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覓遠遠看見從機場出口走過來的憑昆然,男人裹得像頭熊,與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地下通道里的身影重疊起來,所以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池覓迎上去,跟在憑昆然一旁的助理小姐驚喜地看着他:“小模特你回來啦?”
池覓靦腆地點了下頭,順便伸手將助理小姐的行李接過來,又要去接憑昆然的。
“我又不是女人。”男人嘟噥一句,擺着碩大的身體,笨笨地往旁邊讓了讓。
池覓的腦袋裡一道光閃過:不,不是像熊,是像企鵝。
他笑着伸手去抓憑昆然的毛線帽子:“你怎麼裹那麼多,現在纔剛剛入秋誒。”
憑昆然在他手底下扭了扭,“靠,這裡比倫敦還冷!”鼻音很重。
“你怎麼了,感冒了?”池覓忙湊上去問他,這才注意到憑昆然的鼻尖通紅,這種天氣不至於把人冷成這樣,那就是擤鼻涕搞紅的。
池覓不知道爲什麼,盯着那紅紅的鼻尖,突然覺得心裡很暖。
兩個人回到了憑昆然家,一進入空調範圍,憑昆然纔算是覺得熱了,忙把帽子圍巾往下拽。
池覓從背後走上來,雙手圍到憑昆然的胸前,幫他解開大衣的鈕釦。
青年的呼吸近在耳邊,憑昆然覺得臉有些熱。
池覓的手指一層層將衣服撥開,然後探到了他貼身的那件黑色襯衫裡。
青年在他耳邊深呼吸了一會兒,才把手撤出來,有些不耐似的咬了咬他的耳朵:“看在你感冒的份上。”
但其實這時候憑昆然纔是那個被憋壞的人,他自從池覓回本家以後就一直安安分分潔身自好,算起來都有一個多月了!他什麼時候這麼委屈過自己?現在倒好了,那小子跑上來撩撥完他,就要停手?!
憑昆然剛想逮住池覓,噴嚏又不請自來了,在鼻腔裡飛快地跑兩圈,猛地衝了出來。
“阿嚏!”
池覓忙放開他就往廚房走:“你先到牀上躺着,我熬薑湯去。”
憑昆然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客廳,拿紙巾狠狠擤了鼻涕,一臉不甘心,卻還是隻能跟自己說“小不忍則亂大謀,等感冒痊癒重振雄風,正好一舉攻下池覓!”
池覓煮好薑湯端過來時,憑昆然已經自己捲了被子在牀上躺着了,露出兩隻迷濛的眼睛和幾撮頭髮。
“唔,薑湯?”憑昆然很自覺地撐起身來,伸出手來要接碗。
池覓坐到牀邊,“我餵你吧。”
“呃~”憑昆然咧了咧嘴,“你別噁心了。”說着自己搶過碗來一口氣嚥了那氣味刺鼻的液體,然後不等池覓接過碗去,就開口道:“行了,說正事吧,你這趟回去跟你家裡談攏了沒?”
“沒有。”池覓伸手把他的碗拿過來。
憑昆然被噎了一下,他本以爲池覓一路上那麼輕鬆,還用空撩撥他,應該已經把事情解決了纔對,而且……
“沒談攏你還有命坐這兒?你哥不是一副要把打殘的架勢嗎。”
“是啊,回去就捱打了。”青年說着,還委屈似的撅了下嘴,摸到憑昆然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玩起來,“你要不要看看?我背上還是青的呢。”
憑昆然有點緊張了“真的?我看看我看看。”
“沒有啦。”池覓笑起來“騙你的。”青年停了下,把憑昆然的手指捏在掌心裡。
“不過倒是真的沒談攏,我爸說,給我兩個選擇,一個是跟着我哥繼承池家,當模特什麼的就別想了,我一輩子都會被栓牢在黑道上,另一條路”他說到這,擡起眼來看了一眼憑昆然:“他讓我娶他一個世交的女兒,也是走黑道的。”
憑昆然看着青年,對方也用那雙清明的眼睛毫不迴避地與他對視。
他笑一下“都什麼年代了,還搞聯姻?”
池覓點點頭。
憑昆然覺得有些煩躁,把手指從池覓那抽了回來。
“那你選了哪個?”
