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暗潮(中)
一主一僕靜靜的對視着,沒有半點聲音,沒有任何迴應,黑暗的房間越發靜謐。
就在季海雲認爲張寒光不會再有所迴應時,他卻平靜的開口,說出來的卻不是回答,而是一個疑問句。
“海雲,你真的不記得了?”
“記得什麼?”
前因後果都沒有的詢問讓季海雲一頭霧水。
“她的名字。”
感覺這問題十分匪夷所思,季海雲不由皺眉:“老爺子,我昨天才第一次見她,那個名字也是初次聽聞,何來‘記得’之說?”
無聲一嘆,張寒光目光灼灼,一字一句。
“纔不過八年,你就將這個名字忘記了嗎?”
шшш¸ ttκΛ n¸ c o “老爺子,你在說什……”
話還沒有說完,後面的聲音就消失在了空氣中,季海雲瞪大了眼睛。
“‘張龍潛’……‘龍’……‘潛’?!”終於意識到了張寒光的意思,季海雲的喉嚨深處發出了短促的悲鳴,“八年前的……?不會……吧?”
“就是她。”
“但這是不可能的,她又沒有……除非……”難以置信的一擡眼,卻看見張寒光眼中的凝重與肯定,季海雲的心一下就跌到了谷底,“真的是這樣?那……老爺子,你讓我過來到底是爲了什麼?你就……不怕我殺了她嗎?”
低沉的聲音分明是再危險不過的語氣,季海雲的雙眸之中卻是悲痛到近乎抓狂的色彩。
“在見到她之前,老夫也曾想過何不直接殺了她,但是結果……”張寒光輕輕一笑,像是自嘲,“海雲,老夫很清楚,你也不會對她動手的。”
“所以呢?你老人家像是懲罰一樣的把我派到她身邊,只是爲了讓我守護她成長嗎?”
說着季海雲卻自嘲的笑了一下,因爲他知道這是絕不可能的。
果然,張寒光立即否定了。
“不,是爲了等待那一刻。”白髮的老人輕輕一嘆,滄桑的目光看向極遠的地方,“等待命運再次開始轉動的那一刻。”
深深的吸了口氣,再長長的呼了出來,季海雲的神情平靜依舊,聲音卻抑制不住的微微顫抖:“老爺子,你不覺得這太殘忍了嗎?”
沉默半晌,張寒光才幽幽開口。
“殘忍與否……老夫根本無暇顧及,這是命運,也是責任,海雲,你應該明白纔對。”
那是無可奈何卻又毫無迷茫的聲音。
季海雲輕輕低下了頭。
“……是的,海雲明白。”
看着表情藏在陰影之中的季海雲,張寒光暗暗嘆息,不再多言,撫手之間身影安靜的消失了,光芒流轉的耀珠又變成了透明,房間再度回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糟糕的預感終成了事實,季海雲靜靜的坐在牀邊,一動不動。
命運,責任,這些他都明白,他當然明白。
正因爲明白,才更希望這樣的命運,這樣的責任——永遠從那個人身上消失。
可是此刻,他卻還是身不由己的來到了這裡,來到了張龍潛的身邊。
就像是他終有一天會親手推動命運一般。
多麼可笑啊!
黑暗之中,響起了幾不可聞的呼喚,似乎是叫着誰的名字,那是分明珍而重之的聲音,卻如同哭泣一般。
不安與悲慟,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在這黑暗之中靜靜蔓延,令人窒息。
同樣的黑夜之下,另一個地方卻瀰漫着完全不同的氣氛。
林蔭之中的獨棟小屋裡,大廳之中明明沒有燈泡卻有着明亮的白光,照得沒有一個人的空間慘白而陰冷,而裡面的某個房間卻是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就是幾個菸頭忽明忽暗的微弱紅光。
幾個菸頭閃爍了很久,才響起一個愧疚的聲音。
“對不起,關老大,你難得來一次我卻只能向你報告這種消息,沒想到季海雲會……不,都是我考慮不周纔會導致這幾天一無所獲,全是我的責任,請你降下責罰吧。”
距離其他人最遠的菸頭閃爍了一下,似乎有人彈了彈菸灰,跟着一個硬朗的男聲響了起來。
“薛三兒,這怪不得你,畢竟誰會想到那個平日裡銷聲匿跡的季海雲會突然出現呢?別說你派去六個手下,就算你,貺小四兒,再加老二一起上,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關老大的聲音聽起來帶着些微的慵懶笑意,看來是真的沒有責怪的意思,薛三這才鬆了口氣,就聽一旁的田刑貺不解的開口。
“但是季海雲這來得也太怪了點吧?他可是家傳法術,又是早就取得法師資格的人,壓根兒就跟學院沾不上邊,而且他在道法界幾乎就沒露過面,除了關於他實力的傳聞以外,旁人就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就這麼神秘的一個季家少主,居然爲了一個凡人女人突然出現,這也太離譜了吧?”
“派過去的六個小子說,季海雲宣稱那個女人是寒陽真人推薦入學,所以他也跟着來保護那女人。這理由你們相信嗎?”
薛三說完了片刻,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們沒聽見今天的傳聞嗎?”
“傳聞?”
田刑貺和薛三的聲音都有些疑惑,卻聽關老大有些感興趣的開了口。
“老二,說來聽聽。”
“是。這傳聞是從甲等寅班——也就是那個凡人就讀的初級班傳出來的,說她極有可能是一個隱藏身份來到學院就讀的大人物。”
說着,老二又把這個傳聞的“根據”說了出來。
分明是凡人出身天賦卻高得離譜,實力強到能跟中等學員一對五還能取勝,和五大世家當中的張家、左家兩個強大的世家關係密切,身邊還有一個實力高深莫測的隨扈寸步不離。
除去以一對五這一場多少靠了取巧纔得到的勝利以外,其他的還真是無法辯駁的事實,尤其是那個實力高深的“隨扈”,雖然初等學員裡沒人認出來,但明顯就是季海雲無疑。
薛三實在是想不明白:“竟然能把季家少主當成隨扈,那女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田刑貺狠狠抽了口煙才陰沉的開口:“之前我還在想她是不是劉椽鬆那邊的人,現在看來莫非我猜錯了?她其實是哪個世家的人嗎?”
老二沙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可能。有那個本事把季家少主當做隨扈的世家,整個道法界就只有張家而已,那女人如果出身世家,季海雲就絕不會出現了。”
“那她難道是門派的人?可是寒陽真人會爲了區區門派的人將季家少主都派出來嗎?”
聽着三個人細細的爭論,關老大突然笑了,三人立即停了聲音,安靜的等關老大開口。
摁滅手中的菸頭,關老大的聲音裡是明顯的笑意。
“你們仨兒啊,在她的‘身份’上動太多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