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醋意
他們都隨靈兒的目光望去,牆上掛着的物件,都是從廚房柴火中挑選出後,稍微加工而成的藝術品,有根雕,木弓,那些根雕有的像各種動物,有的像少女,有的像老翁,而人物身上都用枯葉做了衣物點綴,真是各據形態,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看來亞王爺北院的管事,應該是位很有情趣之人。
靈兒讚不絕口,臉上笑意濃郁,亞王爺自豪感頓生,笑靨如花,殷勤地幫靈兒遞甜果。
隨着音樂的改變,節奏感強烈的樂聲響起,他們知道北院家僕的舞蹈就要粉墨蹬場,期待地望着廳外,此時舞進來四人,二男二女,並且都是反串,男僕穿着女裝,婢女身着男裝,靈兒口裡的茶水差點噴了出去。
這分明就是東施效顰,那男扮女裝的故意扭着女人的動作,那女扮男裝的故意擺出生硬的男人動作,似乎有些窘迫,怎麼都笑不出來,讓人瞠目結舌。
靈兒禮貌性地津津有味地欣賞着,劉爍和單王爺,一會兒抓抓頭,一會兒撓撓腿,一會兒喝口茶,一會兒打打蚊蟲,一會兒瞅瞅牆上的根雕,一會兒望望天花板。
各種不自在,好像那上場表演的正是他們自己。
而亞王爺,瞅着他倆人該死的表情,在短短十來分鐘裡上了幾趟廁所,每次回來後都以爲此曲定會完結,可是沒想到長如冬夜,似乎沒得到誇獎他們誓不罷休似的,害得亞王爺再跑廁所,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吃壞了肚子。
家僕們聽說上次靈主子在東院笑得肚子疼,但今天靈主子雖然沒有笑得如此厲害,但見她新奇地盯着他們,他們也感到有一絲安慰。
靈兒忍了,畢竟他們不是專業,只是些粗人。
他們表演完畢,靈兒鼓掌叫好,但沒有叫封賞,家僕們恭敬地退了出去。
他們終於退下了,靈兒聽見旁邊亞王爺輕鬆吁氣的聲音。
見下人們都退去後,劉爍才望着亞王爺訕訕地笑,望着那欠扁的表情,亞王爺瞪着他,很想一個茶杯給他扔過去。
單王爺微笑着揉揉鼻頭,他還真沒有勇氣讓自己西院的奴才上場表演節目,他咧着嘴連聲安慰,“還好,還好,不錯,不錯。”
亞王爺見他們忍俊不禁的表情,很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靈兒先前怎麼都不好意思笑出來,現在見到亞王爺的囧態,終於破顏而笑,綻放如夏花。
正當他們閒聊之時,胡琴悠揚的音色響起,磅礴中帶着悲愴淒涼的韻律,一位高挑的美人,氣質高雅地踱了進來,看她花頭,寬袖的打扮,應是要唱京戲的花旦,她濃眉大眼,鼻樑高挺,輪廓分明,有一種剛毅的中性美。此人有些眼熟,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她幽怨的眸子輕挑,緩緩啓口,悲愴哀怨的嗓音如同天籟般韻來,悽悽切切,悲悲涼涼,動人心絃,幾人的眸光頃刻被她吸引。
靈兒緩緩側首,見他們三位爺就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盯着新鮮好奇的眸子,一轉不轉瞅着她,似乎今日才知道她會唱京腔,她唱得蕩氣迴腸,悠揚婉轉,沁人心骨。
陳靈兒白皙的小手,輕輕端起青花瓷杯,緩緩向後靠去,慢悠悠地嗅着茶香,瞅着那三位爺,他們輕輕敲着指頭,晃着腦袋,嘴裡跟着磨磨嘰嘰地哼着,眸眼一眨不眨,一轉不轉,甚是投入而癡迷。
靈兒第一次見他們對一個女子這樣迷戀,這樣目不轉睛,她嚐到了醋的味道。
原來你們喜歡這樣的美人?間隙,韻味繞樑,迴盪不絕,靈兒緩緩起身,走上前去,用摺扇挑起美人的下頜,細細地品賞,語氣幽幽地說道:“好一位標誌的美人,特別是這雙哀怨的鳳眸,能迷死多少男人。”
她伸出手,用柔軟的指背輕輕扶過她的臉龐,她微微一顫,“美,我喜歡,透出一股陽剛的中性美。”
當她聽到靈兒說喜歡她的話後,他受寵若驚,惶恐不寧,慌忙跪倒在地上,語無倫次地說着:“奴才惶恐,奴才不敢,奴才罪該萬死,請王爺恕罪。”
