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福尼亞的情況更復雜,儘管本州政府最後支持的是北方,但是依然有不少人加入了南方軍隊,恐怕到現在整個州的內部還在對立吧,選民主黨還是共和黨當州長都不能服衆,更別說是個拉丁人了。選他能幹什麼,安撫那些沒有公民權的外族人嗎?政治是一種最講究平衡的遊戲,各方力量都不能一家獨大,否則只會被羣起而攻之。斯佳麗不瞭解政治,但是她曉得,過去的自己就是個例子。
布萊恩離開她去向州長報信了,斯佳麗看着兩隻老狐狸笑裡藏刀的問候對方,一時間也忘了自己的飢腸轆轆,只顧着聽他們如何勾心鬥角了。漸漸的,她大致聽明白了這兩人來參加這次聚會的目的,也瞭解了迪森在這次較量裡的底氣從何而來。
首先,迪森家是名門望族,雖然到他這裡已經是獨門獨戶,但影響力還是不可小覷的,再加上凱文和他積累下來的豐厚家底,選舉最需要的不就是錢嗎?而且就算他不是本地人,但也在這裡住了不少年,不至於一點自己的勢力都沒有,他手下的軍隊正是兩家極力爭取的選票資源(當然,法律規定軍人的投票權不得受任何人的操控,但是制度是一回事,執行是另一回事)。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明年就要換防了,抓住這最後機會的緊迫性對任何一個政客來說都是毋庸置疑的。
“您對他們的談話似乎很感興趣。”布萊恩又回來了,和她說話的語氣很肯定。
“一般性質的好奇而已。”斯佳麗留了個心眼,回答得很含糊。“我覺得他們似乎有點,呃,既然他們和華爾蒙特先生是老朋友,現在又好像第一次見他一樣爭着和他認識是爲了什麼?”
“老朋友也需要時時刻刻的聯絡,否則隔了很久沒見面的話說不定就沒辦法再認識了。”布萊恩也不和她明說,打了個哈哈,斯佳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覺得他的表情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點陰沉。
“您說的很對。”斯佳麗恭維了一句。站久了覺得有點熱,她拿出手帕擦起了汗。
“天氣是有點熱啊,這種時候人們往往爲了涼快都會盡量減少身上的衣服。其實從醫學角度來講,這麼做是適得其反的,穿上透氣的長袖服裝能更好的讓空氣流通,更能保護自己的皮膚。”布萊恩看着她說道,“而且有許多首飾上的珠寶其實非常吸熱,不小心碰到的話可能會燙傷,把它除下來是對的,比如您手上的戒指。”斯佳麗有點尷尬,她想起和他之前見面的時候自己已經聲明結過婚了,現在卻沒有把結婚戒指帶出來——這是她自己臨時想出的主意,未婚女子往往更能吸引男人們的注意力。
“謝謝您的建議,不過您不應該只對我一個人說,在場的女士都應該來聽一下您這番高論纔是。”斯佳麗語含諷刺。
“不不不,首飾對女士們的重要性我一清
二楚。”他的笑別有深意,“那麼當一位女士放棄對她至關重要的首飾的時候,只有一個解釋可以說得通,她有更重要的事讓她不能戴首飾。”
“您這話真是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您是在嘲笑我嗎?”斯佳麗有些心慌,但仍然企圖裝傻。他雖然是知情人,但對她的威脅也不過是知道了她一個小小的謊話把柄而已。
“您誤會了,我一向主張女士們婚後應該有保持自己獨立生活和處理事務的權利,而且我只是想向您祈求一項小小的恩典,算是我們共同保有一個秘密的約定。”他的話斯佳麗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就是找不出來。“晚上的舞會,您得容我邀請您跳第一支舞。”
“這是我的榮幸,布萊恩先生。”斯佳麗不想顯得太上趕着討好,接着補充了客觀條件的限制。“不過晚上的化妝舞會,您就那麼肯定您可以一下子挑中我?”
