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你是懂還是不懂?
我與許子揚正式在一起了。這是一個肯定句,可在一起只需兩人觀念達成一致就好,但後續問題卻很是麻煩。
比如我的去留問題。在醫院住了這麼長時間,‘腿’傷也復健得差不多來,自當無需再住院。我想回吳市去,那裡有我的家,也有我的工作,可是許子揚卻不同意。之前他以醫治‘腿’疾爲由,後來又以忙爲由‘抽’不開身送我回去,將我的意願一壓再壓。
終於我忍無可忍,朝他低吼:“你要沒時間送,我就自個坐車回去,又不是缺手缺‘腿’的非要送,上回我不還是一個人坐車走嘛。”雖然他身份不凡,但冠上他許子揚標籤後的我,也不至於嬌貴到進出都要人送。
他蹙着眉,眸光深諳,看了我好一會,忽然雙手捧住我的臉湊到跟前低語:“若若,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我就是不想你離我太遠,我的工作在這裡,吳市離這又遠,我不能隔三差五就往你那邊跑。你要我剛剛抱緊你後,就飽受那異地相思之苦?”說到最後,帶了點乞憐的口‘吻’,雖然這詞用在他身上極不恰當,那眉眼裡的強勢比他語氣要來得外顯。
稱呼這事,是我要求的,我想既然對餘淺的過去沒了記憶,而許傑又給了我新生,那麼我就做許若好了,不用去掛懷曾經。跟許子揚講了後,他眉皺得很緊,最終只撫了撫我的發,同意了我的要求,喚我若若。
有些艱難地吞了吞口水,因爲某人的臉靠得實在是太近了,吐息都在我臉上,令我想起之前那個輕‘吻’,臉上飄起一抹嫣紅。結結巴巴地說:“可......可我總要.......要回去工作的啊。”
回程時是與蘇老師他們一同的,等於說校方都知道我們支教結束了。就算校長體諒我“因公受傷”而需要到省城來治病,可也不能無休止地拖延曠工啊。
哪知許子揚眸光一閃,眼睛發亮地看着我,“你是在擔心這?”我不疑有他地想點頭,發覺臉還被他捧着,不由去拽他的手,他卻突然在我‘脣’上輕啄了一口,然後笑道:“那這個問題我早替你解決了,我已經替你辦了轉職手續,你的檔案都由吳市小學轉到這邊的中心小學了,你看看你打算是教一年級學生呢,還是同樣教三年級的語文?”
‘波’瀾不驚丟出一個炸彈,我呆愣在原地。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問:“你說你把我的工作給轉到這來了?”
“對,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知道你喜歡老師這份職業,我特意爲你挑了這邊最好的小學,晚點再安排好說話一點的班主任與你搭檔就好。”
‘陰’謀!**‘裸’的‘陰’謀!這男人就是有預謀的,他把我帶來省城就沒想放我回吳市!之前那些藉口和理由,都是在敷衍我。我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當氣悶地被他領着走出醫院大‘門’時,余光中某人臉上的笑特別礙眼,腰上環箍的手很緊。悶悶地想:我爲什麼不朝他發火,他未經我同意擅自決定了一切,我該指着他鼻子大罵的啊。可我剛纔只是瞪着他,然後就被他一臉寵溺地摟着走了下來。
醫院大‘門’口,停着他那輛熟悉的尼桑車,駕駛座上是他助理韓洛。車‘門’拉開時,我腦子總算回神過來,拉住他問:“要去哪?”
“先送你回公寓,我下午還有個會議要開,儘量早點回來。”
我點點頭,突然一想不對,公寓?傻傻地問:“誰的公寓?”男人失笑地回:“當然是我的公寓啊,還能把你寄放在別人家啊。”
這回我緊緊拽住車‘門’不肯上車了,堅決搖頭,“我不要去你公寓。”
許子揚原本還噙着笑的臉,在領悟到我是真的拒絕時,笑意漸漸淡去,他問:“爲什麼不肯去?”這個問題我也在問自己,可我就是沒來由地排斥這個安排,比剛纔他把我工作轉移到這邊來還要排斥。
這種糾結心情無法解釋,所以我只能垂着眼悶不作聲,但摳住車‘門’的手,指骨泛白。頭頂的目光一直緊隨我,良久之後,他的手蓋住我的手,嘆息着說:“若若,鬆手,你太用力了。不去我公寓就不去吧,我給你另找住處?”
我擡起頭,仔細辨認他神‘色’,不確定地問:“真的?”
