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蘇換姑娘正一邊走一邊笑眯眯對霍安說,“你看,帶我來還是有用的吧。哎原來馬市是有這麼多彎彎,還分官市和民市,我們那邊都沒聽說過的,我以前看話本子也沒看過。”
霍安溫和地笑了笑。
不得不說,南關馬市地方真大,越往裡走,馬匹交易的越發多,布帛一類的鋪子就少了,多了些和那隆記一樣,賣鞍具賣雜貨的鋪子,還有好些家打得砰砰啪啪的鐵匠鋪,多是釘馬掌的,許多馬候在那裡等着釘蹄子,馬嘶聲此起彼伏,很是熱鬧。
在走一段路,逢上第三個岔路口,右轉,只走了十來步,果然頓時開闊,一片敞亮地出現在眼前。
那是一片用粗木柵欄圍起來的場子,場地很平,也很大,呈現出橢圓形,紅土壤,四處散着乾草。一眼望去,成羣的馬,成羣的人,有人圍着馬轉,有人大聲討價還價,有人騎着馬遛圈,比外面還要沸騰。
蘇換今日裝扮得有幾分女俠味,但實質上還是個剛私奔出來的閨秀,雖然一路上也有些見識,但這種粗獷喧鬧的場面,還是初見,不由得緊緊靠着霍安走。
霍安拍拍她的手背。
說實話,他內心微有愧然。以前在桃花村,他大多獨來獨往,打獵維生,並未覺得自己啞了有多不方便,如今走出來,才發現不會說話,的確不便許多。譬如說,在這種喧鬧忙碌的地方,找一個未曾謀面的人,卻又不會開口說話,的確麻煩許多。
因此,他覺得委屈了蘇換姑娘,就算她在家裡不受寵,可吃穿用度是不愁的,她這好模樣,謀個好夫婿也是不難的,哪用跟着他風雨跋涉拋頭露面。
蘇換看他悶悶的,搖搖他的手臂問,“你怎麼吶霍安?我不怕的,你放心,跟着你我什麼都不怕的。”
霍安怔了怔,振作起精神。他這樣太可笑了,還不如一個姑娘家有膽氣,蘇換把一生都交給他了,他就得一往無前。不會說話,實在算不得什麼。
這麼想着,已走到一處柵欄門邊,霍安推開那半人高的柵欄門,帶着蘇換走進去,幾個人回頭看了他一眼,又瞅瞅跟在他身邊的面紗姑娘。
剛走了幾步,一個十四五歲的赭衣少年傲慢地擋在他們面前。那少年一頭毛炸炸的亂髮,身材瘦高,挽起兩隻褲腿,上衫微敞,露出一截銅色脖頸,臉上全是汗,眼睛圓圓的,打量他們兩眼,有幾分生硬地問,“找襄哥?”
蘇換愣了一愣,去看霍安。
霍安也在打量這個少年。第一,這個少年是不太友好的。第二,趙敢那結拜兄弟蔡襄,看模樣在南關馬市是混出些名堂的,他們剛進馬市,不過打聽了一句,轉眼蔡襄就知道了。
他想起在路上,昆爺指點的:這江湖吶,是個煩人的地方,要有膽色,也得有戒心,要有戒心,也得有膽色。
於是他點點頭。
赭衣少年傲慢地一偏頭,“跟我來。”
霍安牽着蘇換,跟着少年走。
穿過幾羣人馬,只見不遠處有一圈人,圍着一大羣馬評頭論足,一個穿赭衣的男人,正翻身騎上一匹棗紅的大馬,駕的一聲,撒歡跑了出去。
衆人交頭接耳。
頃刻間,那男人又調轉馬頭,風風火火地騎回來了,風風火火地吼一聲,“劉老闆認爲如何?”
霍安微眯眼,停下腳步。
果然,那赭衣少年跑過去喊,“襄哥襄哥!”
襄哥勒馬,低頭看那少年,那少年轉身遙遙一指,襄哥略提繮繩,騎着馬小跑過來,坐在馬上,低頭看霍安二人,“找我?”
