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六渾的公函是送到洛陽的,這次來平城主要是替段長將軍送禮。就他這個級別,送禮也不可能見到領導,都是門房或者手下收禮。就這一圈下來,賀六渾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段長送的人,幾乎都是年紀大的一些退役將軍的人物,全是有點背景的鮮卑將領。比如樊興,平城鎮長史,據說與爾朱家族千絲萬縷的聯繫。爵封歸義侯,他兒子樊子鵠就是一個參軍。
樊子鵠接待賀六渾的時候倒是非常客氣。於是賀六渾趁熱打鐵,邀請他去喝一杯。 樊子鵠半推半就就一起吃了頓飯,酒至酣處,無話不談。對於賀六渾來說,平城的人物風景是其次。這一頓飯,賀六渾才明白這個函使到底是幹什麼的,驚出一身冷汗。
原來,郵驛組織由兵部直接管理。分爲“最速”、“次速”、“平常”三個等級。分別日行450-500裡、350-400裡、300裡。一旦而要傳遞的公函註明“頓時飛遞”的字樣,按劃定天天三百里,如遇告急環境,可天天四百里,六百里乃至八百里。
賀六渾頓時汗顏:“樊兄,那小弟這樣晃晃悠悠,還不是被砍頭的命運。連最低速度都不可能啊,這可如何是好。”
樊子鵠哈哈大笑,說道:“不然,其實函使除了傳遞公文、信件之外,護送過路官員,傳送官府重要物品,官署雜品,甚至鮮貨果品都是職責所在。”難怪這一次賀六渾出來,那麼多官員都有人來跟隨送禮。這不就是變相的保鏢隊伍嗎?還是當官的好啊。
( 據《大唐六典》記載,最盛時全國有 1639 個驛站,專門從事驛務的人員共二萬多人,其中驛兵一萬七千人。 一般每隔二十里就有一個驛站,郵驛分爲陸驛、水驛、水路兼併三種,各驛站設有驛舍,配有驛馬、驛驢、驛船和驛田。驛站分驛、站、鋪三部門。驛站是官府歡迎賓客和放置官府物質的運輸組織。站是傳遞主要文書和軍工作報的組織,爲軍事系統所專用。鋪由處所廳、州、縣當局帶領,負責公函、信函的傳遞。遞鋪用以傳遞公函。凡州縣來往公函,都由遞鋪傳送。)
這時賀六渾就放心了,這次自己出來肯定沒事,就當做是長途旅行吧。
吃完回到驛站,本來賀六渾有點醉,但是一看見兄弟們幽怨的眼神,神志頓時清醒。因爲兄弟們都在驛站吃飯,沒有出過門呢。好吧好吧,賀六渾知道要照顧情緒,於是說道:“我們就在平城待一天吧,子如,你安排好,都輪流出去走走吧。”頓時歡聲雷動,就差叫幢主萬歲了。
“ 不急不急,提醒兄弟們一句。切莫惹是生非,我等是走走看看風景即可,有事就走不了了,耽誤軍務,可吃不消了。 ”還是司馬子如清醒。
賀六渾發現事情沒完,花弧這些人還是看自己呢。看來,爲了得到下屬的擁戴,下午還是出去走一圈吧,放點血啊。
這時花弧說道:“幢主,平城的熱鬧我等自是知曉,也已然見識。這次大夥是想去石窟觀禮。”
賀六渾就納悶了,這個石窟不在城裡啊,西邊有將近三十里呢。而且明顯的這個花弧,不是特別虔誠的佛教徒啊。真正虔誠的,應該是那個胡姑娘,她纔是能和淡然大師談得來的人。
這時,胡姑娘走了過來。難得一見的開了口:“花幢主真是誠心。這個武周山非常神奇呢,而且這個石窟乃我朝高僧所建,據說在那裡能找到自己的佛緣呢。”
花弧一聽到佛緣臉一紅, 趕緊岔開話題問道:“胡姑娘,你給我說說武周山的神奇吧。”
賀六渾好像明白了點什麼,然後看看侯景這些人。真沒用,一個個都盯住胡姑娘。
