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本潤日連他自己都承認自己的忽然成功來的有些莫名其妙,只是一覺睡醒之後原本日思夜想甚至爲之不惜付出除去生命之外的一切代價也要得到的家主位置竟然就在父親低調宣佈辭職之後的半個小時送到了自己手上,就算隨之而來父親自殺了,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得到這個夢寐以求位置的興奮,不過他當然很清楚,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就算是有,那也不可能恰好送到自己手上,就在自己對母親的亂心思被父親揭穿之後迎接他的不但不是來自於父親的怒火反而是這樣驚天的餡餅,又怎麼可能讓拓本潤日不憂慮重重。
坐立難安,這就是拓本潤日第一次坐上三菱集團董事會會議最高董事長席位時的感受。
原本在他眼中除去有一個身爲長子名分之外就一無是處的哥哥竟然一夜之間如此深沉可怖,這樣沉得住氣可不是他的風格,拓本潤日沒有理由不將整個事件的發生劃歸到陰謀的範疇。
而至於葉蕪道,這個來自於華夏始終如同一塊大石壓在他心頭的男人卻對於三菱集團家主位置的競爭沒有絲毫插手的意願,拓本潤日很明白,恰恰是這種不作爲的方式是最殘酷的等待他和拓本道哉之間兩人最優勝者的決出,至於失敗的那個,迎接他的自然是死亡。
沒有所謂的寒心,因爲拓本潤日從一開始就把自己和葉蕪道定位在隨時可以拋棄的合作者身份上,即便是人在屋檐下面對葉蕪道的強勢不得不低頭但他從不認爲當自己真正地掌握了拓本家族的核心權力坐穩了三菱集團董事長的位置之後還會有人能夠撬動他,畢竟,這裡是日本,而那個男人的根基,在中國。
因此,尋求外援就成爲了最佳的選擇,爲此,他不惜引狼入室,蟄伏不動的豐臣家族,終於在拓本潤日的引入下開始滲入整個棋局。
坐在車上就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地回想了一番,拓本潤日在見到葉蕪道時第一個動作就是下跪。
從小就被灌輸爲了利益什麼都可以放棄包括可笑的尊嚴這樣思想的拓本潤日根本就無所謂什麼男兒跪天跪地跪父母的說法,甚至於只要眼前這個來自於華夏的男人能夠幫助他坐穩現在的位置就算是讓他做出更加屈辱的事情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有什麼能比到手的權力和進入口袋的鈔票更加來的可靠?尊嚴?那太虛無了。
葉蕪道看着眼前一句話也不說進門就下跪的拓本潤日,眼神玩味。
雖然拓本潤日戰戰兢兢地在門口等待開門時葉蕪道還不清楚他到來的目的,但這個如今身爲三菱集團董事長拓本家族族長的顯赫人物竟然一進門就下跪,依葉蕪道這種拔一根頭髮絲下來也是空心的老狐狸那恐怖心機來推測,很快就大致得出了這個拓本道哉一副負荊請罪姿態的由來。
房間內,還有一個巨大的身影,那是正愁眉苦臉地和琊子哥下棋的刑天。
“小天,無論是圍棋也好象棋也罷,或者是國際象棋,講究的就是心平氣和,你性子單純,不會被外力影響自然是最適合下棋的。重要的是這段時間以來你身上的戾氣太重了,藉着這棋盤來消磨掉你身上的戾氣是最好的選擇,所以就算你怎麼都學不會怎麼下棋,你也要靜下心來慢慢地學。”葉蕪道看了跪在地上的拓本潤日一眼之後便不做理會,轉過頭來對刑天循循善誘。
“琊子哥,我知道了!”雖然還是分不清楚馬是跳走而非直線,但刑天還是很認真地回答。
“圍棋善韜略,更加註重的是走一步算十步的心理博弈,是勝是負更加看重的是對弈雙方如何把握好對手的心理,還有對整個大局的遠見和統籌,因而能夠看到棋盤之後十一手的人終究是要比只能看到十手的人高出一籌的。無論是商界,政界乃至於行軍打仗,說白了無非就是人和人之間的遊戲,這種遊戲越來越趨向於心理戰而非拳拳到肉的野蠻競技,因而真正有些城府和韜略的人,圍棋是必然要學的。至於眼下這象棋,不同於圍棋的陰謀更加註重陽謀,棋盤縱橫交錯雖然沒有圍棋那樣來的變化無窮但也稱得上玄妙,用來磨礪性子最適合不過。小天,上面那番話不管你懂不懂,都要記在心裡,正如同你神仙姑姑所說的,一個人有強大的力量是好事,但如果沒有能夠駕馭力量的智慧便會成爲災事。”葉蕪道見到刑天把馬當成車用來橫衝直撞一臉微笑也不阻攔改正,他需要的不是刑天真正學會象棋的規矩走法從而被拘泥於一個限定死了的規則,他只是希望藉助象棋來沉澱刑天性子裡的那份沉穩。