霍安擡頭看他,只見這蔡襄不過二十六七的年齡,身材結實,黑髮束在腦後,面龐微黑,長眉斜飛,雙目細長有神,鼻樑挺直,居高臨下地看他們,顯得有些冷漠,微抿的脣又似姑娘般紅潤,又透出些許妖樣子。
霍安點點頭,直接從懷裡抽出一封書信,遞給他。
蔡襄微擰眉,“什麼意思?”
蘇換忍不住開口,“是趙敢讓我們來找你的。”
蔡襄眉一挑,看了蒙着面紗的蘇換一眼,接過那書信,坐在馬上,抖開信紙來,一目十行地看完,忽然猛一翻身,從馬上跳下來,扭頭大喊,“蛐蛐,把馬給劉老闆送過去!”
方纔那赭衣少年聞聲,趕緊跑過來。
蔡襄這才轉了頭看霍安,上下打量他,“霍安?”
霍安點點頭。
蔡襄說,“我大哥他在慶餘可好?”
蘇換說,“挺好。”
蔡襄又看她一眼,十分直接地問霍安,“你是啞巴?”
蘇換在面紗後微皺眉。趙敢的信她看過,的確提及霍安不會說話,可她覺得這蔡襄忒沒禮貌,說話毫不委婉,也遠沒有她想象中熱情和善。於是想,趙敢大哥那麼好性情,他這個結拜兄弟,卻瞧着有些不善,還有些傲氣的模樣。
但蔡襄明顯對霍安興趣更大,也不曉得她這些腹誹。他慢悠悠疊好信,揣進懷裡,“我大哥這個人,是個有眼光的,他既然薦你,必定你是有些本事的。”
他說着轉頭,對正要牽了那棗紅馬過去的蛐蛐說,“去,再牽匹馬來,給這位大哥騎騎。”
那蛐蛐眉毛一挑,竟然很有幾分興奮,摩拳擦掌道,“好嘞。”
說完,轉身飛奔過去牽馬。
蘇換有些惴惴不安。這個蔡襄什麼意思?他看不起霍安?好討厭。於是她去扯霍安的衣袖。
霍安卻冷靜地拍拍她的手,目色平靜,直視蔡襄。
蛐蛐又牽了一匹黑馬過來。
蔡襄淡淡說,“一起遛遛馬吧。”
說完,翻身上了那棗紅馬,又瞄一眼蘇換,“以後別帶姑娘家來這種地方,這是大老爺們的地盤。”
蘇換更生氣了,這個蔡襄又驕傲又自大又沒禮貌,怎麼能做趙大哥的兄弟,她於是去牽霍安,“霍安,我們走。”
蔡襄不說話,目色閃閃地看着霍安,眼中有些挑釁,那蛐蛐立在一旁,也冷冷看霍安,似乎說,不行就趕緊走。
霍安目色變得冷。他握握蘇換的手,指指她腳下,示意她在站在這裡等,不要離開。
蔡襄竟然微微一笑,不過那笑容讓蘇換越發生氣。早知是這麼不友好的會晤,她和霍安就不要來了,還不如去跟着白慶薰大少爺販茶呢,人家白少爺瞧着柔弱,卻也不是個簡單的,光瞧瞧昆爺那身本事就曉得了,但人家白少爺卻謙遜有禮溫文和善得很。
蔡襄偏偏頭,“蛐蛐,照顧好這位姑娘,這是我大哥的妹子,誰動她半絲頭髮,我就弄死你。”
蛐蛐點點頭。
蘇換在面紗後骨朵着嘴,放開了霍安的手。
霍安走到那黑馬前,從蛐蛐手裡接過馬鞭,翻身上馬。
蔡襄微眯眼,什麼也不說,抽起一鞭,揚塵而去。
霍安一夾馬肚子,也揚鞭追去。
蘇換被塵土嗆得咳嗽,往後退了一步,擡起手,撩開面紗,用衣袖去擦拭臉上的汗水。
六月的陽光明晃晃,炙熱地烤灼着大地,那一紅一黑兩騎揚塵疾馳,引起許多人注目,紛紛扭頭看去。
蛐蛐不經意地瞥一眼擦汗的蘇換。喲,這姑娘臉上飄紅雲,眼睛水汪汪,好漂亮。
駿馬嘶鳴遠遠傳來,蘇換又放下面紗,全神貫注地盯着那兩匹馬,只見黑馬漸漸追趕上紅馬,兩馬越來越接近,忽然那蔡襄一提馬繮,紅馬遛個彎兒,向北邊疾馳,霍安卻也從容,跟着遛彎,黑馬麻溜地向北邊奔去。
因爲遛彎的緣故,兩馬隔得很近,就在這時,蔡襄猛然從疾馳的馬背上撐起左臂,整個人身子一晃,變成側坐的姿勢,馬奔不停,他卻右腿一腳向霍安掃去。霍安毫不示弱,竟然同樣翻身一晃,變成側坐的姿勢,乾脆利落地一腳擋回去,於是二人便這麼你來我往地打起來了。
場子裡頓時響起陣陣吼聲,衆人的注意力全部轉到那打得歡又跑得快的二人二馬身上。
蘇換生氣地去看那蛐蛐,“你們這裡,就是這樣的待客之道?”
