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賀六渾自然就去了兵部,因爲他來的主要任務就是去述職。其實在大魏朝,不是隻有一個兵部尚書,因爲戰事頻繁,分開設立,南部尚書和北部尚書。自從道武帝開始設置,當然是北部尚書管理北邊州郡。但是武川鎮又很特殊,屬於邊鎮軍鎮。所以北部尚書也可以管,更多的直接由皇帝管理。皇帝當然不可能管理那麼多人,一般就是由皇帝指派的八公來協助,或者是臨時的丞相、柱國大將軍來管理。
這次進門感覺很好,主要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因爲朝中有人好辦事,現在自己儼然有幾個王爺、侯爺的背景,誰見了都會給幾分面子。第二個,當然就是因爲上一次麻令史的遭遇,所以整個兵部裡的人都知道這個,惹不起的人物。當然還有一點就是因爲自己已經是一個將軍了,而且是有爵位的將軍。
進門之後報備,這樣就有人領到了北部尚書的房間。賀六渾進來之後發現是一個瘦瘦高高的一個官員,邊上就有人已經介紹了這個人就是城陽王元徽。
城陽王元徽這個人物很有個性,很有特點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爲他的老婆於氏出軌,而且出軌的對象就是廣陽王元淵。據說這裡面有錯綜複雜的關係,但是賀六渾知道,一個敢於把綠帽子公開的男人,那是非常厲害的角色。
“你就是賀六渾將軍,不錯不錯,年少英武,過來名不虛傳。”元徽一見面居然開始誇讚,而且一派的和顏悅色。
賀六渾心裡非常的納悶,因爲獨孤信等人都說過,城陽王元徽“外似柔謹,內多猜忌,睚眥之忿,必思報復。”且“性佞媚,善自取容。”也就是說,這個人其實是非常腹黑的人,而且比較貪婪,怎麼會對自己這麼好?而且好歹是王爺,自己卻是一個五品官,而且是邊塞的。
心裡納悶不影響表面工作,一邊拜見,一邊把一個手札遞上去。其實就是禮單,這是慣例。裡面的東西也是頗爲貴重,誰都知道,進京述職其實就是來拜見各級官員,而且每個人都得送點厚禮。朝中有人好做官,就算沒有人,也不要得罪人。
元徽把臉一沉,然後就把禮單遞回來:“賀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啊?自己人還要這樣嗎?”
自己人,賀六渾更加的納悶了。
“尚書大人,這都是一點小心意。都是地方特產,給您嚐嚐鮮而已。”賀六渾紅着臉解釋道。送禮其實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對方收吧自己心裡不爽,對方不接吧,自己心裡就更加不爽。
“別人那邊你就去送,我也知道你做的也很爲難,纔剛剛開始擔任這個職務,我這邊就不要送了。你放心好了,我這裡已經沒有任何問題。回條和官憑都已經安頓好了,待會就拿走。“元徽還是一臉的真誠,看來是真的啊。
賀六渾現在更是摸不着頭腦,因爲自己走了很多的地方都已經把禮物全部送出去,當然也比較的順暢,但是這一個是完完全全沒有想到的事情。
“尚書大人,這,這。。。”賀六渾真的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來來來,坐下來。”元徽招呼道,然後開始罵手下人,“你們還不趕緊泡茶過來?”
賀六渾越來越緊張,因爲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而自己現在這點身份能夠做點什麼事情是的確搞不清楚的,所以心裡自然就非常的忐忑。
城陽王元徽這時已經離開主座,來到一邊的會客室,招呼賀六渾坐在身邊。看樣子是要長談一番,但是的確是很客氣。賀六渾硬着頭皮走了過去,屁股挨着點邊坐下來。
問寒問暖、閒扯幾句之後,元徽終於說到了正題:”賀將軍見了長樂王爺了吧。“
賀六渾一下子明白了,原來是長樂王的人。趕緊答道:“見過了,長樂王對在下頗爲關照,感激涕零。”
“那是當然,你現在的位置能夠如此破格提拔,都是靠王爺的關照啊。現在朝局混亂,也只有長樂王纔是真正爲大魏朝着想的人啊。試想如今,能有誰擔得起這個重任,也就是長樂王了。”城陽王元徽繼續嘆道。
賀六渾點點頭。看來城陽王是鐵心幫助長樂王的,自然也就是死黨之一了。
“尚書大人說得對,長樂王爺素有賢名,而且對待我等邊遠將領也是禮賢下士,我等自當跟隨王爺。”這個太表的好,城陽王的臉色越來越好看了。
