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有些無力的看一眼陳雲端:“言瑾,你看這事該怎麼辦?”都說長兄如父,他開口,或許比自己開口要好。
陳雲端卻苦笑着道:“娘,還是兒子去請爹過來吧。”
陳夫人嘆息一聲,道:“罷了。”算是默認。
陳雲端起身便走,與陳雲方撞了個正着。陳雲方驚訝道:“大哥,原來你也在,你快去瞧瞧吧,出,出大事了。”
陳夫人的心都要駭出來了,聽這話忙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陳雲方一臉驚惶。他這模樣,倒是比任何時候都讓陳夫人覺得順眼。他正緊緊抓着陳雲端的胳膊,拽着他往裡走。陳雲端便是想走也走不脫了。
陳雲方扯着陳雲端進來,便跪下了,道:“娘,兒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蘇曼曼不見了,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別的女人?”
陳夫人只問了兩個字:“什麼?”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陳雲端,似乎在等着他給解釋或是翻譯。
陳雲端也驚訝的看向陳雲方。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自己就有着最直接的嫌疑。
陳雲方羞愧的道:“娘,大哥,兒子也是圓房之後才發現的。”
陳夫人連怒氣都發不出來了,她顫巍巍的看着陳雲方,哆嗦了幾下嘴角,一個字都沒說出來。他是狗眼啊?他瞎啊?是不是蘇曼曼他不認得?不認得怎麼圓了房了又認得了?既認得了幹嗎不第一時間來稟報?非要等到生米都煮成熟飯了才放這馬後炮……
做孽,做孽啊。
陳雲端也很無語,可當務之急不是揪着陳雲方的小辮子不放,他還算鎮定的問:“你可知道是誰家的女子?這件事又是誰做的?”
陳雲方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我只當是蘇曼曼,誰想不是,等到知道錯了,已經覆水難收。是我下手沒輕沒重,她一句話沒說就暈了過去……這件事,我什麼都不知道,還請大哥在父親面前替我分辯分辯。”
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他真的是受害者,他真的很委屈很痛苦。他已經支撐不下去,已經亂了陣腳,已經語無倫次了。
陳雲端無耐,只得看向陳夫人,道:“娘,我這就叫人傳大夫來瞧,您在這幫着照料照料,問問這女子到底從哪兒來,身世如何,也好做個了斷……”
如果是有人惡作劇,弄個青樓女子來,說不得只好陳傢俬下解決,總之絕對不能傳出陳家三爺娶了個青樓女子爲妾的笑話。如果是良家子呢?她總有家人,要是普普通通的小戶人家,幾兩銀子也就打發了,萬一是有頭有臉,有權有勢的呢?
天下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真要這樣,這事還就怵頭了。
陳夫人是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也虧得大兒子還能這麼冷靜,惹禍的陳雲方裝的一副悔之不已的模樣,其實就是個甩手掌櫃,壓根沒有要承擔責任的意思。如果惡毒些猜想,說不定他此刻正在幸災樂禍呢。
他吃幹抹淨,卻推個了乾乾淨淨,只等着父兄替他善後。
她怎麼就有這麼個兒子?這哪是兒子?這是祖宗!這是幾輩子的仇家,來跟她討債來了。
陳雲端走了,陳雲方纔期期艾艾的道:“哦,兒子想起來了,這女人也不是一句話沒說,她還是說了一句的,兒子事後問她姓甚名誰,她說她叫曼曼,姓吳——”
陳雲方沒打算說出自己的猜測。這件事,除了小六,不會再有別人。就算他不說,陳老爺和陳雲端也自有本事查得出。如果查不出,只能說他們不想查。
而且他說了,也只會背上一個不義的罵名,陳雲正不在跟前,陳老爺一遷怒,這雷他就算是扛定了。
因此陳雲方很乖覺的保持沉默,儘量讓自己極盡委屈。也因此他連要審那女人的念頭都沒有。
他樂得無事一身輕。
陳夫人也不蠢,聽說了這不像真名的假名,沉吟了一瞬,就氣衝腦門,她幾乎要脫口而出:“逆子。”
她擡眼看了看陳雲方,忍着怒氣道:“你且去收拾收拾,看你像什麼樣子。”來的太匆忙,陳雲方衣冠不整,鬢髮散亂,連衣袖上都是女人的胭脂,一瞧就知道是剛從女人的牀上纔下來的。
陳雲方便誠惶誠恐的應了,道:“娘,您可要替兒子做主。這好端端的,誰這麼壞心,竟然來了個大變活人?置兒子臉面於何顧?置父親、母親的威嚴於何顧?”
