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所之後,賀六渾還是心潮澎湃。這次來洛陽最大的收穫就是見到了自己的領路人,而且這一番交談也讓自己受益匪淺,畢竟段長這麼多年混下來也不是白混的,和看人的方式都與衆不同。其實就是諸葛亮的閱人術
1.問之以是非而觀其志。
2.窮之以辭辯而觀其變。
3.諮之以計謀而觀其識。
4.告之以禍難而觀其勇。
5.醉之以酒觀其性。
6.臨之以利觀其廉。
7.期之以事而觀其信。
特別是賀六渾問到段長怎麼看自己的時候,還說了一番話,語云:“脫谷爲糠,其髓斯存”,神之謂也。“山騫不崩,唯石爲鎮”。骨之謂也。骨有九起:天庭骨隆起,枕骨強起,頂骨平起,佐串骨角起,太陽骨線起,眉骨伏犀起,鼻骨芽起,顴骨若不得而起,項骨平伏起。在頭,以天庭骨、枕骨、太陽骨爲主;在面,以眉骨、顴骨爲主。五者備,柱石之器也;這些話說的賀六渾一愣一愣的。
崔蒿一直在房間裡等,因爲這一次來到洛陽之後,兩個人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交流,但是他也通過這一段時間的觀察,也發現了很多的問題。他也很想在離開洛陽之前與賀六渾好好的聊一次,畢竟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不是簡單的上下級關係,還是真正意義上的兄弟。
“你是在等我?”賀六渾當然明白的這麼晚的時間都還在房間等。
“將軍,有些話還是想和你說一說。”崔蒿答道。
“哈哈哈,今天我在段長將軍那裡,也聽到了很多的東西,也想和你聊一聊。你不會也和我說有關,看人的問題吧。”賀六渾隨口這麼一說,居然還蒙對了。
“是,我想和你說一下關於長樂王的事情。”崔蒿正色道。
“哦?”賀六渾非常驚訝。
“所謂良禽擇佳木而棲、良才擇賢主而事。我覺得長樂王不是當下的雄主,將軍要小心謹慎。”崔蒿也真敢說話,畢竟這涉及到一個王爺,而且是賢明著稱。
“此話怎講?”賀六渾也靜下來了。
“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也,能安之者,定要有容人之胸懷,更要有王霸之氣,還需經天緯地之才。後二者長樂王皆不具備,所以將軍一定要慎重。我知道將軍深得長樂王信任,可是將軍也已經靠向爾朱榮侯爺。二者之間不能齊備的。”崔蒿繼續說道。
賀六渾笑了起來,說道:”賢弟是怕我踩高蹺吧。其實不然,現在爾朱兆一天到晚就和長樂王在一起,他們兩個是一體的。一個在朝,一個在野,相互支撐。“
“當下是這樣,以後不一定。你沒有發覺嗎?長樂王心很大,而爾朱侯爺心也不小啊。”崔蒿這句話說到點子上了。
賀六渾沉默了下來,點點頭。
“當下兩個人能夠合在一起,那是共同有目標,而接下去朝局變化就不一定了。”崔蒿的眼光還是無人能及。而且忠心耿耿,的確是把自己當做真正的兄弟。
“你爲什麼現在說這個?”賀六渾也有點奇怪。
“長樂王派人來送請柬,明天邀請將軍去赴宴。而且特意說了,就是邀請了將軍一個人。”崔蒿說道。
明白了。最近幾次吃飯,都是沒有爾朱兆在場。而且這一次要自己去,又特意說明,就是一個人。問題就出來了,說明什麼呢?
“長樂王素有賢名,而且對待我是真心不錯,真的是折節下交。你也是知道的。”賀六渾沉吟半天說道。
“正是因爲如此,所以我才提醒大哥。可支持,不可投靠。”崔蒿就是不依不饒了。
“那你認爲爾朱侯爺值得投靠?”賀六渾反過來問道。
“兩人對比,目前來說當然是侯爺。亂世之中,名望地位不重要,重要的是實力。侯爺最大的優勢就是如此,而且也有容人之量。就是太狂妄了些。至少目前來說,是最佳選擇。之後怎麼樣,就看大哥你自己了。但是現在無論如何,不能讓爾朱侯爺認爲我們已經轉而投靠了長樂王,那是絕對不行的。爾朱侯爺個性剛烈,一旦他認爲我們兩面三刀,那我們在西北就很難待下去。”崔蒿的意思已經說得非常明白了。
“我們還有我們的目標,不是嗎?大哥是以後最好的選擇。當下最好的選擇就是爾朱侯爺了。”崔蒿最後笑了起來。
賀六渾笑了笑,拍了拍崔蒿的肩膀,什麼話都沒有說。
接下去獨孤信來了,帶來了孫騰。最近他們兩個走得很近,一個有官位,而且人緣好,爲人厚道。一個黑道大哥,本來就爽快。加上賀六渾的緣故,兩個人居然成爲莫逆之交。孫騰神情緊張,等到落座之後說道:“這裡安全嗎?”