“賀將軍一路過來,應該是瞭解地方的叛亂。不知道有沒有看見朝廷的大軍啊。”元徽有意無意的問道。真正的戲肉來了。
“稟告尚書大人,赴京途中見到大軍開拔。還拜見了廣陽王元淵大人。”賀六渾說道。一說到元淵,就見城陽王元徽的嘴角抽動了幾下,很快就安定下來。
“那你覺得此次出征,勝算如何?”元徽平淡的眼神,卻緊盯着賀六渾。
"這個就不好說了。一場戰爭的勝利有多重因素,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我對河北戰事理解不多,所以不好評說。“賀六渾回答的很委婉。
“但說無妨。你也是軍中老人,經歷沙場無數。而且我也知道你的很多兄弟都是在前次平叛中失去。據說當了誘餌吧。”元徽真的是知道很多,而且也明白賀六渾的痛處。
賀六渾還是有點猶豫,這個夾縫之中的感覺真的是很難。
“我們都是爲大魏朝效力,你也該說說觀點,供朝廷參考吧。長樂王爺對你非常肯定,說你是軍中少有的智謀出衆。難道我這裡就不能說點什麼了?”元徽看樣子是非要賀六渾說點什麼。
“尚書大人見笑了,卑職擔心說的不對,誤導朝廷。”賀六渾還是謙順。
“哪裡話來,但說無妨。”元徽很堅定,堅定的奇怪。
“那我就斗膽評說幾句。首先我覺得河北的這場叛亂是肯定要失敗的,雖然說他們兵力浩大,而且戰力非凡。但是畢竟只是局部之亂,就是整個河北被佔,也不能成氣候。再加上他們,從來不事生產,典型的流寇作戰,打一個地方,換一個地方,就像是蝗蟲一樣,一定會被滅掉。”說到這裡,元徽的眼神有點黯然。
“ 其次,這一次廣陽王元淵大人去征戰,我覺得前景堪憂。”
一聽這個,元徽眼神就亮了。禁不住人也靠了過來。
“爲什麼這樣說?“
“我在軍中觀看的時候,我覺得這支軍隊的戰力好像不如前面,我所見識到的中軍。這些部隊難道不是真正的中軍嗎?按照我的理解,應該是吧?邊軍調一部分過來幫忙,軍隊的實力就會增長的很快,而且這些邊軍都和這些人打過交道,都知道對方的戰術打法,會很有幫助。還有一個就是我感覺到的是元淵大人感覺到他的狀態不是特別好。這個和我在武川鎮看到的完全不一樣。領軍的將軍是這個軍隊的靈魂,我也不知道元淵大人有什麼事情,或許是我多慮了。”賀六渾說出來自己的擔心。
“就這些了嗎?”元徽繼續問道。
“目前就是隻能這些。我總是感覺這一次出征好像大家都預料的不足。這次叛亂和上一次的有很大的區別,上一次的時候主要是因爲官逼民反,朝廷裡面,只要能夠把民心安定下來,就沒有問題。但是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河北的叛亂打出的口號是乞活軍。他們是爲了生存,爲了活下來而戰鬥,這樣的軍隊是非常恐怖的。如果還是用上一次的打法和心態去應對,可能會出問題。當然這也只是我個人的一些想法,僅供尚書大人蔘考。”
元徽哈哈大笑說道:“賀將軍的確是年少多謀,就這麼一點點情況都能夠看出這麼多的問題,非常的了不起。廣陽王元淵就是太囂張跋扈了,他眼睛裡面看不起任何人。這樣的人遲早是要吃大虧的,誰都不會去幫忙他,他怎麼去作戰了?”
“賀將軍,反正你覺得這一場戰爭肯定是會贏,只是一開始會有些問題,是這個意思嗎?”元徽最後問道。
賀六渾趕緊回答道:“我覺得判亂一定會輸,那是因爲從整體上來看實力不相當。只要應對得法,這樣的判斷是很快就可以下去的。但是如果要是沒有遏制住,演變成了一個大亂,那我就估計不到,以後的趨勢了。”
“我大魏朝幅員遼闊,軍隊百萬,這樣的叛亂當然是不在話下。所以朝廷裡面很多人都想借這次鎮壓叛亂去立功勞,所以這次你就知道爲什麼軍隊實力會下降,因爲有太多的宗室子弟都已經在裡面了。他們肯定想不到,肯定他們意想不到啊,會陪着元淵一起去送死。也好也好,這傢伙死了,都不會有好結果的。”元徽說到這裡,原形畢露,咬牙切齒。
賀六渾突然間覺得心裡非常的寒,這是一個怎樣的故事?你得罪過一個人,這個人很有可能就在背後捅刀子。所以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因爲小人的判斷標準從來不會以民族大義,社會發展,國家興亡,人民安定爲準則。他們的判斷標準,就是一個是不是對自己有利。
元淵肯定也想得到,元徽會恨死他。但是他肯定想不到的是,他會採取什麼樣的手段,最終讓自己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