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發揮羣體智慧,那就基本上沒有賀六渾什麼事情了。這個時候,就是做個橡皮圖章,點點頭,笑一笑。不過,花弧還是比較懂事,又問一句:“軍主,就這樣做嗎?”
衆人都開始看花弧了。盧長貴和高嶽在偷偷笑,不敢大聲。這個花弧是踢打他們習慣了,犯不着受皮肉之苦。
盧長貴也裝模作樣問一句:“軍主,就這樣做嗎?”
惹得所有人都笑起來了,只有花弧還矇在鼓裡。賀六渾也覺得有點尷尬,笑道:“趕緊趕緊,怎麼做纔是最關鍵的。趕緊考慮在哪個地方設伏,怎麼派人才是正事。”
衆人開始議事,七嘴八舌,不斷的討論補充,推翻,然後再補充,再來。最後商討出一策,讓賀六渾大爲讚歎,說道:“兄弟們,我請你們喝酒去。喝完了,開始幹活!“衆人齊聲應諾。
毫不誇張的說,我們這個團隊,真的不賴。賀六渾看着自己身邊這些人,覺得太幸運了。其實真正做老大的人,就是會用人,管人。凡事都是自己親力親爲的,基本上都是諸葛亮的類型。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賀六渾纔不想做這些呢。就像這次在撤軍途中襲擊,按照賀六渾的想法最多是設伏,然後尾隨跟擊。這些傢伙想出來的招數就複雜了,且看後面一一道來。
第二日,繼續是攻城戰。不過這個攻城,已經是雙方都在做樣子了。下雪的天氣,走路都有點難,還要爬雲梯,怎麼可能。叛軍的督戰隊,都是用鞭子抽纔有人過來。來了城下也是磨洋工,都知道攻不下了。
拖拖拉拉的一天就這樣過去了,雙方都損失不大。這樣的天氣,弓的彈性都有點問題,所以死傷不多。
雪還在下,而且開始積雪了。
賀六渾這邊的準備已經差不多了,所有要出擊的都特製了一些看起來破爛的棉衣包裹鐵甲。叛軍本來就是和懷朔軍隊一樣的裝束,所以破爛一點更容易混淆。區別之處,就是一根紅布紮在脖子上,比較醒目。
衛可孤是破六韓拔陵的兄弟,兩個人雖然一個是匈奴族,一個是鮮卑族,可是從小一起長大,兄弟情義頗深。這次一起起事,一起打天下更是配合默契。除了武川是由原來的宇文家族內應攻下的,其他撫冥、柔玄、懷荒三鎮都是衛可孤率隊衝在前面拿下的。
這次攻懷朔,知道是個硬骨頭。可是一開始沒有想到內應全部被清除,然後沒有想到守城的人那麼頑強,結果一拖再拖,最終徒勞無功。說是四面攻城,其實自己也知道,宇文家族和葛榮都不可能出大力。只有自己來硬的,可惜沒有效果。眼看着天氣變化,所以破六韓拔陵先帶隊回武川了。自己看來也只能撤退,等明年開春再來。
想到這裡,看着大戰外的飄雪,再看着那些懶洋洋的士兵,衛可孤明白,該走了。
一聲令下退兵之後,衛可孤發現其實不用自己說了,所有人都知道。細問之下,才知道昨天晚上開始,整個軍營就在傳,真王已經回武川了。還有的在說,武川糧食不夠了,將軍攻城就是希望多死幾個人,少吃點糧食。
衛可孤汗毛都豎起來了。一方面覺得非常奇怪,但是也無從問起。聽到撤軍之後,整個營地都亂了,每個軍主,幢主都在收拾東西。一些部落豪帥更是動作快,要不是今天晚上還要住,連帳篷都要拆了。到哪裡去問?
