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憑昆然思考着“在茶水間來一場”到底要不要緊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這種在親熱的時候手機響的戲碼來不及被唾棄,憑昆然到底覺得公司裡的茶水間太淫|亂了,便忙推開池覓,接了電話。
池覓看着男人說話的嘴脣還是溼漉漉的,心情不錯,就乖乖等在一旁。但是憑昆然一邊講電話一邊將擔憂的眼神轉向了他,掛了電話以後,語氣不乏緊張地對他說:“你哥來了。”
池覓暗自握了拳頭。
“你確定要留在這,對吧?”憑昆然又問他,神情認真。
“當然。”
“那好,這事兒我去解決。”
漂亮話已經拋出去了,憑昆然只有硬着頭皮走進辦公室,他十分清楚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人——池家當家。就連遠在他城的自己都聽過這個男人的傳聞,政界裡有一堆靠他吃飯的人,商界也同樣,並且他恐怕是全國範圍內最具血腥色彩的黑幫頭目,那些懸人頭的古代示威警戒的手段,或者把某個大人物搞殘的威懾力,這些都是真事,憑昆然此刻難免不想起這些傳聞來,背脊不由自主地有些僵硬。
他走進門,就看到一個仰靠在椅子上的男人的背影,那人身邊還端正坐着西裝革履的眼鏡男,憑昆然瞟了一眼,覺得大概是律師。
“不好意思,久等了。”憑昆然笑着走到他們的對面,在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來。
“不久不久。”那愜意地靠在皮椅上的男人直起身來,憑昆然便看到一張與池覓有幾分相似的臉。
只是更爲英挺,面部的線條比起池覓要硬朗得多,眼睛很大,但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可親,反而在被那雙眼睛看着的時候,會莫名覺得對方是狠戾的,哪怕他什麼表情都沒有。
“池先生上次來的時候,我有事沒能親自迎接,害得你還再跑一趟。”
“沒有的事,我也需要準備準備,上次只是打個招呼,這次咱們談正事吧。”
憑昆然看着池遠,不動聲色。
池遠笑了出來,那種開朗的笑出現在他臉上,只會讓人覺得不妙罷了,果然池遠的下一個動作就是把一沓文件摔在了桌上。
憑昆然看了一眼封面,發現是跟池覓籤的合同。
他自不必問這種只有甲方乙方能持有的合同怎麼還會多出第三份來,池遠想弄到的東西還不是手到擒來,他甚至懶得去怪罪自己的屬下,隨便一個小職員,面對池遠這種根本沒有膽子周旋的人物,哪能不戰戰兢兢?
“這是你們跟我弟弟的合同,沒錯吧?”
“上面不都簽着名字呢。”憑昆然笑着回道。
“行,你還有心思貧,”池覓扯起一個笑來“我也沒打算跟你來硬的,我怕沒幾分鐘你就得拿去篩糠了,你們既然是乾白道的,整天拿這些文件說事,我也入鄉隨俗,就跟你討論文件。”他說完,遞了一個眼神給身旁律師模樣的男人,就又往後靠進了椅子裡。
而那人果然是律師,開始語調平穩地羅列合同中的不平等條款。玩笑了,當初擬這份合同就是爲了威脅池覓,說白了就是欺負,但是當初池覓已經扳回這一城了,特別是現在,誰都沒有再想起這份不平等條約,卻被池遠拿來做了文章。
這恐怕是憑昆然栽得最丟臉的一次,以前拿來隨意潛規則別人的手法,被池家兄弟輪番上來擊破,而且都輕輕鬆鬆,他都覺得他被羞辱了!
“停下停下。”憑昆然無奈地擡手示意,那律師停下來望着他們。
“池先生想說什麼?要我終止這份合同對吧?不然你們逮着這些明顯過頭的霸道條款能把我告得褲子都沒得穿不是麼?”
