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位置,是距離之前的戰場大約三公里的一條小溪旁不遠。戰鬥結束後,大家又在暮色中堅持了三公里的距離,以避開屍體與血腥的味道,免得被屍體吸引的食腐類魔獸給新建的營地帶來麻煩。
在溪水旁洗淨了每一輛馬車表面被噴濺上的血跡和白色的蟲子體液,也洗淨了身上的污物,這羣初次經歷這樣血腥和持久戰鬥的年輕隊員們纔算感覺胃裡和心裡都好受了一點,當然,也僅僅是一點而已。
但是很快下一個問題就出現了,負責晚餐的廚師是普通人,並沒有參與今天的戰鬥,一直在車廂裡很安全的躲着。戰鬥過後,幾個廚師很好心的想爲努力戰鬥的年輕人們做點好吃的補充一下體力,於是決定熬一鍋濃濃的肉湯,配上香味濃郁的黏稠肉醬和鬆軟的白麪包,對於野外生活的人來說,這樣的一頓佳餚是做夢都難以享受的美味。
於是,當晚餐開始,隊員們看到淺色的肉塊在奶白色的肉湯裡翻滾的時候,當用番茄調製的暗紅色肉醬抹上烘烤到金黃的麪包的時候,絕大部分隊員都非常幸福的吐了,很顯然,下午漫天噴灑的蟲汁蟲肉和魔獸血液給大家造成了一點小小的困擾,不過,相信大家很快就能克服這些困擾的,恩,很快就能。
“是的,我相信他們可以的。”潘尼斯板着臉,嚴肅的說道。正是開飯時間,今天大家沒有分別設營,城衛隊員和冒險團的四位成員坐在了一起。潘尼斯舀起滿滿一勺肉醬,很有藝術性的用肉醬在一大片面包上勾勒出了一個惟妙惟肖的圖形,順手把麪包遞給了身邊僅剩的一個神經比較粗壯並沒有因爲晚飯而嘔吐的隊員。圖形勾勒的非常像,層層疊疊的肉醬堆積在一起形成一條條溝壑,整體看上去就是一個染滿鮮血的完整大腦,溝壑之間還有因爲寒冷而略微凝結的白色油脂。讓大腦看上去更加逼真。於是,最後的倖存者也很感動的跑去一邊嘔吐了,當艾爾蘭也苦笑着去安撫照顧吐成一團的隊員們的時候,用餐地點只剩下冒險團的大家獨佔着一鍋肉湯和一罐肉醬。
“你真是越來越惡趣味了。”凱瑟琳巧妙接住最後倖存者狂奔而去前拋出的麪包,看看上面的圖案,嗤笑一聲,用自己的小勺子在大腦外層添了一個顱骨的圖案,又用叉子沾了點湯汁在旁邊寫上潘尼斯的,這才滿意的遞給身旁的麗娜。
麗娜接過麪包,低頭看看麪包。又擡頭看看潘尼斯,再低頭看看麪包,再擡頭看看潘尼斯,終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猛地一口咬下,咬合力之兇狠,讓潘尼斯感覺眼角一陣狂跳。
“我只是爲了犒勞他們嘛。”潘尼斯帶着驚恐摸摸自己的顱骨,確認並沒有被麗娜一口咬掉,這才堅決否認了凱瑟琳的指控:“我只是出於好心。纔會暗地裡建議廚師們選擇這套晚餐的,明明是爲了獎勵大家,怎麼能說是惡趣味呢。你看你們不是吃的就很開心嗎?”
“我們只是麻木了而已,不代表我們喜歡這種感覺。”凱瑟琳怒視了潘尼斯一眼。摟過薇薇安替她擦淨臉上沾了滿臉的肉醬,期間薇薇安完全沒有反應,還在機械的一口口往嘴裡塞着麪包,也難怪會蹭了一臉:“就像是同一桌大餐。擺在燈火輝煌花香四溢音樂悠揚的餐廳裡吃,和擺在陰暗潮溼腐臭四溢的地牢裡吃,除了你這個變?態以外。沒有人會喜歡在後面那個環境裡吃吧?”
“我纔不是變?態。”潘尼斯捧着碗喝湯喝的很開心,聞言語重心長的說道:“我只是在鍛鍊他們的承受能力而已,讓他們儘早習慣這樣的環境對他們今後的發展有利,其實我是個好人啊,哈哈哈哈。”
“笑得像個白癡一樣。”麗娜對潘尼斯報以白眼:“現在說正事,一會怎麼跟芙蕾雅解釋?”
“說道芙蕾雅我還沒問你們呢。”潘尼斯奇怪的問道:“你們之間怎麼回事,怎麼突然間氣氛就不一樣了?”
