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墨繼續道：“其實我小時候見過你，你和你媽媽來我們家玩，你大概兩三歲的樣子，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那時候你頭髮很少，但是還是扎着一個小辮子，穿了件墨綠t袖和白色的休閒褲。我問你媽媽，爲什麼不給你穿裙子，小女孩一般不都是穿着公主裙的麼？你媽媽說，因爲穿裙子很不方便啊，你會到處爬。當時你在身邊可不樂意了，因爲你媽媽沒有穿裙子，然後我帶你去我們家的游泳池玩，我游泳給你看，我教你游泳，差點把你弄掉性命，我媽訓了好多天，說要是把你弄出個什麼事來，我得負責娶你。我媽賠罪，給你買了個超大的熊，這些你可能都不記得了。其實我也遺忘得差不多了，遇到你，我也沒能想起來你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直到最近我纔想起來，沒想到都這麼多年過去了……”
他側頭摸着她的後頸，笑是溫柔：“可能正是因爲這樣，導致讓你有了心理陰影，一直害怕游泳，一直學不會。”
蘇昀依舊低着頭，沒有說話，也未曾動一下。
孟墨撫了撫她的發，露出一小截潔白的肌膚來，縮在那兒就像一個把自己藏起來的小貓，只看一眼，總能讓人伸起一股憐憫和保護欲，他眼眶微酸，情緒也低了下去。
“蘇昀。”他很少這麼正經的喊她的全名，聲音暗啞了下去，“我愛你，卻從未想霸佔你，我想守着你。”他一個大男人，忽然覺得很虐心，轉過頭，繼續道：“現在不一樣了，你有子琛。他這個人雖然性子陰沉了點，但哪一方面都是值得一個女人去託付的。他只要愛你，哪怕你是一個乞丐，了也不會在乎！你只是你，所以你不用一直糾結於你是誰的孩子……出身決定不了一輩子。你們相愛，又有一個兒子，這樣就足夠了，千萬不要有自卑感，你一自卑，別人就會利用你的這份自卑，大作文章！”
“你依舊在我心頭，但是我已經放手，不會再來打擾你的生活，不會做一些讓子琛誤會的事情。”真正的放手，不會像以前那樣。
他微彎身，把她朝懷裡摟了一下，“蘇昀，別退縮。”
拍拍她的背，起身離開。黃昏的燈光把他的身影拉長投在樹梢之下，在蘇昀的腳邊，然後隨着他行走的腳步，越來越遠，直到消失。
他欣長的身影也一併融於在落幕的殘陽之下，蘇昀擡頭……什麼都看不到，只有似血之陽，囂張的掛在天邊。
要說這世界上，最瞭解蘇昀的小心思的，這個人估計就是孟墨。
無論蘇昀表現得有多麼的強壯，有多麼的自信，心底深處還是自卑，這種感覺，自小就有，只是她會一再的告訴自己，沒什麼好自卑的，讓自己強大一點再強大一點，慢慢的自卑就會消失。
它，終究還是在的。
她也想像聖女一樣，我的出身我沒有選擇，這不是我的錯，你有什麼權利不喜歡我。
可是，沒辦法啊。
她也是在乎的，你的出身就是你的根源，別人爲什麼不能因爲出身而討厭你。
側頭，長椅上放着一個手機，白色的，她熟悉得不能再熟。她用了很多年，在錦江月前丟失的，孟墨撿到，一直沒有拿回來。
拿起來翻看着，內容和以前幾乎沒有任何區別，然而又有區別的。
相冊裡面，關於孟墨的身影全都沒見，只有她和蘇風，或者她一個人，或者蘇風一個人。有她的自拍，有孟墨替她拍的。翻到最後，她忽然注泣不成聲！
那是一張蘇昀和秦子琛的合照，在美國，秦老爺子的家裡，他摟着她，兩人都看着鏡頭，她笑得很靦腆，臉蛋上能看得到紅暈，都穿着睡袍。他的嘴角微揚，雪白的睡袍和窗外厚積的雪，融爲了一體，而他眼底的溫柔如三月江南中和煦之風，似要把她融化。
這張照片，她一度認爲沒有了，找不回來了，卻被他弄到，弄到這個破舊的手機裡。
對這個手機，她捨不得，一直很捨不得。包含了她很多的記憶，在美國的點點滴滴。孟墨把他自己消除，一乾二淨。
莫名的難受，胸膛堵着，喘不過氣來。