蛐蛐說,“這樣夠熱鬧。”
蘇換哼了一聲,“趙敢大哥怎麼有這樣的兄弟。”
蛐蛐有些惱,“姑娘,好好說話,襄哥哪點不好了?”
蘇換孩子氣起,在面紗後冷笑,“你瞧着吧,你家襄哥纔不是我夫君的對手。”
蛐蛐覺得有人詆譭他心目中的偶像,更惱了,“那我們打賭。”
蘇換一昂下巴,“賭就賭。小朋友,你要賭什麼?”
啊啊啊,蛐蛐氣得臉紅脖子粗,這姑娘瞧着漂亮,說話卻是個帶刺的,小朋友?他是個男人好不好?
於是也一昂頭,“我不與女人一般見識。你說賭什麼?”
蘇換說,“你叫蛐蛐是吧?如果你輸了,我就喊你小蟲子。”
蛐蛐惱怒地說,“那你輸了,就當着我們大家的面,喊三聲,你夫君不如襄哥。”
蘇換斬釘截鐵道,“好。”
蛐蛐哼一聲,扭過頭不看她。
他們二人鬧得歡時,場子裡那兩個人也打得歡。兩匹馬一圈一圈地遛,二人拳來腳往一時難分高下。
蘇換一緊張就想咬手指尖,她咬着手指尖想,呀,看不出蔡襄那高傲的傢伙,也是個能打的,居然可以半吊在馬上,和人打架。
不過她馬上又安撫自己,要對霍安有信心。他殺野豬殺老虎,最近還進化到殺人了,不怕不怕,大家都說她夫君是個有本事的,再說,她覺得自己也是個有眼光的。
事實證明,她夫君的確是個有本事的。
霍安覺得也鬧得差不多了,不管蔡襄想如何,這個臉面他是給趙敢的,練了幾手也該收斂了。這蔡襄是個厲害的,不同於那徐承毓練的陰柔內家功夫,他的拳腳十分霸烈,若時機適宜,多練兩手也無妨,可如今他還掛着蘇換姑娘,自然不願戀戰,想速戰速決,至於留不留下都無妨,天下大着呢,總是有出路的。
這麼一想,他動作猛然就快了起來,身子一歪,右臂撐在馬背上,兩隻腳連環掃出,猶如幻影,一腳未盡一腳又至。
蔡襄濃眉一挑,微有驚色,擋回幾腳後,猛然瞅着馬遛彎時一旋身,收回腳,一提繮繩,與霍安拉開距離,端坐馬上,終於哈哈一笑,大聲道,“霍安,在下蔡襄,承蒙指教。”
隔得有些遠,他們又驀然間打得飛快,讓蘇換和蛐蛐十分眼花,還沒回過神來,二人二馬已驟然分開,調轉馬頭,往回疾馳而來。
蛐蛐撓撓頭,自言自語,“誰贏了啊?”
蘇換馬上說,“肯定是我夫君。”
蛐蛐說,“胡說八道。”
蘇換說,“我沒胡說八道。你看,先動手的是你家襄哥,先收手的也是你家襄哥。”
蛐蛐被她繞懵了,“這是怎麼個說法?”
