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這個想法令詹姆覺得舒服多了。沒錯,蘿拉就是這樣的人。不管是作爲一個律師或女人,她都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
終於,暴風雨結束了,包租的飛機穿越萬里無雲的晴空,一路飛回哈特福德市。在和道格通過電話後,蘿拉除了以很短的時間打發了早餐及午餐外,其餘的時間就一直不停地寫着開場辯論詞。現在,再過幾分鐘就到哈特福德市了,而蘿拉的請詞也已經完畢。
蘿拉深深吸了一口氣,望着坐在走道另一邊的那個男人。她不知道爲什麼,只知道她很高興他沒有坐在她旁邊。
自從浴室亊件後,她必須和他保持安全距離,尤其在他仍然有辦法讓自己看來更性感,且面無愧色的時候。
他已經洗過澡,也換上了乾淨的牛仔褲和襯衫,但沒有刮鬍子。性感的胡鬢使他看起來更粗獷。若是換作別的男人,那道胡鬢必定會今人覺得倒胃口,然而,這個男人——
“寫完了嗎?”詹姆打斷她的思緒。雖然他應該專心讀書,但實際上,他大部份時間都在偷瞄她。他不知道爲什麼他提有關她講詞的事,也許是因爲他必須先提醒自己,她是個律師,然後再想到她是個女人吧!
“寫好了。”她努力不去注意他襯衫領口露出來的胸毛,以及他落在額前的一綹亂髮。
同樣的,詹姆也努力不去看蘿拉那覆蓋在臉頰上的秀髮。在淋浴時,它也是這樣緊緊黏貼着她,今人忍不住想伸手摸它。
“你呢?”蘿拉問。
詹姆在合上書本的同時,也下定決心要結束紊亂的思緒,“我還有約四十頁要念。”
“考前看得完嗎?”
“應該可以,今天下午我就可以看完,晚上重新複習一遍。”
“你爲什麼要念大學?”
“你是說以我這麼一大把年紀?”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事實上,你還算不上老。”
“是嗎?我倒是經常覺得自己像個老秀才,尤其在開了整夜的出租車,第二天上課時又得努力保持清醒的時候。”
讚佩之情在蘿拉心裡掃過,但是她故意漠視它。雖然她並不想欽佩這個男人,然而她還是忍不住對他感到好奇,“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爲什麼想重回大學唸書?”
賈詹姆聳聳肩,“我已經厭倦了居無定所的日子。過去我所做的工作,唯有“多彩多姿”四字可以形容。”
“好比哪些工作呢?”
“幾乎什麼都有。我在南方做過建築方面的工作,也在緬因州沿岸的海面上釣過龍蝦,甚至還在麻省的膠帶工廠做過事。反正,對於你提的那個問題,我的答案是,我已經厭倦到處流浪的日子了。”詹姆的表情轉爲嚴肅,“而且,我父親過世了。”
“對不起。”
賈詹姆擡眼看她,兩人的目光融合在一起。薩拉看見他的眼裡有着某種深沉的悲傷。
“沒關係。”他只說了這句話,但是他陰鬱的表情更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所以你就回來了,而且開始上學?”
“對,我星期一到星期五上學,星期六和星期日就到我哥哥在哈蒙德附近的牧場幫忙。他是我們家裡真正的牛仔。我只能做一些簡單的
工作。”
“什麼工作?”
“就是修理圍籬,蓋牲畜的房舍,把不聽話的牛羊關起來等等。”
蘿拉笑了,但是她的笑容很快就消退了,“你爲什麼要念法律?”
陰鬱的表情又回到賈詹姆的臉上,“其它的都不太適合我。”
蘿拉知道他在迴避問題,“爲什麼選法律?”她又重問了一次,然後等了差不多有一個世紀之久,就在她以爲詹姆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時,他終於開口了。
“我父親是個單純的,沒有受過教育的人,也是個很容易相信別人的人,可是,最後他卻苦了自己。”
如果他是想吊她胃口的話,那他已經得逞了,“我,呃,我不懂。”
“是的,你們這種人是不會懂的。”
蘿拉感覺得出他的憎恨。那種仇恨不但呼之欲出,而且偏執得令人窒息,“我想你該爲我解釋一下。”
也許是的,詹姆心想,或者,他只是想把長久以來隱藏在心裡的傷痛全都說出來,
“剛開始,我父親擁有一塊五十畝的地,並且和我哥哥在那塊土地上放牧牛羊。在他的隔壁,還有一塊五百畝的牧地,屬於一位名叫威斯特的老先生。這個人生孤僻,不喜言語,但是人還不錯。”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有一天,他來找我父親,問我父親有沒有興趣買一百畝土地。威斯特先生說他需要用錢。那塊地是上等牧地,所以我父親拿出了所有的積蓄,投資了這項他認爲極爲穩當的買賣。有了這塊地後,他就可以養更多的牛羊,而銀行也已經答應借錢給他擴大牧場規模。”
蘿拉在詹姆停下來時說:“我猜事情並不順利。”
賈詹姆苦笑道:“沒錯,大律師。我父親和戴威爾之間是所謂的君子協議。噢,他們把上面寫着我父親購買了那塊地的一些文件集中在一起,但是那些文件並沒有經過法院公證。也就是說,那些文件不具法律效力。我說過了,我父親既單純,又容易相信別人。”
“後來呢?”蘿拉完全被這個故事給迷住了,雖然她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象她不會喜歡這個故事後來的發展。
“一年後,威斯特死於心臟病。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們才知道有關他的一切。”
“是什麼……”
“他來自普萊格教區一個非常富有的家族。他的女兒出現後,我才瞭解爲什麼威爾要逃離他的家人。我從沒有見過有人比她更貪婪了,總之,她請了一個收費很高的律師……”他吐出了最後那兩個字,彷佛他說的是條可怕的毒蛇,“那個律師證明了威斯特頭腦不清,是我父親佔了他的便宜。”賈詹姆再次苦笑起來,“威斯特先生也許稱得上是個怪人,但是他絕對和你我一樣清醒。”
“所以你父親失去了他的土地?”
