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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間一鬆,文慧整個人脫離開來。
相互依偎在一處有些時間,突然這麼周身空空蕩蕩起來,文慧當真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吞了吞口水,擡起小臉,文慧目光灼灼往上方揚起臉——
男子面目溫潤,膚色白皙,黑髮被高高束在腦後,一襲白色衣衫,玄衣廣袖,圓領花紋,穿着整齊規矩。
五官規整,眉若細柳,一雙桃花眼彎彎,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看着她。
薄脣微抿,男子溫潤一笑,仿若整個天地都失了顏色。
文慧有些失神,片刻,方纔怔愣道:“陳……弈?”
對方面帶淺淺笑意,負手而立,距離文慧不過三步之遙,雙目微眯,看着文慧。
少年美好,春光無限。
“你,你怎麼……在這?”美色當前,文慧說話都有些吞吞吐吐起來。
忽而想起二人方纔抱在一處,心裡不可抑制跳了幾跳。
陳弈面若桃花,但笑不語,看的文慧有些羞窘的時候,方纔開口道:“沒什麼,不過是在姜府內隨處走走罷了,不曾想……”話未說完,臉上帶了兩分若有若無的玩味兒:“蘇姑娘爲何會在此處?”
他眼睛上下掃視一番,眸子從文慧的發頂略過到鞋子,片刻,不禁搖頭嘖嘖:“姑娘這身打扮……”
“哄”的一下,文慧頓時臉紅。
見此,陳弈不禁勾了勾嘴角。
她忘了,自己現在可不是害羞的時候,頭髮散亂,衣冠不整……
正囧囧有神的回憶着,腦子一動,忽而想起了些什麼,臉色變了變。
文慧迅速垂首周圍四處查看起來。
簪子,那個刺傷想要陷害她人的簪子不見了。
那根可是方大夫人送的首飾,要是找不到了。日後總會多多少少有點麻煩。
面前的少女變臉之快讓人咋舌,已然有先前的害羞,頃刻直接無視了他。
陳弈有些吃驚的微微瞪大了雙目,不過很快。他便回了神兒:“姑娘,找什麼?”
文慧心思此刻不在他身上,脫口道:“簪子,我的簪子找不到了。”
還在垂着腦袋在地面團團轉找東西,溫潤的聲音瞬間又在頭頂響起——
“是這根?”
順聲擡首望去——
只見少年白皙修長的手指尖捻着一根羊脂玉色的細簪。透過散落的熹微日光,一閃一閃,瑩瑩泛着白光。
文慧站起身,打量了那簪子片刻,點點頭:“應該是的。”說話聲音裡面有些咬牙切齒。
她怎麼便忘記了。
方纔此人捉她雙掌時,玉簪已是被他拿去了。
少年笑了笑,將掌中的玉簪遞給了文慧。
手心一陣冰涼,文慧垂首看了看掌心的簪子,片刻,不禁眯了眯眼睛——
恩?血跡不見了。
心有疑惑的擡起腦袋。眸子帶着兩分好奇打量過去。
少年勾脣:“姑娘看什麼?”文慧白嫩的小臉,一雙杏眸在自個的身上不斷地來回巡視着。
“沒什麼。”文慧搖搖頭。
罷了,左右與她沒什麼干係了,血跡既然被蹭乾淨了,自然不要她來操心。
二人一前一後走出小樹林。
“咳咳。”文慧忽而停下腳步,乾咳了兩聲。
陳弈疑惑回頭。
“那個……”文慧臉上染上一抹可疑的紅暈,“今兒這事兒……”話語支支吾吾,眼神若有若無的往他身上瞟着。
恍然大悟,頃刻,陳弈便知曉了對方的意思。
勾了勾脣角。陳弈笑道:“姑娘放心便是。”意思是這件事他不會對外頭亂說。
“恩……”文慧點點頭,見對方已然要擡腳離去,又支支吾吾起來:“那個……”
“你能幫我把尚書府小姐馮茵叫過來嗎?”文慧千般萬般的思慮之下,還是說出口。
她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沒有辦法走到人羣裡去的。
雖然情況和時機都不大對,終究只能叫馮茵來救她了。
陳弈聞言愣愣神,片刻,擡眼又打量起文慧的衣着,點點頭,笑道:“自然可以。”
文慧悶聲點點頭。本來還有想要說的話,不過欲言又止。
陳弈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着,笑了笑,帶了一抹玩味,見對方已然站定不再走動,心下有了兩分計較,“姑娘在這裡等着便是。”說罷,便甩了甩衣袖,轉身離去。
文慧心情有些複雜的看向已然離去的男子。
想要說出口的話沒能說出來。
……
“弈哥兒,你的衣物是怎麼了?”方苒手中執着茶盞,面帶兩分疑惑的看着陳弈。
衣物?