獨孤信笑道:“這裡不安全,哪裡安全。除了將軍的侍衛外,我的手下也在外圍。一隻鳥都飛不出去。”
“估計上面也就是這個把月了。”這一句話出來,大家都愣住了。
“你怎麼知道?”崔蒿趕緊問道。
“我路過貴妃和琨宮,門口擺了一盆白色的牡丹。這是她和大哥的約定暗號。就是時間,她見過上面了,她的判斷。”孫騰一點也不隱晦,這裡都是過命的兄弟。
“按照慣例,如果上面過了,那貴妃因爲太子,立馬就有殉葬。”獨孤信臉色蒼白,笑不出來了。雖然大家和貴妃沒有什麼交集,但是都知道賀六渾與她的關係深厚。殉葬,那就是活生生的處死,這真的是人間慘劇。
北魏有個很奇葩也很殘忍的制度——“子貴母死”,即凡是被立爲太子的皇子,其母必須自盡,以防止母系親族干政。由於子貴母死制度過於殘忍,以致北魏後宮裡上自後妃、下至宮人,皆不願生下皇太子。儘管上次胡貴妃已經有了這個思想準備,所以纔敢放蕩自己。但是作爲已經有前情緣的賀六渾來說,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愣住了。
“有沒有什麼辦法?”賀六渾紅着眼睛問孫騰。
孫騰搖搖頭說道:“大哥,這裡是皇宮啊。每一個人進出都是必須查驗多遍,至少四道關卡。我只是一個侍衛小頭領,哪裡有那個本事。而且這不是普通宮女,是貴妃啊。“
崔蒿立馬說道:“將軍,輕舉妄動不得。”這是真兄弟,就算知道賀六渾的心情,也是非常理智的勸說。這要敢動,那不僅僅是殺頭,所有的一切都要完蛋。
“那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貴妃去死?”獨孤信覺得不可思議。
賀六渾現在腦子都是漿糊了,情感的衝動讓他恨不得帶人衝進皇宮救人。理智又清醒的告訴自己,絕不可能。就算自己不要命,兄弟們也跟着去死?家人?還有即將生產的老婆?這真的是糾結啊。其實,就憑賀六渾的人馬,連第一道門都進不去。何談救人啊!
兩難選擇是最折磨人的,賀六渾的臉色清一下白一下,房間裡的氣氛非常壓抑。
崔蒿想了很久說道:“將軍,也不是沒有一點辦法。”
衆人的目光立馬聚焦,熱得差不多可以烤焦。
崔蒿皺着眉頭說道:“只有上面自己決定。只有上面自己清醒的決定廢除這個制度,纔有可能。”
孫騰搖搖頭嘆氣:“怎麼可能,這是多少年流傳下來的規矩啊。你知道已經死了多少人?天賜六年十月,拓跋嗣被立爲太子,隨即其母劉氏被賜死。死後一個月,拓跋嗣即位,封其母爲宣穆皇后。太安二年(456年)二月,文成帝立拓跋弘爲皇太子,常太后下令依照宮中舊制,賜李氏死;讓李氏詳細列舉在南方的兄弟和所結拜的同宗哥哥李洪之,都加以託付。李氏到訣別時,每稱述一位兄弟,就捶胸痛哭,自殺而亡。這都是血淋淋的現實。”
崔蒿堅定的說:“有可能的。上面是最仁慈的一位,你看看他所做的一切就可以看出,距離沒有殺一個宗室。而且對待貴妃非常好。我覺得當下做兩件事:一是讓貴妃帶着太子天天守護,讓上面看見兒子離不開母親。二是要有人去勸說,實行仁政,纔可以讓天下太平。當然這個人要有聲望,要有可能見得到上面。”
“你的意思是?”賀六渾立馬明白了崔蒿的想法。
“對,就是長樂王。本來長樂王就是天天進宮請安,不出意外,他一定是顧命大臣。他如果勸說,那就很有希望。說不定就是一句話,就讓上面改了主意。這本來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崔蒿這個謀士,那真的是沒話說了。
“無論怎麼說,人是一定要去救,不然我們現在以後怎麼混。”獨孤信態度異常的堅決。其實這也符合他現在的身份,因爲他整體都參與到了這件事情當中。而且他現在在黑道上特別注重的是道義,如果那個方面見死不救,那就帶不動自己手下的兄弟。
賀六渾話特別少,心裡特別痛。一個男人要什麼時間段纔會奮發,那就是他自己覺得手足無措的時候。所以古代的人說,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非常有道理。
“獨孤信,孫騰,不管怎麼樣,你們現在去想辦法。只要有一線可能性,我們就會動手去救,放棄所有的東西,我也不在乎。現在我去長樂王府,盡我的可能性去做一些努力。天無絕人之路,我相信,只要我想做的事情我就一定能夠做成。”賀六渾最後說了一大通。
孫騰立馬站了起來,說道:“只要大哥一句話,我的命丟了,也不沒有關係。”
獨孤信用手用力的捶了捶自己的胸脯。
崔蒿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但是沒有一句話來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