……
她也不知道在這個角落裡坐了有多久，只是不想動，可能是哭得多了，頭暈暈沉沉。
“蘇小姐，你在這兒，我到處找了你好久。”
李利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臉上擔憂的很。
蘇昀起身，“不好意思。”
她臉上慘白慘白，眼眶紅腫，顯然是痛哭過，便只說了句：“秦總很擔心你，小風也回來了，他們都在病房。”
蘇昀順了順頭髮，笑一下：“我這就上去。”
到達病房，手摸上門把上時，又猶豫了，聽着裡面歡快的交談聲。
“爸爸，小白今天和我說話了耶。”蘇風很興奮的聲音。
“嗯？說了什麼？”秦子琛顯得很有興趣，聲音好聽迷人。
“就是今天下午我去學校，發現有人在她的書桌上亂畫，然後我就找到那個人，我們倆pk盲算，我連贏他五次！然後他不服氣，想打我，我就給了他一拳。”蘇風說起這事來，眉飛色舞的。
秦子琛抿脣笑了下，眉目舒展：“兒子幹得不錯，爸爸表揚你。”
“爸爸說過的嘛，我要把我自己練強大，和人打架的時候，也有硬氣，我是男人！”
秦子琛嗤嗤的笑起來，很愉悅。
“爸，不要告訴我媽啊，她不讓我打架，和同學鬧鬧矛盾。”
“好。不過在和同學們搞好關係的同時，也不能讓自己受傷。記得爸爸給你說的，不挑事，不怕事。”
“我記住了……爸爸，親一個。”
蘇風墊起腳尖，厥着嘴巴抱着秦子琛的臉，猛親了一口。對於這種身份的轉變，蘇風是一天比一天愛，一天比一天更愛這個爸爸。反正他纔不在乎韓小蕎說的，這麼大不能和大人親吻的說法。
那是他的爸爸，想親就親。
秦子琛寵溺的笑笑，摸着他的頭，這個兒子，也讓他嬌傲。
蘇昀在外頭站了好幾分鐘，纔開門。他們父子倆的關係，真是越來越好了……蘇風在學校裡的趣事，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不對她講了。
“媽媽。”蘇風從牀上蹦下來，來拉她的手。
蘇昀握着他快要與自己一般大小的手，緊緊的。
“不要到牀上去鬧爸爸，他不舒服。”
“知道啦，是爸爸讓我上去和他聊天嘛。”蘇風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好像蘇昀冤枉了他。
蘇昀皺眉，是不是秦子琛對他太寵了，現在都會使小性子了，也會用那種撒嬌的語氣說話。他們這麼好，萬一哪一天，他們分別了呢……
手被拉起，她倏地擡頭，看到他俊美的臉龐。蘇昀坐在牀邊，他輕撫着她細嫩的指間，“的確是我讓兒子到牀上來和我聊天，我也沒什麼大礙，也懂事，也沒有鬧。而且和兒子聊天，和你聊天，都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這些話，莫說是蘇風聽了很舒服。就是蘇昀聽了，心情也跟着變好，可能這就是說話的技巧。
不僅是說話，他和他們母子倆說話時，無論對什麼話，都能表現極有興趣，這是態度。
怪不得，兒子和他越來越親近……寵，和表揚，鼓勵，極少極少的苛責，哪個小孩子都會喜歡。
蘇昀看着她，輕道：“真會說話，你這樣寵他，哪一天，他和我越來越疏遠怎麼辦。”
秦子琛咧嘴伸手一下把她抱到牀上來，讓她倒在自己的胸口，十指穿入她烏黑的發之間，“無論他和我們有多好，總有一天會和我們疏遠。但是，我們倆就會越來越親近，我對他是義務，我和你，是伴侶。”
伴侶。
蘇昀擡頭看了看手裡的戒指，小小的精緻又璀璨……對啊，他們是伴侶。
蘇風老大不樂意了，爬在牀邊：“爸爸說啥啊，我纔不會疏遠你們。等我以後娶了小白，我要讓小白住在我們家，住在我們的大房子裡面，有好多人照顧她，照顧你們。”
秦子琛伸手揪着他的小鼻頭：“現在小白都和我們重要了？你要結婚，我也不同意你們住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