“我記得我說過,她當時和我們三個一起的時候,關係很好的。”凱瑟琳解釋道:“那時候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樣,一起玩一起鬧,一起戰鬥一起流血,是最親密的戰友。但是後來她突然離開了,等昨天早晨再見面的時候她卻變了,表現出一副乖女孩的樣子,言行舉止都和我們保持着距離。當然了,我們也能理解,畢竟她要結婚了,很可能要回歸到平靜單調的家庭生活,確實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了,所以我們也就配合着她,和她的交流都保持安全距離。誰能想到,剛纔她突然變得像從前一樣了,給我們的感覺那個曾經的芙蕾雅又回來了,我們當然高興了。”
“那就難怪了。”潘尼斯恍然大悟:“難怪我之前覺得她表現出來對你們的態度總是非常虛假和做作呢,原來還有這個原因。”
“所以你之前很不喜歡她?”凱瑟琳似笑非笑的斜眼看着潘尼斯:“她可偷偷跟我抱怨過,說你一直表現的很討厭她,她還覺得奇怪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過你呢,原來是因爲我們?”
“胡說!”潘尼斯堅決的否認道:“我只是覺得她說話太嚇人了而已,而且麗娜不是說過嗎?她討厭男人貼上去,我是爲了給自己創造機會啊,哈哈哈哈。”
“接着編吧。”凱瑟琳直接無視了潘尼斯手舞足蹈的謊言,對麗娜說道:“我覺得也許把實際情況告訴她更好一些。她雖然心裡敏感脆弱,但是到了現在,總有權利知道真相的。而且,只要咱們不告訴她咱們懷疑她未來的岳父大人是主謀,也不一定真的會對她造成傷害。”
“可是,別忘了咱們已經答應了奧丁大人,對芙蕾雅隱瞞真相了。”麗娜反駁道:“再對她坦白會不會不合適?”
“情況不同了,現在她自己已經發現的差不多了。”凱瑟琳說道:“咱們答應的時候也沒想到對方會做的這麼明顯而且頻繁,所以說既然情況變了,咱們也有權力根據情況的變化而變化。更何況,是會長先違反規則向咱們隱瞞一些情況的,是他違約在先,咱們也就沒有義務再堅持承諾了。”
“唔,那這樣會不會引得奧丁不高興?”麗娜問道:“畢竟他是會長啊。”
“你覺得對於奧丁這麼一個寵溺女兒的人來說。”潘尼斯插嘴道:“惹他不高興或者惹他女兒不高興,哪個殺傷力更大一些。”
“好吧,這個理由很充分。”麗娜點頭道:“我沒意見了,也贊同坦白。”
“不過在坦白之前先統一一下思想。”凱瑟琳低聲說道:“你們現在真覺得幕後策劃者是對面那個會長卡拉?”
“大姐,看來你也覺得有問題了。”麗娜輕咬下脣,手指無意識的纏繞着銀髮,這是她思索時的習慣性動作:“我覺得不太像。”
“理由呢?”凱瑟琳追問道:“你這麼想的理由是什麼?我看看咱們的是不是一樣。”
“雖然說從這兩次攻擊時敵人的職業來看,都是稀有職業,後面和可能還有其他的稀有職業。確實,卡拉是最有可能悄悄調動這些職業的人,這點來說他的嫌疑很大。”麗娜說道:“但是就像芙蕾雅說的,如果卡拉不同意,根本不需要帶着威斯克去求婚,從這點來說這是矛盾的。”
“還有嗎?”凱瑟琳皺眉問道:“其他的理由。”
“還有,卡拉的身份。”麗娜說道:“卡拉的身份就像奧丁一樣,不允許他隨意的指使手下攻擊目標,因爲這樣很可能導致問題擴大化。就算他像奧丁那樣,私下裡僱傭其他人來攻擊咱們,但是別忘了,他們是傭兵,所有團隊都是非常龐大,最小也是數百人規模的隊伍,很難做到嚴格保守秘密的,而且現在也沒有大隊人馬來圍堵咱們的情況出現。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來襲擊咱們的更像是一些零散的精英分子,並非成建制的傭兵團成員,所以說不像是傭兵公會會長的做法。”
“其實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疑點。”潘尼斯壓低了聲音說道:“這種攻擊的程度,真的是半神應有的謀劃水準嗎?”
“什麼意思?”凱瑟琳一愣,追問道。
“你們太小看一個半神的眼界了。”潘尼斯撇撇嘴,語氣裡帶着一些莫名的嘲弄:“一個大腦正常的半神,是不會像現在這樣,派一些看上去‘可能’可以得手的人來執行重要任務的。如果這真是一個半神的謀劃,出現在咱們面前的只會是碾壓咱們所有人的傳奇階,甚至可能是兩個一起,以保證‘絕對’可以得手。至於現在咱們遇到的情況,其實和小孩子玩鬧差不多,完全不像是一個正常的半神應有的謀劃。”
“這樣嗎?”凱瑟琳和麗娜同時低頭沉思了片刻,凱瑟琳說道:“我們除了會長和安圖因大師,沒見過其他半神,所以無法判斷,不過從感覺來說,你說的應該沒錯。既然這樣,那謀劃着應該確實是其他人了,會是誰呢?”
“也許,我隱約猜到了一點。”潘尼斯苦笑:“不過現在還毫無根據,等有了根據再跟你們說吧。”
“也好,那走吧,去坦白。”凱瑟琳放下手裡的空碗,站起身說道:“統一口徑,咱們也不知道幕後主使是誰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