“我不敢肯定。不過總得試一試。”布萊恩笑笑,“說不定會有驚喜出現。”
“我可是已經不相信什麼驚喜了。”斯佳麗絲毫不配合。
“驚喜從來不會因爲相信而出現,但是您總得相信,驚喜總是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他離開以後,斯佳麗仔細想了想,依然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午宴已經進入了尾聲,玩得筋疲力盡的小孩子們被帶進大宅子裡休息。喧鬧聲隨着他們的離開而轉移了陣地,被踩得一片狼藉的草坪上留下了許多等待清理的垃圾。
保羅端着一杯冰過的檸檬茶,逆着人羣的方向走到了一邊的樹蔭下乘涼。他很滿意沒有煩人的黑人或者白人嬤嬤硬拉着自己去睡覺,因爲那幫大人的酒桌戰爭聲勢纔剛剛起來,他可不想錯過最精彩的勾心鬥角。自己選的這個地方還不錯,正好躲過了太陽曬,雖然離得遠了點,而且有些口音他聽不大懂,不過北方人的大嗓門可真不是蓋的,和今天的熱天氣很搭。他簡直無法想象,在炎炎夏日聽到南方人拿腔拿調的自己會不會一拳頭揍過去。
有多久沒打過架了?保羅忽然想起了這件事。上次想練手還是和傑克吵的時候,結果被接住了,然後他們握手言和;再近一點就是和安德魯的第一次見面了,也沒打起來,雖然現在和他還不能算朋友。
保羅奇怪自己想到這件事的時候心情還算平靜,好像那個喜歡惹事的自己不是自己一樣。看樣子自己這些日子性子變得比以前平和了,不過感覺倒不壞。
他喝了一口檸檬茶,酸得當時就齜牙咧嘴地眯起了眼睛。勉強嚥下去以後,他看到安德魯正向自己走過來,手裡拿着的杯子空空如也,等他走到身邊的時候保羅纔看到那裡面裝滿了冰塊。
“要一塊嗎?”他把杯子拿到保羅跟前問道,一屁股坐在了他身邊。
“不用了。”保羅晃動着自己的
杯子,裡面尚未化開的冰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哎,你就吃這個?那邊還剩下那麼多冷飲——”他的話沒能說完,安德魯直接用滿嘴的“咔嚓咔嚓”打斷了他。
保羅有點尷尬,他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本來是想和安德魯修補一下關係的,沒想到一句話犯了他的忌諱。他想解釋一下,又怕自己越說越亂,也不好意思先拉下臉道歉,只好假裝不在意地把頭轉到了另一邊,注視着觥籌交錯的大人們。
“我剛纔看見安琪小姐氣沖沖的。”折磨牙齒一般的咀嚼聲在保羅耳邊停止了,他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聽見了安德魯的這一句話。他詫異地扭過頭,正撞上安德魯欲言又止的眼神。
保羅最討厭別人對他說半句留半句,要說話就好好說完藏什麼舌頭?他冷冷地盯着安德魯,等着他重新開口。
安德魯刻意和保羅的目光錯開一個角度,繼續說:“我還記得最後跟她交談的人是你。”
‘“所以她向你告狀說我欺負她然後你來扮演騎士打抱不平?”保羅嘲諷地瞥了他一眼。
“你誤會了。”安德魯連忙解釋,“她沒告什麼狀,她不是這樣的人。只是我看見了她不開心的樣子,擔心她出了什麼事才……”
“那你應該趕緊跑去關心她而不是跟我囉嗦。”保羅的耐心被安德魯慢吞吞的解釋磨得所剩無幾,他現在對安吉拉的性情如何並不關心。
“我要是能問她還會跑來問你?人家現在在房間休息我怎麼問?她本來就是有什麼事兒都寧可爛在肚子裡也不跟別人說的性子。”安德魯也氣了,原本黑黝黝的臉色變成了暗紅,活像燃燒不透的煤塊。
保羅慢慢冷靜下來,他知道這塊煤需要降溫。他剛纔已經惹了安吉拉,現在再惹安德魯的話就顯得太不知好歹了,他當然不怕得罪人,不過一想到巴特勒太太要是知道了他又惹是生非的話肯定還會對他嘮叨,他就頭疼。其實這也沒什麼,主要是他前幾天才答應她要學着做好一個紳士,男子漢做事不能半途而廢不講義氣。
而且如果細細追究起來那安吉拉剛纔就是被他慢悠悠的禮節給氣跑的,不能全怪人家耍小姐脾氣,自己已經勾起了人家的興趣卻不給予滿足,也難怪安吉拉會生氣。
但是禮貌地低頭認錯這回事他可做不來,所以保羅很親熱地拍了拍安德魯的肩膀算是和解,避重就輕地對他說:“好了好了,別太生氣,我纔到北方沒幾天,當然不如你瞭解你們安琪小姐。如果住得久一點,我想我們會成爲很好的朋友。”
安德魯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點:“安琪小姐也是最近纔回來的,她都離開舊金山好幾年了。對了,你和那位斯佳麗小姐會在這裡住多久?”
“我不知道。”保羅覺得這個話題很容易泄密,不想繼續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