蘇換說,“打不贏就先收了唄,笨。”
蛐蛐頓時好想吐血。
啊啊啊,襄哥,這個姑娘根本不需要他照顧好不好?她光氣都能把人氣死好不好?
正吐血,他的襄哥回來了,他急切地撲過去牽馬,兩眼發亮,“襄哥你們誰贏了?”
蔡襄微微一笑。
蘇換也急忙撲過去,“霍安你贏了對不對?”
霍安目色柔和,翻身下馬,臉上汗水點點,身上青衫早已溼透後背。蘇換趕緊擡起手,用衣袖去給他額上擦汗。
蔡襄跳下馬來,“蛐蛐,去幫安哥牽馬。”
蛐蛐目瞪口呆,“安……安哥?”
蔡襄說,“劉老闆那裡我來招呼。叫永榮去醉仙居訂桌好酒,晚上喊着孟先生他們過去,就說我要給一個兄弟接風。哦對了,把隆叔也喊上。”
蘇換也目瞪口呆,看看霍安,又看看蔡襄。男人的世界她不能理解,爲什麼越打越友好?
蛐蛐湊過去悄悄問,“襄哥,他要加入我們?”
蔡襄一掌拍在他後腦勺,“快去。多嘴,割了你舌頭餵馬吃。”
蛐蛐幽怨地牽着兩匹馬離開了。
蔡襄微微笑着走過來,兩手叉腰,略歪頭,有些玩世不恭的樣子,“妹子,你叫什麼?”
蘇換這個小氣的姑娘沒着聲。
蔡襄也不在意,對霍安說,“今天有馬匹交易,貨主是南邊來的大財商,瞅瞅去?”
霍安點點頭。
跟在蔡襄身後,蘇換扭了扭霍安的手,小聲問,“我們要留下來?”
霍安點點頭。
蘇換翹起嘴,“他們一點不友好。”
到黃昏時,蘇換姑娘發現,其實蔡襄和霍安遛過馬後,就變得友好了,這種友好首先體現在那一大桌香氣撲鼻花花綠綠的美味佳餚上。
走進醉仙居後,蘇換覺得自己再戴着黑紗斗笠,別人就會把她當怪物看了,於是取下了斗笠帽。
蔡襄正領着他們上樓,轉過身要和霍安說話,一眼看到正用手指梳頭髮的蘇換,怔了一怔,笑道,“霍安,你媳婦蠻漂亮啊。”
說完,轉身上樓。
蘇換恨恨跟霍安說,“你還是不要和他們一夥了,我覺得這蔡襄不如趙大哥信得過,說話還這麼輕浮。”
霍安倒覺得,蔡襄方纔那句話是誇讚,聽着那口氣並不輕浮,再說,他媳婦本來就漂亮嘛。於是他在毛不順的蘇姑娘手心裡慢慢寫:先看看。
下午時,蔡襄與那劉老闆交易,他一直站在旁邊默默看。他覺得這蔡襄脾性傲了些,但做事利索得很,看得出十分精於此道,也是個有威信的,自然,這威信與蔡襄那身霸烈的拳腳功夫是分不開的。
昆爺說,江湖裡千人千面,看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所以他想,不可能每個人脾性都一樣,也不可能每個人的脾性都順着自己的意來,他如今不是在那小小的桃花村,更不是獨身一人了,他需要承擔,需要面對,需要甄別和學習,需要帶着他的蘇換姑娘,在這個陌生地方安身立命。
穿過一扇檀木屏風,走進酒菜香氣撲鼻的雅間,蘇換才發現,她是不是來得不合時宜啊,老老少少全部是男人吶。
霍安卻淡定地牽着她的手。
坐好的人都站了起來,抱拳施禮,喊一聲襄哥,然後紛紛打量他。唯有一個玄衣老者,坐在那裡悠閒地自斟自酌,只擡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
一共六個人。
兩個年紀稍大,一個是那坐着的老者,見着約莫六十歲,面頰紅潤無須,頭髮束得整齊,有些乾瘦。一個是下午見過的隆記雜貨鋪老闆,還是胖臉,還是笑眯眯的模樣。哦,他就說蔡襄的消息怎麼來得那樣快,原來他和蘇換是問着了蔡襄的眼線。
