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現在的願望嗎?”潘尼斯默默地聽着奈莉不停歇的訴說,直到她終於沉默下來,盯着自己不再說話,才苦澀的說道:“一百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啊,無論何時何地,想到的也只有別人,爲了別人的事,只要你覺得那是對的,不僅可以犧牲自己的利益,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開始,我就已經有所預感了,像你你這種笨蛋,早晚會爲了別人的事,把自己的生命丟掉。”
“第一次見面明明是你在搶我的食物,纔不是你說的那樣呢。”可惜,女騎士緩解氣氛的嘗試失敗了,看到潘尼斯沒有任何變化的表情,只能訕訕的笑了笑,低聲道“,凱爾,你沒必要這麼說我,因爲咱們其實是一類人,否則也不會走到一起,你以爲換成你就不會這樣做了嗎?”
“當然不一樣,我是假的,你是真的。”潘尼斯搖頭道:“我是爲了讓自己完美,強行要求自己變成這種人的,而你不同,你從本質上就是這樣的人,你這樣做,完全是發自內心的。”
“你真的這麼想?”奈莉好笑的看着潘尼斯說道:“自我欺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啊,凱爾,還是說你覺得你能騙過我的眼睛?不錯,你以前的確是因爲強行認爲自己是個完美的聖人,強行改變自己的認知,所以帶來了很多隱患,但是絕不包括這一點。承認吧,你的本性和我並沒有什麼不同,面對需要幫助的人,就算第一個衝上去的人是我,第二個衝上去的也絕對是你,就算在那一百多年的時間裡,其實在這方面你也沒有任何改變,你還是那個願意爲別人的生命拼上自己一切的凱爾,還是那個我深愛着的人。否則,你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對不對,畢竟那時候你還不知道控制這具身體的人是我,你寧願親手殺死我的軀體,目的是爲了什麼?最根本的目的,還不是爲了整個世界的安危,爲了那些和你毫無關係的人的安危嗎。所以,如果咱們兩個的位置互換,你也一定希望我會這麼做的,我說錯了嗎?”
“現在討論這個問題毫無意義,只是單純的浪費時間而已。”潘尼斯被奈莉說的一愣,繼而氣急敗壞的說道:“對,換成是我,說不定我也會希望你這麼做,但那是另一回事了。而且,我會出現在這裡,也不是爲了什麼其他人的安危,我是爲了滿足你最後的願望,幫你解決你已經沒法再解決的問題。不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呵,你說的沒錯啊,這就是我最後的願望,剛好需要你幫我解決呀。”看到自己的戀人爲了自己的安危,已經急的連平日的冷靜都丟到一旁了,奈莉心裡不由升起一陣陣感動,明明應該感到悲傷的情形,卻忍不住露出一個暖暖的微笑,輕撫着潘尼斯的臉說道:“不要這樣,凱爾,只是死亡而已,沒有什麼可怕的,這麼多年了,我早就已經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生存和死亡,是生命必然經歷的兩個階段,每個人都要經歷的,無論再不情願,分別的時刻早晚也都會到來,誰也無法阻止的。實際上,分別的時刻,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經到來了,你和我能在今天有一次重逢的機會,已經是世上最幸運的事了,太過貪心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啊,親愛的,難道你還想把這種幸運再延續下去嗎?”
“不可以嗎?”潘尼斯按住奈莉在自己臉上撫摸的手,曾經在自己的領域裡,無數次想要握住這雙手,卻永遠只能握住空氣,現在終於可以再次握住了,潘尼斯的心裡卻充滿了痛苦和壓抑,簡直比在領域裡每一次握空時更要痛苦。潘尼斯緊緊的咬着牙,貪婪的感受着手掌上傳來的溫暖,呻·吟着說道:“我知道,能夠再次見到你,已經是雅拉大人最大的恩賜了,但是,我不想離開你,無論如何都不想離開你。”
“但那只是一種奢望啊,親愛的,就算你再怎麼不情願,就算你用全世界做賭注,讓我在達納庫斯的陰影下堅持下去,又有什麼用呢?讓我再堅持十天?一個月?或者一年?等到達納庫斯徹底醒來,一樣還是要面對分別啊,用整個世界的未來,去換取這短暫的時間,你覺得也無所謂嗎?”奈莉反問道:“不錯,你可以陪在我身邊,等到我無法壓制達納庫斯了,等到我對軀體失去控制了,等到再沒有希望了再殺死我,但是你想過嗎?現在你下不去手,到時候難道你就忽然能下的去手了?現在控制軀體的人是我,我會給你遲疑猶豫的時間,到時候達納庫斯也會給你這份時間嗎?我可不這麼認爲。”
“面對你和麪對達納庫斯自然有區別。”潘尼斯閉上眼不去看奈莉的眼睛,無力的說道:“面對達納庫斯是爲你報仇,面對你算是什麼?”
“算是滿足我任性的要求啊。”奈莉微笑着說道:“咱們在一起的那幾年,我總是提一些任性的要求,你還不是都滿足了?嘿嘿,這次也一樣啦,而且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
“你每次都這麼說。”熟悉的對話下意識的說出口,卻讓潘尼斯再次愣住了,仔細想想,如果滿足了戀人的任性,似乎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失而復得的狂喜過後,再次失去的陰影,壓得潘尼斯幾乎喘不過氣來,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希望自己根本沒有看穿奈莉的計劃,也許那樣心裡還會好過一些。當然,這種想法只是在腦海裡一閃,就被潘尼斯徹底丟棄了,能夠有機會再次重逢,對奈莉,對自己,都是最大的幸福,哪怕這份幸福如此短暫,但也值得用無盡的痛苦去換取。
“嘿嘿,這次我沒有騙你吧,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奈莉調皮的笑着,很難想象,她在面對着死亡的時候還可以笑得這麼開心:“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殺死了我,並不意味着分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