡皆大進,二十丈方圓內一草一木的動靜俱都瞞不過他,縱是有草叢石縫中的螻蟻行走其間,也只要他稍一凝神便可辨個分明。此異能是他在盲目失明的半年裡,耳力嗅覺大增而鍛造出的獨家本領,若問天下英雄只怕也沒幾人能有他這一樁本事。可現時竟得同時有兩位女兵衛自亂石叢中走出,雖是方纔張入雲略將心神鬆動,但就此也讓他驚心不已。
一旁的瑛姑觀張入雲面色變化,略知其心理,忙從旁解釋道:“公子不知,這兩年來我與賞雪姐姐精研《落日真經》略有小成,是以往日裡得空便祭練了幾樣小乘隱身匿氣的法寶。雖是瞞不過公子這樣的行家,但淬玉巖乃是主人藏身重地,我與賞雪計較,終是小心些爲好,所以纔將隱身香囊爲此地守值弟子攜佩。且這二位姐妹又正好是我百花谷中十六位女子中體質最佳的,是以主人遺蛻處常年由她二人主領守值,說來也真是辛苦她二位。”講到這裡,瑛姑卻又嫣然笑道:“只是她二人體材雖長的好,針線功夫卻差些,是故沒有去幫襯翠微妹子繡鳳。”
那守值的二女聞瑛姑道其針織女紅不比衆人,卻是立時紅了臉,因她二人在羣女中身份略低的一些,此刻在張入雲這位百花谷長老面前卻生生有些惶恐。
按理谷中每一位女子都曾由張入雲指點過技藝,只是其時張入雲正思隱娘病危,待隱娘假死過後,卻又一心只用在教導青蓮和提拔自己罡氣上,對谷中十六位女子除瑛姑與叮噹姐妹六女外,至今時卻是毫無映像。當下因聞瑛姑話裡有些異樣,卻將二女略微觀望,果然真如瑛姑所說的很有些與衆不同。
就見其中一高大女子身長竟足有八尺開外,只比此時的張入雲還要高上三寸,雖還談不上是位女巨人,但女子中身量能長的這般高法卻當真是罕見了。且她一身根骨靈慧,腰馬沉穩,體形雖長大卻未見一絲不靈動的地方,張入雲一見,便知她在外門功夫上,卻是有好些進益可求。而另一位卻又與先一位全然相異,身長不過五尺掛零,只堪堪到得張入雲腹際,那女子項背好比龍蛇,探足曲步時,身形猶如輕風,一雙眸子精光四射,顯是體質尚佳真氣充盈,便連內力也已修到可觀的境界。
張入雲一見這二人,倒是不由的會心一笑,只怪這等異人怎生自己在當日日常教導竟毫無印像。此刻回顧往日,當真是過眼雲煙,其時自己爲隱娘假死神傷,卻是什麼也顧不得了!
那二女見張入雲看得二人身形後啞然失笑,卻是有些漲紅了面孔,只爲她二人體像特殊,谷中衆女雖是相處和藹,但也經常拿二女身量開些小玩笑。此刻見張入雲這等模樣,只以爲他也存了同樣的心思,不由地心上有些傷心。
不想正在二女愁苦時,卻聽得張入雲與瑛姑笑道:“如此安排甚佳!你與賞雪俱都能爲谷中安全極盡心思,此淬玉巖爲隱娘藏身重地,終是安排的妥當些方好!”一時又回過頭與二女道:“這長日子來有勞二位姐姐辛苦了!只不知二位名姓,呵呵,實不相瞞,兩年前我身上諸多煩惱,現如今回至谷中卻連谷中姐妹都認不得了!”
瑛姑聞言忙在旁幫襯道:“這也難怪公子,且谷中姐妹們自進得谷中安居後,大多改了往日名姓,她二人也都在公子離谷後一併改了,公子自是不知。”說話間便手指二女分別道:“她叫女大俠,因是身量高敞很有些男子氣概,谷中姐妹叫的口順了,也就這麼着叫開了!她叫輕風,谷裡除叮噹姐妹與青蓮外就屬她輕功最高,因是身材纖弱些,行動時無有一絲響動,後爲賞雪姐姐玩笑間便取了這個名字,不過現下看來倒真的很相益呢!”
二女聞瑛姑與張入雲通報自己姓名,忙俯身行禮拜倒在地。
張入雲見此只袖袍一揮便將二人扶起道:“二位根骨確是有異,我這一次在谷中會稍留些時日。自明日起,你二人旦有閒暇可來我與瑛姑首領跟前,我略有些技藝,欲相機傳授你二人一些,不知二位可還願意!”