刑天撓了撓頭,雖然不懂但着實把葉蕪道的每一句話都記在心裡,這憨厚的大個子對葉蕪道重重地點頭,咧開大嘴笑得十分開心。
一盤棋結束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整個過程中拓本潤日始終都跪在一旁,而房間中則時不時地響起葉蕪道溫聲對刑天的指導,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拓本潤日身體沒動,但心裡的震驚從一進門就沒有停歇過,葉蕪道是什麼樣的男人,他不是沒有見識過,甚至於他自己就屬於那種絕對冷血除去利益之外其他的什麼東西都能隨時隨地的拋棄,然而就是這種絕對屬於玩弄整個天下的梟雄範疇,這樣一個男人竟然會對這個如同小孩子一樣的憨厚青年這樣孜孜教導。
將整個過程都聽在心中,雖然稱不上醍醐灌頂但拓本潤日卻也似有所悟,即便是在日本同樣是一手掌控無數人生死的梟雄,但比起葉蕪道來,終究還是差了不止一個境界,像是這種話,可不是經常能夠聽到的。
當拓本潤日還陷在自己的所思所想裡時,葉蕪道忽然“記”起了旁邊還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來了快兩個小時,想必還沒有吃飯吧?要不要一起吃點?”葉蕪道彷彿根本沒有看見拓本潤日還跪在地上,淡淡地問。
拓本潤日猶豫半晌,點點頭,身體依然保持跪在地的姿態。
葉蕪道打電話要了四人份的午餐,莫約二十分鐘的功夫,服務生就將餐車推進了房間。
見到房間中竟然還跪着一個只有一隻手臂的男人,那服務生驚愕一瞬間之後很聰明地把頭低了下去,沒有探尋跪在地上的這個男人是誰他我爲什麼要跪在地上,在這種酒店做服務生如果太好奇是活不長久的。
服務生禮貌告退之後,葉蕪道示意拓本潤日坐在對面的沙發上,而他則和刑天一起享用這份色香味都不差的午飯。
拓本潤日在受到葉蕪道的示意之後終於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彎下腰坐在沙發上,放在自己眼前的菜餚雖然每一道都精緻誘人無比,但他卻根本沒有一點食慾,想要張嘴,卻見到葉蕪道凌厲的眼神於是只好可憐巴巴地把吞了回去。
對於刀叉刑天自然是沒有辦法應付的,不過他自然有自己的辦法,所幸用手抓起一塊大份牛排一口幾乎咬掉了一半,這種在外人眼中近乎暴殄天物的做法卻沒有讓葉蕪道感覺絲毫不對,將自己餐盤裡的那一大塊肉放進刑天的餐盤中,而這樣一個細微的舉動更是讓拓本潤日的眼珠子都掉進了餐盤中。
一再地提高這個看似憨厚大個子的地位之後,拓本潤日終於將其列爲了絕對不能招惹的名單中。
“九五年中國的327國債事件,你還記得吧?”吃飯的過程中,葉蕪道忽然毫無徵兆地問。
拓本潤日心中一跳,大腦中立即就出現這一次中國國債事件的整個過程。
“327”是“92(3)國債06月交收”國債期貨合約的代號,對應1992年發行1995年6月到期兌付的3年期國庫券,該券發行總量是240億元人民幣。
當時中國國債發行極難。1990年以前,國庫券一直是靠行政分配的方式發行的。國債的轉讓流通起步於1988年,1990年才形成全國性的二級市場。個人投資者普遍把國債作爲一種變相的長期儲蓄存款,很少有進入市場交易的興趣。
通過多次國際考察,中國決策者對國際金融市場有了較多的瞭解,感覺應當有金融工具的創新。在當時的體制框架內和認識水平上,搞股票指數期貨是不可能的,而國債的發行正在受到國家的大力鼓勵。借鑑美國的經驗,1992年12月28日,上海證券交易所首次設計並試行推出了12個品種的期貨合約。
“記得。”拓本潤日皺起眉頭點點頭道,作爲拓本家的二子掌控三菱集團,對於一些經典的商業事件自然是耳熟能詳,而事實上擁有名副其實耶魯大些經濟學碩士學位的拓本潤日在商業上擁有比太多人都要深厚功底,對於這一次震驚中外的中國327事件就是他當初曾經當作一個課題研究的重要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