他對上池覓的目光,突然覺得有些無力,他受夠了這種被別人把感情操縱在手裡的感覺,他覺得害怕和難受,如果結果還是和過去一樣,他真的覺得太沒意思了。
池覓看着憑昆然不自主地往後縮,臉上的神情變得讓人不安,他沒敢再賣關子了,伸手把憑昆然的手又撈回來捏着。
“我哪個都沒選。”
憑昆然皺了一下眉。
“真的,哪個都沒選。”池覓笑着說,然後湊過來蹭了蹭他的鼻子。
“我在家裡的時候,非常想你,腦子裡除了怎麼解決我爸,就全是你在滿腦子亂竄了。那種問題擺在我面前,我才真正明白,我大概比自己想象的,都要喜歡你。”
憑昆然的臉慢慢紅起來,然後燙得他覺得自己要着了。
“先、先別來這套。”他惶急着把池覓推開“說正事呢!你最後怎麼跟你爸交代的?”
“嗯,這個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不會娶那個女人的。”
“你最好給我說清楚!”
“真的真的,”池覓說着,傾身過來把他壓倒在牀上,附在他耳邊,聲音溫柔:“我不會對你放手的,不管做什麼……我會把所有事都解決好的。”
青年的體溫隔着衣服傳過來,沉甸甸地挨着他。他能聽出來,池覓是認真的,也是認真的不想要他插手,他想說“我可以幫你”但是想了想,也只是伸手摟住了池覓的背。
他在止不住的擔憂以外,也確確實實因爲池覓肯爲了他放棄掉一直以來最想達成的願望的機會,而真心實意地開心着。
“Boss,我覺得你真的應該去醫院檢查一下。”助理小姐指指自己的頭“老年癡呆什麼的,前期症狀就是記憶力減退。”
“這次給我們服裝提供的PRXXX,贈送了好幾個包過來,你既然不想要我就發給其他女職員了。”
“啊,Boss,其實是怪我不好,我沒有提醒到位,這完全不能怪您!”助理小姐立刻作扭動狀,只差沒撲到辦公桌後面的那個男人身上了。
將哭着喊着“一定要把那隻PRXXX的新款包包留給我啊”的助理小姐轟出去以後,憑昆然又給自己泡了今天的第四杯咖啡。
他覺得搞不好真的要上醫院看看。他最近已經不是健忘那麼簡單,有些明明白白記在日程表上的事他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仔細去回憶的話,腦袋裡好像有某個區域缺失了一樣,而且頭疼的頻率也高了起來,並不象是壓力造成的。
只是預備着去醫院的這件事,也總是在想起沒多久又被忘了。
如果真的是老年癡呆的話……他就把那個烏鴉嘴女人的包一把火燒了。
憑昆然看看時間,也快下班了,他起身拿了西服外套,準備接着池覓一塊回家,他感冒剛好,池覓還準備在他家給他弄幾餐營養的。老實說他巴不得池覓趕緊搬來跟他一塊住,白天能飽口福晚上又有人暖牀,他想想都覺得舒坦得要死,但是提了幾次,池覓都沒有答應,他也不想糾纏。
這段日子過得安穩,只是他心裡總是沒底,池覓不肯向他透露到底用什麼籌碼跟家裡談妥的,他就只能成天拿着池覓鉅細無遺地觀察,卻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這種時候會想拿出“戀人之間要互相信任”的說辭來,但是他一貫最恨那些腔調,就算是戀人,也會有不想讓對方知道的事,不僅僅是隱私問題,他更在意的是個人意志,說什麼信任,他也是因爲信任池覓,纔不會究根問底。
當然好奇心被撓得太癢其實也挺難受的。
憑昆然按了電梯,一邊等一邊琢磨着晚上要叫池覓給他炒什麼菜,電梯門這時候打開了。
“聽說溫先生跟我們Boss是舊識?”
“嗯,算是吧。”
電梯裡傳來交談聲,說着話的兩個人一同擡起頭看向外面。
憑昆然站在那,抿住嘴脣,避無可避地轉過臉來,直視了其中一人。
對方在看到他的時候怔了怔,隨即露出有些欣喜的神色來,但是憑昆然皺起眉的動作,讓他不能支撐似的地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