池遠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完全搶了自己的臺詞。
“行啊,平頭老百姓我肯定是不怕的,但是池先生你要是來告我,恐怕法官都是你發工資的吧,我無話可說。”憑昆然一邊說着,一邊打開自己的抽屜,從裡面拿出那份合同的正式文件,攤到桌面上給池遠看了,然後掏出打火機,沿着紙角,點燃了那沓紙。
池遠終於露出了詫異的神色,憑昆然忍不住想笑了,他疼池覓,被擺一道就算了,但是池覓以外的人來他面前耀武揚威,他就算心裡打哆嗦,也絕對是不能輸了臉面的。
“你什麼意思?”池遠皺起眉,那雙大眼睛眯起來,終於真正透出危險。
“我只能說池先生你找錯了對象,我可以不拴着池覓,我也不敢栓,所以你找我算賬會很輕鬆,但是你的目的是帶着你弟弟回到那個並不適合他的環境裡,這恐怕還要問問他本人的意願。”
池遠更深地眯起眼睛來:“呵,站到一塊去了?”
憑昆然沉默地與他對視。
“我弟弟資質有那麼好?讓你這樣費心留着。你是肯定了他不會走纔敢燒了合同吧?收買人心……我那種未經世事的弟弟自然玩不過你們這種老狐狸。”
憑昆然正想說什麼,辦公室的門卻被人推開了。
池覓竟然就這麼走了進來,憑昆然想站起身,卻被他擡手示意坐下。
憑昆然只得坐了回去。
“哥。”池覓在池遠身旁站定,輕輕喊了他一聲。
“這裡沒你的事。”池遠連看都不願看他一眼。
憑昆然看到青年捏緊了拳頭,默默鎮定了一會兒才又開口:“你上次問我想要什麼,那時候我不知道,現在我想清楚了。”
“我要留在這。”
池遠嚯地轉過頭來,瞪着池覓:“池家辛苦培養你那麼多年,不是讓你來賣皮相的!”
“誒誒”憑昆然想插嘴,卻發現兩兄弟間劍拔弩張,根本沒有空隙,只好又縮回來。
“不管你能不能理解,我不會回去,這點你早應該看清楚,畢竟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違抗你們了。”
“放屁!我也不想跟你費口舌,還管你同不同意,早就應該綁了走人!”池遠說着,掏出手機來,似乎是準備叫人。
憑昆然慌了,他猜想得到池覓大概是帶着手下來的,到時候要真的來幾個人把池覓捆了走人,他上哪找去!
結果在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的時候,池覓居然飛速地起手,一記手刀就劈在了池遠後頸上,接着又竄到已經嚇呆了的律師身旁,同樣劈昏了對方。
憑昆然在一旁看得觸目驚心,半晌纔想起來問:“現在怎麼辦?”
池覓最終帶着昏迷的池遠回家了。
“如果不回一趟家,這事是解決不了的,我想在這裡安定下來,不是東躲西藏。”
當時憑昆然看着自己的手,心裡終於蓋上來沉重,他垂着眼說:“行,你去吧。”
池覓在他對面靜默了一會兒,然後湊上來親了親他的嘴角:“嗯,你等我回來就行。”
“嗨,”憑昆然有些不自在地揮一下手,“別搞得像演電影似的,回去好好跟你家裡說,我這邊可是還等着你回來走秀的,英國那場秀的人選已經定下來了,你有份。”
“嗯。”
然後池覓就走了。
憑昆然知道青年要去第一次面對多年來壓制自己的桎梏,他不能爲他考慮太多,他根本無從考慮。他也第一次有了這種悵然的感受,不能爲一個你想要幫他分擔的人分擔,這感覺怪憋屈的。
池覓大概根本沒時間給他來電話,短信也沒回,這次他是徹底跟青年失去了聯繫,憑昆然開始覺得不習慣。
哪怕只是在一起了僅僅半個月,池覓卻已然完全填充了他的生活。他現在沒有現成的美味早餐了,房間空曠,那個時常出現的繫着圍裙的身影也見不着了,在公司一天要“偶遇”個三四回的人現在專程去找也找不見,私人手機很安靜,裡頭有十幾條沒有迴應的短信靜靜躺着。
關於池家的動靜,他鞭長莫及,只能打聽到零星消息,而有關池覓的半點風聲沒有,但是好在池家沒有傳出什麼大事來,池覓應該還安穩着。
可是也許是心緒不定,他最近健忘得厲害,連助理小姐都說:“Boss你還是趕緊讓那小模特回來吧,他再不回來你恐怕連上班都不會記得來。”
唯一知曉池覓身份的助理小姐也不知道池覓爲什麼突然請假離開,只是隱隱有些擔心,女人的八卦天分在期待着某些電影情節的發生又不希望自家Boss太過神傷,但是再這麼杳無音訊下去,她每天的工作量就不知道要增加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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