另一方面衛可孤覺得有點危險的感覺。糧食,打戰死人,這些說法怎麼可能傳出去?是誰,不可能是懷朔的將軍,他們連我是誰估計都不太清楚。只能是自己的屬下,這就危險了。似乎有點失控的感覺。
翌日大清早,雪停了。
隊伍就開始陸陸續續的撤退,非常主動積極,隊伍綿延很長。衛可孤不寄望這些軍隊能規規矩矩,只希望不要太散亂。上次被懷朔偷營說明,對方還有戰力。只是自己也明白,這些士兵大多數本來就是牧民或者農民。真正的骨幹,就是原來自己的部落兵和鎮兵中的佼佼者。這些骨幹在攻城時還損失了很多。
自己是帶着中軍壓陣,在隊伍中間。破六韓孔雀是真兄弟,也是真王的族人,一員悍將,忠心耿耿。他帶着兩萬主力軍殿後,肯定沒有問題。
雖然從早上就開始退兵,而且雪還不厚,可是大兵過境,泥濘一片,這是最折騰人的事情。很多裝載物質的大車都陷在雪地,拖不動。所以直到正午,才走了不到三十里。這樣下去,沒有三天都到不了。
衛可孤催促大軍加速,更亂了。有的馬隊要快,嫌別人擋路。而馬車又動不了,罵罵咧咧。每個幢主不服另外的人,更是折騰。糾結到一起,隊伍更長了。綿延十里,看不到頭尾。
不過還好,破六韓孔雀是個明白人,殿後一絲不苟。最擔心的追擊沒有發生,衛可孤緩了口氣。如果這樣的時候,來個攻擊,那肯定大亂。不過,自己要求再三,注意防止被偷襲,看來還是有效果的。
到了晚上,不得不駐軍在野外,才走了八十里。這還是建立在自己的軍隊大部分是騎兵才做到的事情。
入夜時分,衛可孤親自安排崗哨。他知道這些人肯定是不可能按照兵法,老老實實紮營。那自己能做的,就是把保衛工作做好,這樣纔有保證。
衛可孤是非常敬業的將領,晚上還親自查哨。結果一夜平安無事。殿後的破六韓孔雀也傳來信息,懷朔鎮派出了軍隊跟蹤,人數很少只有幾百,只是在監視,遠遠的尾隨。
第二天依舊是如此,只是隊伍更亂了。衛可孤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不出亂子就好。拖沓一點,懶散一點,沒有問題。
下午快要紮營的時候,已經到了一個叫烏蘭忽洞的地方。衛可孤覺得名字有點怪。在北方語言裡面,烏蘭是火紅、紅色的意思.。薩滿大神曾經給自己占卜說自己不能見紅。所以衛可孤覺得怪怪的。
仔細看看,這裡有一座廢棄的障城,原本就是配合古長城用的,在武川和懷朔的交界處。障城位於長城南約0.5公里,東面有一條季節性的高勒布桑旦賽拉河,繞城北向西北流去。障城城牆用大石板壘砌,構築堅固,平面呈方形,類似於梅令山古堡。城牆東西長126.8米,南北寬124.6米。 東牆中部開設城門,並加築有方形甕城。城門內側、四角的內側、南西兩牆正中的內側,都壘砌有蹬道,各寬約l米。
城內西南部是一座院落,築有東北兩牆圍成獨立院落,東北兩牆正中開設院門,院內有用石塊壘砌的房屋基址十餘座,其中以西南角上的一座房基規模較大。城內西北部分佈有房屋基址十多座,東北部和東南部僅有少數房屋基址。城內全部被流沙覆蓋,還有大量的板瓦和筒瓦殘片。
這時,開始出問題了。
破六韓孔雀派人來報,尾隨的追兵越來越多,估計有數千人,而且都是具甲鐵騎。所以他準備就地駐營,結陣。
然後隊伍中段出現懷朔騷擾的騎兵,人數不多。但是一些流民一樣的隊伍見到敵人就散亂,甚至有人逃跑,一個個如臨大敵。等到中軍去驅趕之後,那些傢伙跑的無影無蹤。
更麻煩的是,前面居然有人爲了搶住的地方,開始打起來了,據說動靜還很大,就在中軍不遠處的障城。衛可孤看見一大夥人在那裡吵架,非常生氣,這樣的時候還出這樣的事情。抓住一個士兵問到情況之後,氣哼哼的帶着十幾個親兵隊直奔障城。
等到衛可孤來到廢棄的障城城門口,發現的確有幾百個士兵在門口吵吵。一看見衛可孤過來之後,都要過來說理。一下子就把衛可孤等人團團圍住,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
還沒等衛可孤開始說話,就見這些裡圈的士兵齊刷刷的開始拿出弩,對準衛可孤等人就開始射擊。距離太近了,太突然了。衛可孤根本就沒有來得及說話,親兵隊長才剛剛大叫一句幹什麼,一羣人就被弩箭射成了刺蝟。內圈的吵架士兵,還用刀狠軋幾下,確定是必死無疑才住手。
衛可孤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壯志未酬,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在這個廢棄的障城。到死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是敵軍還是軍隊叛亂。眼睛怎麼都不閉上,彷彿在問,到底是怎麼了,真的是不能見紅嗎?。
剛剛 親兵隊長的聲音被淹沒在嘈雜的吵鬧聲中。也在這樣的嘈雜聲中,訓練有素的士兵們,把這十幾具屍體拖進障城,扔到西北角。
然後,這幾百個士兵齊刷刷的上馬,若無其事的朝後軍奔去。衛可孤中軍的官兵,看見友軍來了,特意讓開。這些士兵就這樣走了,與前面負責騷擾的士兵匯合。在草原上繞開一個大圈,避開破六韓孔雀的後隊,悄無聲息的不見了。
過了一會,中軍的一些親兵覺得不太對勁,開始詢問彼此。部分士兵來到障城,發現地面的血。然後進去發現衛可孤滿是弩箭的屍體,頭顱居然不見了。於是整個中軍開始狂喊到處奔跑,警哨聲四起。
再等到破六韓孔雀率隊趕到時,已經沒有人知道那些人去了哪裡。
此刻,盧長貴,空性帶隊已經奔出了十幾裡,與後面的花弧具甲鐵騎匯合。
大家狂笑着直奔懷朔而去,一下子都不敢停歇。這是軍主特意下的命令,也是他不出來的條件。
這應該是此次戰爭最大的收穫了,遠遠超過所有人的想象。其實很多收穫就是在不經意之間發生,讓你笑得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