他頭一次當着陳夫人的面開口說這麼長串的句子,偏還有理有據,說的義正辭嚴,連陳夫人都沒辦法反駁,儘管知道他罵的是小六兒陳雲正,還得安撫他:“我知道你也受了驚嚇,放心吧,有你爹在呢,這事斷然不能善罷干休,總會給你個交待。”
陳夫人帶人去看這位“吳曼曼”。一進廂房,幾個面嫩的丫頭就驚叫一聲,羞紅了臉,低着頭,下巴幾乎就要戳進胸口裡了。
饒是陳夫人一大把年紀,也覺得老臉有些沒地擱。可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造下的孽,她不收拾誰收拾?沉了臉,把知事的大丫頭們都打發出去:“還不去打熱水,看看大夫來了沒有?”這才又叫年紀大一點的婆子幫着收拾。
蓮媽媽帶着人先替牀上的女子草草擦洗,看着她那狼狽不堪的下體,不由的直吸氣,小聲道:“這三爺下手也着實太狠了些。”
這麼瞧着,但凡這女子身體柔弱些,經此折磨,能不能活還得兩說呢。
勉強替她着好了衣服,叫人擡到一旁的軟榻上,又匆忙換了被褥,再把她擡回來,這會兒大夫也到了。
陳夫人也不迴避了,直接請大夫進屋診脈。還是相熟的程大夫,先給陳夫人見了禮,說了幾句客氣話,這才坐下靜心診脈。
一時收了瓷枕,程大夫道:“這位——”
蓮媽媽忙道:“這是三爺的姨娘。”
陳夫人心裡冷哼了一聲,心道:看她有沒有做這個姨娘的命吧。
程大夫也就從善如流的道:“這位姨娘有點發熱,想是初經人事,有些不敵,倒無什麼大礙,容在下開幾副藥,將養幾日也就罷了……”
他說的委婉,開的藥倒大都是外敷的,比他的言辭直白。
陳夫人恢復了半晌,纔算是把臉上的羞躁壓下去,看一眼牀上的女子,半天沒吭氣。蓮媽媽便在一旁安慰:“太太也彆着急,事已如此,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剛纔奴婢瞧了,這位姑娘可還是個處子呢……”如果家世清白,總歸是陳家虧待了人家姑娘,就真的給三爺做個姨娘算了。
陳夫人無可無不可,她也做不了主,而且她現在的心思也不在這上頭,見左右無都是自己人,便低聲吩咐蓮媽媽:“你着人去問問,那小畜牲可是真的回來了?如果這事是他做的,老爺還不得剝了他的皮?”她雖然也恨陳雲正不管不顧的胡鬧,可到底也是更偏疼這個小兒子的,她現在只想着找到陳雲正,軟硬兼施,逼他把蘇曼曼交出來,而後早早的回陳洲府去,躲個三年五載的,等陳老爺氣消了再回來。
蓮媽媽應了,自去找人打探。
自有人給牀上的女子灌了藥。沒多大一會兒,她便醒了。睜眼看到一屋子的人,先是嚇的一哆嗦,待看清了並非先前對她施暴的那個男人,才一閉眼,涌出晶瑩的淚來。
她這一哭,便顯得柔弱十分,讓陳夫人也生出感嘆之意來。
她不好先做厲色,否則就顯得有點欺負人了。便柔聲安慰道:“姑娘莫哭,到底怎麼回事,你能否和盤托出?我也好替你做主。”
如果可以,最好提前串供,把陳雲正擇出去。
當然陳夫人是這麼想的,可眼前的女子似乎並不知道,她柔弱堪憐,語氣哽咽,聲音哀婉,如同細細的音樂:“妾身本是鄰縣人氏,家父祁光以經營綢緞爲生,妾排行老幺,上有三個哥哥、兩個姐姐,閨名喚作菀瑩……”
這個祁光,陳夫人是知曉的,他在當地以家財萬貫卻又過於慳吝而得名。但這個人在商場上很有手腕,又交遊廣闊,所以還是很有影響力的一個人。
最重要的是,祁家和陳家已經有了媒妁之約,定下的就是這個祁菀瑩和陳雲正。
要不是陳雲正還在外遊學,年紀又尚輕,陳家就該給他們兩個準備婚事了。怎麼現在,把她和陳雲方湊成了一對兒?這可怎麼辦?
這簡直太荒謬了。
陳夫人張着嘴,瞪着眼,道:“怎麼可能?
祁菀瑩泣道:“妾身也不知道,昨兒還好好的在家,今天一睜開眼,就被人五花大綁,盛妝豔抹,一頂小轎擡了過來,還交待說若有人問起,只叫我說姓吳,名曼曼……”
陳夫人氣的一拍案几,道:“胡鬧,簡直是胡鬧。”不知道是在罵這渾沌不知事的祁氏,還是在罵捅了這天大婁子的陳雲正。
祁菀瑩幾欲哭死,聽她這一聲厲吼更是嚇的如同待宰的羔羊,眼睛裡全是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