昆爺點撥過他,見人說五分話就好。
他照做了。因此,下午蘇姑娘打聽時,只說要找蔡襄買馬。這是一個相對中立的身份,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無論遇上蔡襄的朋友還是蔡襄的敵人,總不會給他們自己招惹麻煩。
霍安覺得,過幾日,真有必要去怡園訪一訪昆爺和白少爺。昆爺是個老江湖,話不多但句句實用,白少爺是個弱不禁風的講究商人,但用得動昆爺,說明他就不是個簡單商人。
另外四個人,高矮胖瘦不一,除了那蛐蛐不過十四五歲,其他多是二十多三十歲的模樣。
這時蔡襄拍拍額頭,“今晚沒有女眷,妹子……”
蘇換生怕他毫不留情地驅逐自己,趕緊打斷他的話,“我要跟我夫君在一起。沒事,你們聊,當我不存在。”
蛐蛐陰陽怪氣道,“襄哥,你就別操心了,這姑娘是見過世面的,絕不會怕生怯場的。”
蘇換眼觀鼻鼻觀心,端莊而收斂。蛐蛐小朋友,來日方長,姐姐要是留下來,有的收拾你。
蔡襄疑惑地看看蛐蛐。喲,就在那裡站了一會兒,這小子就曉得人家姑娘是見過世面的?
不錯,這小子成長了,曉得和姑娘搭訕了,不過得敲打敲打他,有夫家的女子,就不要隨便去搭訕了,會招麻煩的。
一行人坐好。
蘇換姑娘大大方方坐下來,左手邊是霍安,右手邊是蛐蛐,她衝着蛐蛐端莊一笑。蛐蛐小朋友眉心跳了一跳,他確定這姑娘的笑容裡,含了報復的意味。
蔡襄站起來,“各位,我向大家介紹一下,我大哥趙敢的兄弟,霍安。”
霍安站起來,向各位抱拳致意。
蔡襄說,“我大哥的兄弟,就是我蔡襄的兄弟。”他說着拿起面前酒杯,雙手舉起,“這杯我敬我兄弟。”
說完舉杯,一口飲盡。
霍安也毫不遲疑,雙手端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
衆人穩坐觀瞻。
蛐蛐自覺地站起來,提了酒壺去給二人面前的酒杯滿上。
蔡襄繼續說,“霍安,現在我爲你介紹各位兄弟叔伯。這位是孟先生,咱們幫裡的老前輩。”
霍安抱拳致意。
孟先生只是淡淡拱拱手。
蘇換看得好生氣,這裡的人都和那蔡襄一個調調,高傲。
蔡襄繼續介紹,“這位是隆叔,想來你們下午見過了。”
霍安抱拳。隆叔倒是和藹,笑嘻嘻站起來拱拱手。
然後又將那幾個年輕些的漢子一一介紹下來。蘇換聽過就忘了,不大分得清哪個是哪個,除了蛐蛐她認識,就蛐蛐身邊那個微靦腆的男子,她還記得名字,叫永榮。
介紹完衆人,蔡襄又捧起了酒,“這杯我兄弟敬大家,我作陪。”
霍安端起酒,先乾爲敬。
衆人紛紛站起來喝酒。自然,孟先生那個老前輩還是穩坐不動,蘇換這個女眷也坦然坐着,與那老前輩對視。
兩杯酒下肚,衆人這纔算坐穩了。
蔡襄這時倒笑得和善,歪過頭來招呼蘇換,“妹子,吃菜,招呼不周,多見諒。”
蘇換對他的禮貌客氣微感意外,面色一緩,點點頭,埋頭夾菜吃,十分端莊。
蔡襄又說,“各位見諒,霍安不會說話,並非是怠慢大家。”
此言一出,衆人皆有驚色,難怪這男子從始至終眉目沉靜,不發一言。
蛐蛐嘴快,“原來他是啞巴?”
蘇換手裡筷子一頓,轉頭去冷颼颼看蛐蛐,霍安在桌下捏捏她的手,示意她端莊。
蛐蛐不敢回看蘇換,埋頭狂喝茶。
這時孟先生輕飄飄吐出一句話,“阿襄,你這兄弟是要加入我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