“奴才?”靈兒再次挑起他的臉,他剛纔不停地給王爺請罪,是說我陳靈兒喜歡上他?靈兒再次仔細瞧去,是說眼熟,原來他是亞王爺北院的管事阿丙,想不到他是花旦出生,“我喜歡你有錯嗎?你跟王爺請什麼罪,又不是他喜歡你。”靈兒眸裡有了戲謔。
這靈院還真是藏龍臥虎的地方,不知道還有什麼隱姓埋名的驚喜。
“靈主子折煞奴才了,奴才是阿丙,是北院的奴才。”阿丙低下頭,不敢擡起。
“哦?我還以爲是女子,起來吧。”靈兒故意不知,不想嚇着他,怕他今晚睡不着覺。
“賞,北院、西院都有賞。”靈兒連帶把單王爺的西院都賞了,她可不希望讓西院的奴才看着眼讒,也來得瑟一下,如果象阿丙這樣專業的還無所謂,將粗人委屈跳舞,有些難爲情。有一次就夠了,不需要大家效仿。
阿丙拱手謝恩,挑起眸來偷偷地瞧向亞王爺,他以爲自己的面子大,讓兩院的奴才都得到賞賜。
見亞王爺面色並沒有不悅,才安心退下。
阿丙背心都滲出了冷汗,他並不想顯山露水,只是先前上去那幾位奴才並未得到主子們的賞識。
他聽說東院隨便幾個奴才都能博得靈主子一笑,還真是小瞧了靈主子。他以爲隨便化妝幾個小丑角上去就能矇混過關,沒想到一上場,見靈主子差點噴茶的反應,就知道今天糗大了,靈主子不想駁他們的苦心,只是善意地鼓掌。
於是阿丙稍一描眉把私藏的行頭裝扮上,想挽回局面,哪想靈主子說喜歡自己,差點把他的小心肝都嚇掉了,自己是什麼身份?還不被王爺滅了,自己原本是京都紅極一時的旦角,就是爲了躲避幾位豪強,想奪他去做男寵,才隱姓埋名進了偏遠的靈院。
阿丙戰戰兢兢地退去,換回男裝,低眉順眼地站在廳外。
靈兒戲謔的看着亞王爺,“爺,想不到你金屋藏嬌,這麼久都不讓我們共賞,你一人享受?”
亞王爺挑眸瞧瞧阿丙,再興致盎然地看着她,“靈兒凡心動了?”
“我?他再美也沒有王爺美,沒有王爺的風度與傲氣,只是苦命人,唱哀傷的曲子有點魅力。靈兒還以爲王爺好那口,嘿嘿。”靈兒宛轉一笑,看向對面的兩位爺。
“亞,”劉爍爽朗開口,“看不出你還真有兩手,先讓我們噴茶捶胸,大迭不起,把驚豔藏在壓軸,言外之意就是,今天靈兒不能留在你這裡,我怕她眼珠瞅的不是你。”
靈兒瞪着他,有我什麼事?劉爍正要起身牽走靈兒,見她瞪着自己,真想給自己一巴掌,這時候怎麼能亂說話呢?“靈兒,乖乖,爺不是那個意思,爺就是想你了。”
“爍,今天是逢十,靈兒想好好休息。”靈兒的手被亞王爺握着,他輕輕撫摸着掌心的傷傷痕,疤痕要完全退去還得需要一些時日。
靈兒的心思是想留在北院,如果自己離開,就否決了北院奴才的費力表演,他們的臉掛不住,亞王爺的臉也掛不住,奴才們定會自責,家和萬事興,爲了大家安好,她也得留在北院。
“好,靈兒不走,我們也不走,睡在一屋說說話兒。”劉爍也學亞王爺,賴在他院子不走,挑釁地瞧着他,亞王爺不屑理他,低眸和靈兒說着話,故意冷落他。
劉爍也不惱,笑顏回頭瞅着單王爺,單王爺會意,拍案而起,“好,我們今天都陪靈兒。”
說罷二人喧賓奪主,猶如自個兒的院子,一前一後進入廂房,站在亞王爺的主牀前,劉爍揚聲喝道:“阿丙,進來幫爺寬衣。”
阿丙快步進入廂房,恭敬應着,“是,爺。”他幫劉爍解去玉帶,幫他褪去錦袍。
劉爍用指頭挑起他的下巴,細細端詳,緩緩啓口說道:“長得有幾分姿色,唱腔也不錯。”阿丙被他瞅着,一股寒涼從腳底竄起,額頭直冒冷汗。“以後,我們不在時,不許到靈主子面前去露臉。”他聲輕言威,字字鏗鏘。
劉爍腦海裡浮現出一年前,在靈院的情境,他把靈兒從湖裡救起來,失去了記憶,從此她性情大變,當時,她望着他眸放光華,開口第一句話就說,‘爺,你長得真俊。’然後他們擁吻,那是她第一次欣然接受他的吻,他永遠記得那美好的一天。
“是是是,爺擡舉奴才了,奴才就是奴才,蹬不了大雅之堂。”阿丙嚇得低頭諾諾自慚應許。
回頭再幫單王爺寬衣解帶,亞王爺擁着靈兒靠在門邊,盎然地瞧着兩位大爺盯着阿丙說着什麼。
“爍爺……”劉爍聽見靈兒叫他,才把眸光移開迎上來,滿面堆笑是望着靈兒,伸出手道:“靈兒,和爺睡正牀。”
亞王爺眼珠一瞪,見單王爺和劉爍鳩佔鵲巢,他彎腰抱起靈兒,走向旁邊的軟榻,軟榻雖然相對較小,睡兩人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