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野獸一樣的活下去, 還是像個人一樣的死去，這是個問題……
各自有各自的選擇，也許, 不是我勇敢, 是我不夠勇敢......
身子被死死踩住, 聖獸喉嚨裡發出嗚咽的低吼, 裂開嘴來, 一口白生生的尖牙，一滴唾液沿着齒縫直直的墜在我臉上。
我皺起眉頭，看着它：“……好臭的口水, 你多久沒漱口了？”
“……”它愣了下，伸出舌頭, 在我臉上來回舔了幾遍, 我屏住呼吸, 不敢喘氣。
我發誓這混蛋一定是故意的！等到它耍夠了，我的衣服也浸透了口水。
我甩甩頭：“剛剛那老頭說, 我是第八十一個，就是說，先前你已經吃了八十個人了？你…真噁心！”
聖獸的豎瞳猛的放大，胸上的重力徒然壓了下來，我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肋骨……應該是斷了。它一掌橫掃過來, 我被擊飛到牆上, 落到地上。我扶着牆壁, 站起身來, 腹中劇痛，嘔出血來。
“你…沒有資…格…說這話！”異常低沉的聲音, 發音有些古怪，不過，還是能聽清內容。聖獸一字一頓的說道，話語間帶着顫抖，應該是太久沒有說話的緣故。
我擡手抹了下嘴：“我沒資格？你個喪盡天良的，人人得而誅之，還要什麼資格！”
聖獸向前一步，瞟向我的左手，道：“中，中了盅毒的…唯有不停的吃掉同類，才…才能保持神智，你這個樣子，有什麼資格說我！”
我心中一緊，當初那個白色的傢伙……我撐起一口氣：“我只是偶然間喝到盅血，並沒有吃掉那人，是被我用劍殺掉的！”
“可笑！”聖獸說話越來越嫺熟，“你我還有什麼好隱瞞的。我當初中盅時，拼盡了功力，也不過撐了兩年。等我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在這洞裡了，就是現在這般嘴臉了！”
它的尾巴一甩：“知道門後是什麼嗎？”
我沒有作聲。
“屍骨，成千上萬副，各種各樣的，就是沒有人骨。”
“難道…是你…”我雙腿打顫。
“何爲蠱？百蟲置器密封之，使它們自相殘食後，獨存者，即爲盅！聖獸，也不過是盅的一種稱呼罷了。”
“……”如此歹毒的方法，安曼宮到底想幹什麼！
我猛的想到，天山的寒冰洞……那裡面也有這麼多的怪物，會是這般用處嗎？是不是要趕回去提醒師父，徹底毀了寒冰洞？！
又或許……
師父，他根本…就知道盅的事情……
我被腦中冒出來的這個念頭，嚇的全身冰涼。
飛煙殿本就是四方聯盟之一啊……
------------------------------------------------
“你現在還有什麼說的！”它鄙夷的看着我。
“我……”我看看滿是鱗片的手，“信不信由你，我問心無愧。”
它一尾抽在我身上，我跌倒在地，捂着傷口道：“要是讓我吃同族，來保持人心，我寧願瘋了，死掉，也比這樣強！虎毒還不食子呢，你這樣活着，簡直比禽獸都不如！”
“哈哈~ ”它笑了幾聲，最後卻化成了淒厲的狼嚎，“你知道什麼！只要再吃一個，我就能重新變回人形了！我的大楚，我的子民，還在等着我回去啊！”
“大楚？你說的是哪個大楚？”我不解的問道，“於皇族的大楚國嗎？”
聖獸笑了笑，咧嘴能算是笑的話，它傲慢的說道：“除了我們於皇族，還有哪個大楚！”
我微微皺眉：“三十年前，大楚已經俯首稱臣，現在是大祁的附屬國。”
與楚國開戰時，庭韞父親，裴爭鳴還是一員小將，之後一戰成名。楚王‘於皇玄’，就是他親自押解上京，交給了太上皇，爲表戰功，當場被封爲‘國公’，震驚四野。
“你，你難道是於皇玄！！”
“什麼俯首稱臣！！”
我們兩個同時大喊出聲，掩不住心中的震驚。
“……”
“……”
“於皇玄！不孝子！當初答應我什麼，居然是這樣的結果！我這般辛苦，等到今日，是爲了什麼！我要殺了他！殺光大祁！”聖獸咆哮着站立起來，頭直接觸到了洞頂。
