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狐狸精
?許子傑調轉目光,看向她時變得邪肆,恢復吊兒郎當的樣子,聳了聳肩道:“我可沒這麼說。只是我見剛纔大夥都談性正濃,心無旁騖的,原來都是一心二用的主,一面圍坐在一處,一面還能時刻關注周邊環境發生什麼事。此等本事,我倒是有心學習一番。”
一番話,誰都聽出了其中的嘲諷,恰如許子傑所言,剛纔整個餐廳內,基本是無人留意我和丁嵐這處的,所以後面言之灼灼的證詞顯得太過虛假。那些人頓時面紅耳赤,紛紛低了眼不敢亂看。
我見丁嵐眼中閃過惱意,卻礙於身份不好跟許子傑搶白,反是轉過眼看身旁的人,盈盈的水眸中露出哀憐:“子揚,你信我嗎?”若我不與丁嵐站在敵對,此時定然拍手叫好,女人在適當的時候示弱,是爲大智慧。顯然,丁嵐深諳其道。
許子揚眸色沉黯,擡手輕撫了下她的發,才涼涼朝我看來,淡漠地說:“道歉。”
我一怔,眼角處,其他人也都微怔。
見我不語,他又重複:“餘淺,道歉。”這下我看清了,那黑眸裡的沉黯斂着風暴,而站在他旁邊的丁嵐卻是昂起了頭,嘴角處露出一抹得意。
我微微眯起眼,看了他半餉,啓脣輕吐三個字,卻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晰。
“不——可——能。”
人在被逼迫到絕境時,總會有一根神經強硬起來,就算我與許子揚有那一年協議,就算我欠了他債,就算我們是賓主關係,我也不會在這種時候低頭。
有人要我看清自身的價值,我已經看清了,決然不會再將尊嚴送到對方腳下去踐踏。我想我眼中的堅決,許子揚一定看得懂,可他就渾身散着冰冷,沉沉盯着我。
無人出聲,靜到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到。而我也不再避開視線,只凝立在原地,等着他的宣判,是堅持要我道歉還是就此作罷,前者意味我與他成陌路,後者將我的死刑延後。
其實,不過都是我的孤注一擲而已。
我想我切身體會到了那些壯烈犧牲時義士的心態了,無需別人注目欣賞,只爲心中固執的不肯低頭。
下一刻,我的左手被緊箍住,捏在手腕的力量幾乎要將那處捏碎。我清楚看到了許子揚眼中的憤怒,即使一閃而過,幾聲輕呼來自身旁:“子揚!”可以分辨出是丁嵐的,還有陳新,前者驚訝,後者擔憂。
我飄看了眼丁嵐的臉色,不由覺得好笑,她親手主導這場戲,爲的是想我難堪以及低頭,卻不想全場的焦點轉移,我成了主角,尤其是在許子揚眼底。陳新那邊我不敢去看,他對我的關切必然引起了其他人的側目,我不想陷他於不義。
“第三遍,道歉。”沉冷的話從許子揚口中吐出,意思很明顯,事不過三。低下頭盯了一眼那捏住我腕的手指,骨節分明,完全可能在我再說不馴之詞時下重力。忽然間,我覺得自己腦子出了故障,居然想嚐嚐骨頭當場碎裂的痛苦,是否會比心上的疼還要徹骨難忍。
所以,我揚起頭,微微一笑,無邊嘲諷盡在嘴角,可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覺一股陰風襲來,目標竟是我被控住的手腕。心中一驚,只見眼前人影一閃,腕上已經一鬆,我乘機退了兩步,離開了許子揚的禁錮範圍。
等仔細看時,才發現幫我的居然又是許子傑!剛纔他劈下的位置是許子揚的手,現下正站在我左前方似笑非笑看着許子揚,氣氛一時變得十分詭異。
丁嵐面色突變,驚呼起來:“子揚,你的手沒事吧。”隨着她的呼聲,衆人視線都集聚到許子揚的手上,我也亦然,只見他的手背上通紅一片,顯然剛纔許子傑那一下不輕。丁嵐怒目而來:“子傑,你到底在幹什麼?子揚是你堂哥,你爲了她竟然打子揚?你這是被狐狸精蒙了心嗎?”