“還能是假?你都不願意去了,我還能拿繩子綁住你啊。”他上前一步,將我的頭按在了懷裡,低聲喟嘆:“若若,只要你留在我身邊不離開我就好。”
那天下午,他推了那個會議,帶着我去找房子。幾經輾轉,我都快要覺得無力了。其實我的要求不高,只要寸尺之地能安住,可顯然他與我的觀念沒達成一致,看了好多戶,他都是緊蹙着眉搖頭,且那房子總能給他挑出刺來。
我看了眼介紹看房的經理人,滿頭大汗誠惶誠恐狀,也着實太過爲難人家了。又走進了一套房子,地處市區附近,外表不算新,但也不是老小區。光看地理位置,我就很滿意,等進內看到裡頭獨特又別緻的裝修時,就更加滿意了。兩室一戶的小居室,‘挺’適合我的,陽臺很大,又是向陽的。
我擔心的是房租問題,一問之後,居然這麼好的房子才一千塊一個月,半年一付。那真是打着燈籠也難找的好事,立即就想敲定下來。哪知從進‘門’時就一直沉默的某人,忽然沉聲道:“陽臺在前,背朝後,風水不行。我們看下一家。”
我頓時就怒了,拉了他走過一旁,壓低聲音道:“你許大少爺何時學會看風水了?前前後後我們一共看了四家,這是第五家了,我再也走不動了,別想我再看下一家。”
“那正好,不如去我......”
“就這戶!我決定了。”揚聲截斷他的話,我就知道此人陽奉‘陰’違,面上同意了,實地裡就還想着我去他公寓的念頭,所以不管房子好壞都否決。
我丟下他,大步走到經理人那邊,跟他細談租房合約內容。那人朝許子揚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後,這才坐下來把合同拿給我看,大致條約都很明朗,沒什麼特別的。我爽快地就簽約了,付房租時倒成了問題。
從支教鄉村回到省城,直接就進了醫院,這段時間,費用問題沒在考慮範圍。直到此時,才意識到了這個尷尬的問題,我......身無分文。應該這麼說,我此刻身無分文,兜裡除了手機外是兩袖清風。經理人在簽好約後就笑看着我,並沒催促,但意思一看就在等我完成合同的另一半義務——‘交’付房租。
一打紅票子遞了過來,不是遞給我,而是推在了桌上,某人淡聲道:“沒帶太多現金,這裡是五千塊,先付五個月吧,晚點把剩餘的讓人送過去。”
經理人揣着錢興匆匆地離開了,剩下我漲紅着臉與某人坐在屋內沙發上。半年房租一付是六千塊,加上押金四千就是一共得付一萬,這個錢我不是沒有,但存在我吳市的工資卡里。看了眼他喜怒不辨的神‘色’,喏喏道:“晚點我把錢再還你啊。”暗自打算事後拿身份證去銀行把卡報失了補辦,那樣就能取錢了。
許子揚靠在沙發上,神‘色’略微‘陰’沉地看着我說:“若若,能不能與我不要這麼見外?”我看他這樣,有點發怵,試圖解釋:“不是與你見外,而是......我不想只做依靠你生存的菟絲‘花’。”堅持獨居,也是想彼此有獨立的自由空間。
這是我第一次見許子揚對我動氣,他沉沉看了我幾秒,空氣變得凝滯,然後突然起身往外走,留了冷漠的背影在我視野內。
心情很微妙,酸和澀,還帶了點苦。忍不住走到窗邊,沒過一會,就見他身影從樓內走出,路邊的停着他的車,在見到他出來後,那車立即往後倒到了‘門’口。
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許子揚本身敏銳,他突然回頭仰視而來,我的目光避無可避與他‘交’匯,彷彿時間停止,而周旁的景緻風化,他一動不動仰看着我,我也一動不動低目與他對望。
不算近的距離,其實我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緒,誠如他也看不到我眼中的憂傷。在那漫天大雨的災難面前,我可毫不猶豫地向他靠近,因爲那裡沒有世俗的紛爭,也沒到我該做抉擇的時候,只需跟着心走。可迴歸了大城市,就像回到了現實世界,我與他的差距有目共睹,僅能做的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尋求空間。
許子揚,你是懂,還是不懂呢?
我在心裡輕問着。
他不懂吧,因爲他轉過了身,從中道低藹了容顏,鑽進了車內。黑‘色’的車子緩緩而馳,即使再慢,也在我的視野裡變小,逐漸消失。
租下滿意房子的第一天晚上,我孤坐在沙發上,開着電視,卻是從頭到尾都沒看明白那劇情。因爲眼睛盯在屏幕上,心卻飛到了遙遠的地方。
音樂鈴聲徐徐緩緩‘吟’唱,屏幕上是張揚的名字在閃動,綠‘色’按鍵按下。幾個小時未見的某人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