陳弈疑惑:“嫂子指的什麼?”
方苒以爲自個瞧差了眼,挑了挑眉,於是轉了彎子,復又渡步到陳弈的身後,垂下頭,目光往下看去——
果然,身後雪白的料子,下半身那處,一抹豔麗的鮮紅十分奪目。
“這紅色的東西是什麼?”方苒忍不住問道。
愣了愣神兒,陳弈有些未曾反應過來。
在方苒的追問下,陳弈有些招架不住,便道:“沒什麼,不過方纔走路時候蹭破了手指,肯能一時間沒注意,擦着了。”
心裡忽而想到離去前,文慧那般複雜的表情。
片刻,不禁勾脣笑起來。
方苒詫異的看了看莫名其妙的陳弈。
原本他以爲對方是因着與他接觸不好意思,誰知道是這樣一回事。
……
“我就說,叫你不聽我的。”馮茵與青杏一同走來,她沒好氣的斥責。
青杏手裡捧着一疊衣物,面上帶了兩分焦急。
“走,姜雅府上應該有可以換衣物的地方。”
文慧垂着腦袋,默然無語的跟在了馮茵身後。心道:不知有沒有人告訴陳弈的衣服上……
她看見了實在不好開口,估摸着是不小心蹭在衣物上的。
“小姐,究竟怎麼了?”青杏簡直都有些不忍直視了。
頭髮髒亂如稻草窩,衣服歪歪扭扭的,環在腰間的繫帶也斷了兩根。裙角還有些溼溼嗒嗒的。
三人在下人的指路下隨意找了間廂房匆匆便將身上亂七八糟的衣物換了下來。
“我便說,你不要去救他,方纔我帶着人趕來的時候不見了你人影還覺着奇怪。”馮茵碎碎的數落。
文慧一邊穿衣,一邊隨着青杏繫着腰帶。
“誰知曉那是有人設計的?”文慧說起此事也是一臉的鬱悶。
“小姐。有人要害你?”青杏驚叫了一聲,一不小心便拉扯到了文慧的頭髮。
文慧哎呦叫了幾聲,連忙回過神,青杏緩了緩手下的力道。
聞言,馮茵瞪了眼文慧。沉思起來,半晌:“你覺得是誰?”
“可有懷疑的人?”
文慧坐在廂房內的梳妝鏡前,將掌心中的玉簪拿出,放在桌前,目光灼灼的一動不動的細細盯着。
想了想,半晌擡頭道:“應當有點頭緒……”
馮茵挑了挑眉,聞言點點頭,那便好,旋即沒有繼續往下頭接話。
半晌。
“好了。”青杏起了手,站在一側。
文慧換上了一襲與方纔差不多顏色款式的衣物。髮飾也是按着來時梳理的。
此刻這麼往那處一站,倒還真讓人分辨不出與方纔有何不同。
“遞話的人……”文慧支支吾吾的問道,“是誰?”眼神看向馮茵有兩分閃躲。
馮茵奇怪道:“不是你叫了小丫頭來?”
原來如此。
文慧頃刻知曉了陳弈的做法。
估摸着陳弈親自去找馮茵緣由不大好說,於是便遣了個丫鬟與馮茵遞了話兒。
聞此,文慧纔算是按下兩分心思。
這場風波可算是暫時告一段落,希望不要有人看到纔好……
……
青杏拿起文慧換過的衣物,三人一齊走出了廂房。
還未入大院,馮茵忽而道:“可要我出手幫你?”
