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還是一天一天的過去,新的委託人很快就上門了。
當這位地精靈族首領的轉世者一進房間,我就覺得她有幾分面熟。
雖然戴着一副碩大的墨鏡,但依舊掩飾不住她憔悴的臉色,在她摘下墨鏡的瞬間,我忍不住啊的一聲脫口而出。這個女人,不就是最近在電視臺頗爲走紅的主持人米蘭小姐嗎?
聽說她前年嫁給了市裡的首富,去年還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婚姻美滿,事業順心,這樣的名人,難道也有被困擾的事情嗎?
“麻煩先把窗子關上吧。”她的聲音聽上去也是有氣無力,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和屏幕上神采飛揚的她截然不同。
我點了點頭,起身去關窗。
“說吧,你需要解決的事。”司音永遠都是同一句開場白。
在忽然留意到司音的容貌時,她明顯也愣了幾秒鐘,喃喃道,“你是……”
“我是誰並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能幫你解決問題的人就夠了。”司音漫不經心的看了她一眼。
“解決?真的能解決嗎?我,我怎麼才能相信你?如果你們把我的事情捅給報社,那,那我不是完了……我到底該不該相信你……”她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在你踏入這間茶館的時候,你已經做出了選擇。”司音的金眸內閃過一絲飄忽的神色,“只有我們,才能幫助你。”
她茫然的望着司音,臉色黯然,半晌,才幽幽道,“我想知道,爲什麼我的丈夫要那樣對我……現在的我,就和生活在修羅地獄裡沒什麼區別。”
“怎麼可能?”我驚訝的脫口道,“米蘭小姐的婚姻不是很幸福嗎?”
“幸福?”她冷冷一笑,笑容中帶了幾分悽然,忽然伸出手緩緩解起了衣服的口子,我被她的舉動驚到了,連忙擡眼去看司音,司音的臉上卻還是平靜如水。
在她的衣服被解開的瞬間,我一眼望去,腦中彷彿轟的炸開……驚訝,震撼,傷感,同情……交織在一起,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爲那種感覺所主宰……
她那潔白的身體上,竟然遍佈着許多青紫的淤痕,縱橫交錯,觸目驚心。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的聲音也開始顫抖。
“他根本就是個變態,從結婚那天起,我就一直受着他的虐打,懷孕的時候他也收斂了一陣子,沒想到生下孩子後,他又故態復萌,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她低低的抽泣起來。
“你,爲什麼不去報警,爲什麼不去相關的部門尋求幫助!”這樣令人髮指的事情,居然就發生在我的周圍。
她只是搖頭,“不可能,不可能,他在這個城市的影響力不是你能想像的,更何況……
“她咬了咬嘴脣,”如果這件事讓我父母,朋友,同事們知道,我又怎麼做人,還有兒子,如果讓別人知道他有這樣一個父親……我不能說,我不能說啊……“司音垂下了眼簾,淡淡道,”把衣服扣好吧,我們會替你解決這件事。“
就和之前幾次一樣,當司音將手放在了她的額頭上時,又有幾行奇怪的文字出現在我的面前……“你的宿命根源在那遙遠的古典瑪雅時期,你曾經是一位爲族人所尊重的大祭司,可是你爲了自己的野心,利用奇琴伊察女王對自己的愛,殺死了她的兒女,將她囚禁終身,掠奪了她的一切,讓她在後悔與自責中痛苦的死去,女王無盡的怨恨,即使在輪迴了無數次後,卻還是不曾減少。”司音的聲音淡若清風。
她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我,我是……他,他……”
“欲知前生事,今生所受事,前世之因,後世之果,你的丈夫,前世就是那位女王。你現在明白了吧,命運是公平的,這次輪到你了……”司音慢慢走回了自己的位置,輕輕坐下,“不過不用擔心,我們會回到你宿命根源的那一世,改變你的命運,只要那時的命運改變,那麼現在的一切也會改變。”
“怎麼可能……”她一臉的難以置信,忽然驀的站起身來,大聲道,“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這個說法!什麼前世之因,後世之果,我是我,他是他,什麼祭司和女王,那根本不關我的事,爲什麼要算到我的頭上!我根本沒有前世的記憶,根本不知以前發生了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我要爲那麼遙遠的事情負責!輪迴轉世之後,一切不是重新開始了嗎!難道只是因爲這句鬼話,我就要認命嗎!”