賈詹姆的目光再次和蘿拉的交纏在一起,“是的,他失去了土地,以及他後來買的那些牛羊。有一陣子,他還和我哥哥一起努力想法子平衡收支,直到現在,我哥哥還一直朝這個目標努力。”
“後來呢,你父親又爲什麼過世了呢?”蘿拉小聲問。
“他的死亡證書上寫的是死於肺炎,但他其實是憂傷致死的。”
蘿拉猜得沒錯。
她不喜歡這個故事的結局,也不喜歡詹姆的暗示,雖然她可以理解他仇視律師背後的原因,“所以,你不信任收費高昂的律師和有錢人。”
“我不信任他們,也不喜歡他們。以我的價值觀來說,他們都大貪婪了。”
他這項指控再清楚不過了。“而我剛好是個高收費的律師,又是個有殘人。”
這時,飛機已經着地,正在跑道滑行。沒多久,飛機就停了。
“我可以給你一個忠告嗎?,”見到詹姆似乎沒有回答她的意思,她繼續說:“過去我有一個法律教授常說,一個好律師從來不會只看事情的表面。”
賈詹姆沒有回答,而她也沒有給他回答的機會,因爲她說完後就徑自拿起自己的行李,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出去。
“先生,你的大香腸三明治。”那位背脊挺得老直的僕人,用清脆的英國口音對他說。
這是星期一晚上,詹姆正坐在電視機前看六點的晚間新聞。經過了一整天的折騰後,他回到了蘿拉家中。今天一整天實在難熬,在令人神經緊張的考試結束過後,他又上了六個小時的課,並且在法學圖書館做了幾個小時的研究報告。
他發現蘿拉還留在法院沒有回來時,既鬆了一口氣,又覺得有些失望。然而,她不在時,他輕鬆自在的好象在自己家裡一樣。幾分鐘前,僕人還告訴他,奧哈拉老太太等一下就會過來。
“看起來很不錯。”詹姆從僕人手中接過飾有金邊的磁盤,光是這個盤子可能就比他一整套的餐具還要貴。僕人先前就給了他一個高腳杯裝啤酒。他在回蘿拉家的路上預先買好了大香腸和六瓶裝的啤酒。賈詹姆拒絕用那個杯子,他喜歡直接就着瓶口喝。
“你太客氣了,先生。我只是照你所說的那樣,把肉“夾”在兩片面包的中間。”
“你看,我不是告訴你這很簡單嗎?”
“是很簡單。”僕人口氣中的嘲諷,尖銳得讓詹姆想不注意到都難,“您還需要什麼嗎?”
“不用了,這些就夠了。你可以走了。”
“是的,先生。”僕人慢慢地退回了廚房。
幾分鐘後,奧哈拉老太太沉重地拄着柺杖出現在房門口,後面還跟着她克盡職守的護土。她問賈詹姆:“我可以進來嗎?”
賈詹姆嚼着滿嘴的食物,一邊困難地想盡快嚥下去,一邊趕快站了起來。
“你坐你的。”老太太走了進來。
賈詹姆指着最靠近他的一張椅子說:“我很高興有人來陪我。”
“那是什麼三明治?”
“大香腸三明治。”
“我們家有大香腸?”
詹姆笑了,“我自己買的。我還買了六瓶啤酒。”
“太棒了。我也不喜歡那些夾黃瓜的討厭東西,而且那些進口酒,也不像蘿拉說的可以和所有食物搭配。”她轉身對護土說:“給我一份那種大香腸三明治。”
“夫人,你是說大香腸三明治嗎?我想清淡一點的水果沙拉。”
“給我一份大香腸三明治,還有一瓶啤酒。”
如果說這第一個要求今護士嚇了一跳的話,那第二個要求更是令她瞠目結舌了,“一瓶啤酒?你不會是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