二女聞言大喜,忙二番作禮,卻又被張入雲扶起。雖是她二人心上興奮莫名,卻讓一旁的瑛姑與青蓮因聞張入雲有言只在谷中稍作逗留,臉上卻是添了好些煩惱。
唯張入雲肩頭的叮噹因見他連次手底揮動便將二女扶起,以爲他手臂底下有甚好玩的東西,卻是取手在張入雲袖內好一陣掏摸,末了想是未發現什麼。竟乾脆落了地,提起衣袖,將個粉藕一般的一玉臂直伸進張入雲的袖籠裡,硬是要摸個明白。她體質有異,又得兩年潛心修煉,一時玉臂舒長,竟可伸至張入雲腋下。雖是張入雲周身要xue可以禁閉,卻也擋不得她這般靈秀的人*,一時忍不住,臉上便因癢的笑出聲來。見此有趣,叮噹反倒愈加得勢,叮靈雖是連日來氣息與其妹子日漸疏異,但到底難改往日心性,見此卻也上前與叮噹一道攪鬧,此是他三人素日鬧慣了的,一時間不免鬧了好一陣子才得令二女罷手。
青蓮在一旁看的有趣,也是滿心想上前與三人戲鬧,只是到底兩年不見,張入雲與自己已有些生疏,且她又是隨了隱孃的性子,隱忍半天終是沒有上前,眼前一切俱讓瑛姑看在眼裡,當下只有些心酸,卻是未敢聲張。
再說張入雲與叮靈姐妹好一番糾纏方的罷休,一行人此刻已是近至隱娘藏身的竹廬,卻是立時肅了面孔,便連嘻笑無忌的叮氏姐妹也都端了聲,將身退過一旁,只容青蓮與張入雲行的近前。
張入雲放眼望去,就見竹廬四周荊棘已比往日茂盛了數倍,將個竹廬方圓兩三丈之內,圍得無有一絲空隙。只是這屋裡屋外依舊是先時的一塵不染,顯是瑛姑衆女常日裡小心守護的緣故,而隱娘仍舊安睡在其間竹牀上,雖是兩年時光過去,面容卻沒有一絲見老,細較起來,反比再生時還要顯得年輕一些,胸前一方月隱神符生出的佛光也比先時還要聖潔,潑潑然不止流遍隱娘全身,便連其身下竹榻也受佛光沾染,直如青玉一般的透出溫潤的光華來。
張入雲見隱娘遺體收藏的極爲妥當,心上方得一放,只是胸腹之際卻又在瞬時裡變得煩惱傷重異常,回想自己往日多番辛苦,不但沒有能得功行大進,卻連與自己相苦相倚的香丘也遭人毒手,冥冥之中總好似有一雙無形的巨手,一再的將自己與心愛的人欺凌調弄。
張入雲自幼作想的便是與世無爭的生活,可如今身前萬狀卻只能容得他長嘆一聲,暮然回首,又覺得自己滿身傷痕,反爲真正待自己好的人帶來不幸,想到不明白處,只睜着一雙虎目幾欲滴出血來。
青蓮雖與張入雲相處並不甚久,但在其眼裡,自己這位舅舅卻一直是和顏悅色,從未有過一怒。此時見張入雲臉上淒厲,卻不由的有些害怕。但只時隔一瞬,便已在自己不察覺之中將一雙小手握住張入雲cuda的手掌。先一時青蓮還有些羞澀,但待將自己雙手握得張入雲溫暖的手掌後,只覺舅父掌心的體溫與一身的親人氣息似能溫化自己一般。雖是長日以來谷中衆女待自己體貼入微,但卻總不及張入雲來的親厚,一時間安了心,卻是yongli摩搓身邊唯一至親的一方的手掌。
張入雲見青蓮竟提過自己手掌安慰自己,此是兩年來青蓮待自己最親密的一次舉止,便是往日隱娘假死,青蓮年歲還小時也無有過的舉動。一時見青蓮眉目恍如隱娘在世,心中好似有一物堵住,竟是過了半日方得啞聲說道:“青蓮放心,舅父一時心思走神,反讓青蓮擔憂了!你且莫多慮,我現下已經好多了!”說完卻又回首看着隱娘遺蛻長嘆道:“只恨我兩年辛苦,卻是收穫極微,反讓好些好人受了大難,又讓你們一衆谷中女子擔心,是我無能,真的是虧對你母女二人!”
青蓮見張入雲在隱娘竹廬前自責,心中一陣激動,忙開口相慰道:“舅舅您且別傷心,當日娘也曾對我說過,救出孃的這樁事難於登天。娘生前只想讓舅父大人不要將此事掛在心上,能開開心心的活着就好。當日我還小,不懂其中意思,如今我長大了,也知道大人的辛苦了,舅舅您且在谷中住上一陣子,等再過些時日,我本領再大一些,便一同隨你出谷尋機救出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