我震驚的望着她,說出這樣的話的委託人,她是第一個。
司音似乎也微微一愣,但立即又恢復了平靜,“欲知前世因,今生所受事,欲知後世果,今生所作事。該還的債,無論經過了多少輪迴,始終還是要還的。這就是宿命。”
“不公平,這根本不公平……”她喃喃道,欲哭無淚。
“你先回去吧,等這件事解決了,我自然會通知你。”司音示意我送客。
看着她跌跌撞撞的離開,我的心裡也因爲她剛纔的話,而涌起了一絲之前從不曾有過的疑惑。
“其實……她說的……”我剛說了幾個字,就被司音打斷了,“小隱,你只需要知道,你所要做的就是前往奇琴伊察,改變她的宿命根源。”
“我知道了。”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去洗澡了……”
泡在溫暖芳香的浴池中,我的腦袋裡卻是亂糟糟一團,前世之因,後世之果,難道我的五感全失也和我的前世有關嗎?
想着想着,忽然眼前一陣發黑,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聞不到,就如同在夢境中經歷的一般,猛然間彷彿跌入無止境的深淵,周圍是讓人窒息的黑暗……是我剩下的三感,同時消失了嗎?以前似乎從來沒有這種同時消失的狀況,我心驚膽戰,全身被深深的恐懼所包圍,忍不住尖叫一聲,“哥哥!”
身子軟軟滑了下去,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水……
在一片黑暗之中,模模糊糊之中彷彿有人把我浴池裡抱了起來,替我裹上了一條軟軟的大浴巾……
“哥哥,哥哥,我好害怕……”在一片無聲的世界裡,雖然我什麼也聽不到,但我想此時我的聲音一定是在顫抖,雙手不由無助的拉住了那人的手,那人的手似乎一滯,猛然間,我就被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那是個幾乎讓我窒息的擁抱,彷彿要把我全身的骨頭全部揉碎,又好像要將我重新揉入他的骨血之中……
“哥哥……”我剛又喊了一聲,忽然想了起來。不對……今天飛鳥不在這裡,那麼這個人不就是——我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細微的聲音也開始鑽入了我的耳朵,消失的感覺,似乎慢慢回來了。我擡起頭,朦朦朧朧中,一雙淺金色的眼眸漸漸映入我的眼簾。那雙金色眼瞳中流轉著淡淡的悲傷,像是夜空中明朗的星星忽然失去了光芒,寂寞淡渺。
“司音……”我喃喃喚了一聲,他像是忽然從夢中驚醒,猛的放開了我,驀的站起身來,冷聲道,“剛纔聽見你的叫聲,我才進來,沒事就好。”
幾乎是同一瞬間,他就跨出了門外,順手將門砰的一聲帶上。
我錯愕的望着那扇還在輕微顫動的門,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剛纔一向冷靜的司音會那樣失態的擁抱我?爲什麼會有那樣悲傷的表情?
我困惑的低下頭,正好看到自己還裹着毛巾的身體,臉上噌的就燒了起來,天哪,那剛纔他把我從浴缸裡撈出來的時候,不是什麼都看見了……
啊啊啊,不活了,好丟人!
那件糗事發生後,我看到司音就覺得尷尬無比。一起用晚餐的時候,我的眼睛都不知往哪裡看。無意中瞥了他一眼,他倒還是一臉的平靜。
“小隱,你今天怎麼了?平時不是最喜歡吃這道紅燒茄子了嗎?”飛鳥用筷子點了點我的腦袋,“吃飯還走神!”
“哪有,我不是在吃嗎?”我趕快夾了一大口放進嘴裡,忍不住又瞄了司音一眼,他神情自然的喝了一口蓴菜湯。
我這是怎麼了,一想到他剛纔全都看到了,我的動作就不自然起來,無意中望了飛鳥一眼,卻看見他的脖子上掛着一件F字母的掛件。
“咦,哥哥,這是你新買的嗎?”我指了指那個掛件,記得昨天他掛的不是這個。
飛鳥略略聳肩,“是安儀送的,明早要去接她,所以今天先戴上,省得明天忘了。”
“哥哥,你累不累啊,”我朝他吐了吐舌,“我看安儀姐不錯,你就別腳踏N條船了,找個中國女孩做妻子不是很好嗎,你也老大不小了……”
“好,好,”飛鳥搖着頭直笑,“小隱的長篇大論又要開始了,還是好好考慮一下你自己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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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司音喝完了最後一口湯,慢悠悠的開口,“趁師父還在這裡,你也該安定下來了,這樣我也能放心。”
飛鳥哭笑不得,“師父,您和小隱,又開始唱雙簧了,真不愧是同一個……”他說到一半,忽然煞住了車,臉色微變的望向了司音。
司音似乎並沒什麼反應,只是輕輕站起身來,“我先回房了。”他將椅子放回,又看了看我,“晚上我就送你出發到奇琴伊察,阻止那個名叫伊茲莫的祭司。”
啥?伊茲莫?一隻貓?我忽然好想笑,不過看着司音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還是很努力的憋住了。
嗯,明白了,一隻貓,我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