“狐狸精?”許子傑饒富興味的回過頭來將我上上下下看了個遍,才道:“相貌一般,身材中等,沒多大潛質可成爲狐狸精,倒是挺像一頭豬的。”
我聽他這評價,苦笑着不予反駁,他們這羣人見多了美女,與那些佳麗相比,我則只能屬清麗了。就是丁嵐,也要比我多幾分妖豔姿色,而在場女人中最漂亮的當屬謝雅。只是最後他說我像一頭豬,那個豬字像在脣間呢喃般,邪氣的眸光裡似乎閃過一片溫柔。
晃了晃腦袋,我想我是看錯了,許子傑對我哪可能有什麼溫柔,他不惡整我就不錯了。今日他的異常行爲,當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動機。
悉悉索索的小聲議論從旁而起,有人上前來勸阻,到底許家兩兄弟如此這般有失禮儀。我向許子揚飄了一眼,只見他眉眼裡一片無色,喜怒不見,卻暗沉的如墨一般,風暴盡凝在深眸背後,他將手甩了甩後道:“子傑,似乎之前我有說過下不爲例。”
其他人臉色微變,雖然不明他在說什麼,可顯然並沒有就着臺階下來,反而是與許子傑真對上了。我倒是聽懂了,上回在公寓樓下許子傑欲與我糾纏,被他正巧碰上,當時就警告着說“下不爲例”,到此時大抵也明白了他是動氣了。
我想了想,朝丁嵐看去,她瞪了我一眼後,卻也看懂了我的眼色,轉身時已是一副笑臉,對着導師與其他人笑言今日聚會暫且到這裡,改日再聚,招呼不周處還請包涵。導師也是見慣世面之人,只寒暄了幾句就帶着學生離去,只是臨出門時回頭望了我一眼,那眼中有着餘怒、失望,還有擔憂。
秦宸本不想走,但被導師瞪了一眼,最終不甘離開了現場。等到人大致都被驅散,場上只剩許家兄弟,陳新夫婦,丁嵐和幾個他們交好的人留下外,如此一來,反倒顯得我最格格不入,因爲相比他們身份高貴,我太過平凡。
我剛腳動了一步,就被許子揚厲眼一橫,“想走?今兒事情沒了呢。”我之心思倒是被他窺去了大概,確實心生了離意,這般對峙沒有任何意義。
“哥,你當真一定要她給嵐子道歉?”許子傑突然問。
許子揚不理他,只將凌厲的目光停放在我臉上,丁嵐終於受不住被忽視,站出來圓場:“子揚,算了,她沒有傷到我,就不用道歉了。”
“夠了!”謝雅突然出聲,走到身旁握住我冰涼的手,“丁嵐,你何必如此假惺惺,可知醜陋的嫉妒早已在你臉上現行,是人都看出你的虛僞。陷害你?淺淺根本不是那種人。”
心間驟暖,這就是朋友,這也是謝雅的本性,她永遠是那個在朋友有難時無條件站出來支持的人,不是仗義執言,而是她從來只信自己的朋友。忍到現時才發作,是因爲顧忌着這羣人的身份,也顧忌着陳新在其中的爲難。
我重重回握過去,原本在許子揚沉厲的目光下已經要堅持不下去,甚至有了屈服的念頭。不過是受辱低頭而已,他們想看,我就做唄。可謝雅的站出列,代表的不再是我一個人受辱,若低頭就是將她也拖下了水。
沉目看向丁嵐,緩緩道:“剛纔的事,誰是誰非只有當事人清楚,丁嵐,你有何憑證說是我自己摔倒要來陷害你?有人假意摔倒會實誠到不顧受傷?”在衆目睽睽下,我伸出了一直藏在背後的右手,此時掌間已是血跡斑斑。剛纔摔倒時,不知是什麼刺入了掌心,現在血將淺色的衣袖給染紅,乍一看刺目驚心。
只聽謝雅倒吸一口涼氣,震驚地抓住我的手急問:“淺淺,受傷了怎麼不說?”我衝她安撫一笑,剛纔那種情形,即便我早早道出受傷的事實,也不見得有人會信我。相反隱忍一時,卻能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尤其是目前手掌被血糊滿了,從外觀來看很嚴重。
這些都是做不得假的,事實俱在。
許子揚的面色我是看不懂,但其他人原本一面倒的形色卻是有了些微改變,看向丁嵐的目光裡有了疑慮,我要的就是這個疑。丁嵐要我看清自身價值,我是看清了,那麼至少也要反將她一軍,沒有人走入泥潭後還能幹淨上岸的。
男人們不說話,一下戰場變成了女人的,聰明的人選擇做壁上觀。丁嵐也不懼我的反撲,犀利的眼角划向謝雅,“倒是有人忘了前陣子也不知道是誰跟個野男人勾勾搭搭,還被當場捉姦了呢,現在居然還敢跳出來。”
謝雅氣得渾身發抖,陳新也頓時色變,我心中震怒,沒想到丁嵐會拿謝雅與君子的事來說,而且還說得如此不堪。“丁嵐,你閉嘴!”我揚起手指沉喝。
她卻輕輕一笑,往後退後半步,邪勾着脣譏諷:“怎麼,我說錯了嗎?這事可是圈內人都知道呢,誰知道某人有沒有給新子戴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