正走着的文慧,聞言怔了怔,片刻。勾了勾脣角,笑道:“不必了。”這是她的事情,馮茵摻和進來不大好。
馮茵點點頭,便不再多話。
……
這邊文慧換了身衣服與馮茵回了正院。迎面便看到了陳弈正在與一羣人說着話。
不過,一隻手的袖子卻掩在背後……
嗯……
文慧忍不住把頭低了低,匆匆與馮茵走過那處……
陳弈偶一回頭,便看到文慧一臉正經的模樣走了過去,片刻,不禁揚起脣角。淺淺笑起來。
宴會結束的很早。
文慧一邊想着心事,一邊又忍不住八卦了一把。
趙靜和姜子彥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不清楚,不過,註定姚晚清是個可憐人了。從她在樹林裡偷聽到的那些話來說,二人……恩,顯然有些什麼……
姜老夫人的壽宴總體來說還是比較和諧,大家相安無事,相處愉快。
姜老夫人叫了姚晚清過來顯然目的大家都是清楚的。
不過顯然也有些不那麼理解。
爲何輔國將軍這般大的世家要娶一個正五品書香世家的女子做正室,至於箇中緣由,想必只有當事人清楚了。
回府的馬車上,文慧一直在閉目養神,即使這樣,她也依然可以感受到來自車內不懷好意的目光。
不過這些文慧都無心理會。
進府之後,幾人去與方老夫人請了安後便紛紛散去。
半路上,文慧卻並未直接回了小院,而是叫住了方嫣。
原本,文慧想着白日在姜府差點落水的事情還有些生氣,不過此時緩和了一些時間,倒是心緒平復了不少。
至於爲何這般說……
因爲文慧原本想上去給她一巴掌。
安靜的花園小道上,兩人的身影相互交纏,偶有幾聲蟲鳴入耳,不過很快歸復平靜。
“方嫣,做事不能太過分。”文慧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犀利的單刀直入。
方嫣神色一滯,片刻,方道:“你指的什麼?”
文慧抿着脣,道:“我指的什麼你自然心裡清楚,不必我多說。”月光下,漆黑的夜空裡,文慧直直的盯着對方的眼眸。
“壞事做多了自然會遭天譴。”文慧此刻再也不帶點滴分毫的彎彎繞繞。
她頃刻便能看到方嫣的臉色變了變。
說完這些,文慧不待對方反應便領着青杏往回走了。
手掌裡面擱着今兒用來刺那賊人的玉簪,溫度透過簪子傳遞到肌膚上,讓文慧的心裡不禁顫了幾顫。
……
方嫣將掌心的熱茶放在案几上,面色沉沉。
“你們幾個如何辦的事。”方嫣並未出言斥責,只是平靜的問話。
回話的小丫頭跪在地上,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罷了,你下去——”方嫣將小丫頭遣了下去,心裡頭想着方纔文慧與自個說的話,不禁有些惶惶,不過終究對方也不過是嘴上說說,自個也沒有落下什麼把柄,其實倒也不用太過在意了。
……
約莫着應該是方嫣使喚人陷害她的無疑。
文慧眯着眼細細想到。
當時在姜府園子裡的時候,她便感覺到不大對勁兒,馮茵也是覺得不對纔不讓她去花園。
而且……
想着,文慧吐了口氣。
陸芳華與呂閆二人是怎麼與方嫣勾連在一處的呢?
文慧皺眉。
當時她們二人的確是幫了方嫣一把的,若不是二人湊過來說風涼話,文慧也不會主動要去了花園那處。
垂下眼簾。
文慧暗道:千防萬防,人心難防。
或許是女人多的地方便容易生了是非,她的生活註定無法平靜下來。
……
方昇如今在翰林院風生水起,年紀十七,早已不是當初的青蔥少年,面貌與才學都是京中女子所大喜的。
方大夫人與方大爺一商量,便在去年爲方昇定下了親事。
安陽侯夫人的嫡次女。
外界傳言,安陽侯夫人嫡次女性子溫婉,知書達理,只不過鮮少在外人面前露面。
文慧聽說方昇去過安陽侯府與安陽侯嫡次女丁柔遠遠見過一面。
具體情況,她就不知曉了。
反正左不過這些世家聯姻要在官家子弟中挑得一位,方大夫人自然不會給兒子的親事隨便糊弄過去。
不過安陽侯與方大夫人顯然有什麼交流,侯府是超品階的世家,方大夫人怎麼得來這樣一位兒媳都是方府賺了,方昇日後的仕途藉助岳家之手定然會平順許多。
……
轉眼日子到了桂花飄香的八月,三年一次的趕考又來了。
秋闈在即,方府這次參與的不過是大房的方燁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