殺氣！我第一次如此清楚的感覺到，飽含怨恨，摧毀一切的絕望。
於皇玄居然是他的兒子？那眼前這個半人半獸的傢伙，就是大楚史上最強大的帝王，於皇極天！他二十七登基，在位十二年，治國手段高明，國力空前的強盛，一度讓到了周邊的國家惴惴不安。就在防備大楚，要攪起天下戰火的時候，於皇極天突然傳位給了自己的兒子，從此消失不見。
我掙扎着起來，握緊寶劍。
我在書裡見過於皇極天的畫像，也是個氣度非凡的美男子。從未想過，今生我還能見到本人，可惜，一代帝王，卻淪落到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摸樣。
-------------------------------------------------
於皇極天咆哮着，震耳欲聾，全身散出強大的氣場，讓我的心口如同壓着巨石，呼吸也變的困難起來。我封了幾處穴道用來止痛，調動內力，護住心脈。
‘心境空靈，氣歸大海！’我心中默唸，周身泛起淡淡的白光，光越來越強。
天山的三大絕招，‘長空一擊’、‘凌星喚風’，我都已經用過，最後一招，我卻沒有十足的把握。這樣的的身體用出來，不知道會造成一個怎樣的結果，也許自己也會失去了心智，妖化掉了吧。
我腳下輕點，整個人輕輕躍起，如同風中飄揚的柳絮，極緩極緩的，向於對方移去。
於皇極兇猛的一掌過來，他的動作在我眼中，就像放慢的鏡頭。手掌帶起的勁風，將我吹的一滯，又繼續靠近。我就是那行與驚濤駭浪之上的小舟，隨着波浪的起伏，忽上忽下，依舊駛向目的地。
我落在於皇極天的面前，紅的是血，白的是牙，眼中只有對方的黃金瞳，聽不到聲音。
我擡手攬住他的脖子，揚起冷霜，狠狠的刺入他的心臟！
這就是天山最強的一招！‘攬月入懷’！
死亡的擁抱，避無可避！
突然一道疾風破來，無聲的世界被一擊而碎，天地變色的嘶吼聲，猛的涌進耳朵。
於皇極天胸前的血不斷的噴涌出來，他瘋狂的橫掃面前的所有的東西，整個洞穴搖晃起來，石頭大塊大塊的擊落。
他已經失去理智了！我正要離開攻擊範圍，腳卻發軟，跪了下去。
左肩灼痛起來，飛快的向全身蔓延開來！是妖化！我掩不住驚慌，雙手撐地，看見右手上也長出鱗片，用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的延展開去！
該死！我擡頭看了眼於皇極天，我不要變成那個樣子啊！
我撕掉袖子，鱗片已經過了手肘，還在往上生長……
-----------------------------------------------------------
走到這一步，總是要面對的。
當初不想被困桃花澗，我沒有和安曼宮走。其實，我有偷偷的後悔過。
呵~ 看似走的瀟灑，心裡其實是坎坷不安的，不過，話既然說出去了，也就沒有回頭路了，唯有硬着頭皮，走下去了，真是任性的不像話。
安曼宮那些神棍不是說會時刻關注我的嗎？怎麼還不出現來擊斃我？還是也想等我失去心智，再丟進哪個洞裡，弄成聖獸盅？還好沒跟他們走，都是騙子……
我摸了摸自己的尖爪，殺人應該很容易吧，但願不是很疼……
於皇極天轟然倒地，胸口還插着冷霜……
我心中一動，掙扎着走了過去。
新羅撩，你說讓我相信你的……
等我徹底妖化的時候，讓你殺了我的，你怎麼可以失約？
我握住劍柄，是讓你的劍，代替你的手嗎？
這種時候，我一個人會怕啊！
我是希望死的時候，有溫暖的胸膛可以靠的……
於皇極天口中溢出血來，金色的眼睛，開始渙散。
居然會和這個素不相識的死在一起，真是無奈。
“於皇極天…正式介紹下，我叫獨孤煙，你應該沒聽過我的名字，不過沒關係，黃泉路上，有個伴，不會太寂寞。”
他似乎笑了下，我用力抽出冷霜：“新羅撩，你個混蛋！”
甩了甩劍上的血，反手貼在脖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