也看不清胡姑娘的臉,就聽她的聲音不疾不徐繼續說道:“那個武周山原本是個大沙丘,常從下面傳來迷人的音樂。當地人覺得神奇,就想挖開看個究竟。可是一大堆人挖了個大坑什麼也沒發現,音樂也消失了。泄了氣的人們紛紛離去,只有一個名叫武周的十來歲小羊倌,每天趁羊吃草時,不停地挖呀挖。他挖累了,就吹笛子,一吹就聽見沙坑深處有聲音在應和。如此不聽地挖,不停地吹。一天,武周突然聽見說話聲:“我們要出去了,你快躲一躲。” 武周高興地喊了聲:“快出來吧,我等你們十年了。”一口氣跑出十幾裡。後面“轟隆”一聲,沙坑填平了,平地上出現了一座小山。山下有一座壯麗宏偉的廟宇。廟裡廟外有云霧繚繞,飛天起舞,樂手演奏,鐘鼓聲、琴瑟聲、歌唱聲連成一片。武周看得入迷,不由得向前靠近。一瞬間,音樂戛然而止。他仔細一看,歌舞者與觀賞者都變成了石人,個個保留着剛纔的姿態,廟宇變成了石窟。這時,聞聲趕來看熱鬧的人黑壓壓一片,站在了雲飄雲散的雲岡前。不知誰叫了聲“武周”,羊倌也變成了一個石人,他的手裡還拿着笛子。人們爲了紀念他,就叫那座山爲武周山。 ”
“哎呀,是這樣啊。那豈不是我們在那座山前不能叫自己的名字,不然也會變成石像?”花弧有點白癡的問。
“是啊,據說在這座石窟,大家如果在哪座石像前面能夠聽到自己的名字,那就是你前世的機緣。如果是想求子,求姻緣,都是這樣啊。就是要感應到自己的名字,然後你看見的那尊佛像應該就是你想要的緣。”胡姑娘繼續忽悠。這些古代人真的是見識短,聽風就是雨。可是賀六渾知道,現實中宗教的魅力實在是太足,宋代以前,哪一次農民起義沒有宗教的影子?
一聽到這些東西,侯景等人更是坐不住了。花弧眼神裡的期待,那是顯而易見了。看來這次趕去石窟是不可能改變了,賀六渾總感覺有種被騙的味道。不過,幸好都有馬,30里路還是不成問題。
最鬱悶的就是看不清胡姑娘的表情,看樣子這個傢伙纔是罪魁禍首。不然各位兄弟晚上一起去酒樓坐坐,還能看看美女跳舞,聽聽曲,不亦快哉。跑到那麼遠的荒郊野外,真的是醉了。
在賀六渾看來,胡姑娘已經有點災星的味道,走到哪裡都出事。所以出門之前,該帶的武器一個不少,惹來花弧一頓白眼,說又不是打仗,搞得跟出徵一樣。
一路無話,一路平坦,十幾個人很快就來到平城佛窟。
有了胡姑娘繪聲繪色的這個傳說,加上佛緣這個說法,該來的不該來的,都過來了。胡姑娘帶着兩個親衛,一路上和花弧妙語連珠,笑聲不斷。就是不和自己一句話,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侯景屁顛屁顛的跟在花弧身邊,也在笑呵呵的聽。
只有司馬子如和自己的哼哈二將是牢牢的跟在身邊,可是那個阿末圖不停的回頭看,賀六渾真想一鞭子抽死他,這個重色輕友的小猴子。
其實,就算胡姑娘不說,賀六渾自己也要來一次。因爲在宇文創智最後自刎的前一刻,說道這個平城石窟。說到這裡的第八窟,有一個天大的秘密。賀六渾相信宇文創智,因爲自己記得 宇文創智最後那刻的眼神很清澈也很絕望。說出這個秘密後,反而輕鬆許多。我就一個小幢主,宇文創智要害我又有何用。不來這裡一趟,賀六渾心底是肯定繞不過去的。
真來到了武周山,賀六渾也感覺自己被鎮住了。
山不大,也不高,最多 但是很長,綿延數裡。山上基本都是光禿禿的,典型的砂岩,硬度不會太大,利於雕刻。這裡遊人甚多,很多都是伏地跪拜,每尊如是。
縱觀羣佛,在這綿延一公里的石雕羣中,雕像大至十幾米高,小至幾公分的石雕,巨石橫亙,石雕滿目,甚爲壯觀。他們的形態,神彩動人:有的居中正坐,栩栩如生,或擊鼓或敲鐘,或手捧短笛或載歌載舞,或懷抱琵琶,面向遊人。這些佛像,飛天,色彩斑斕,有的 佛像與樂伎刻像,還明顯地流露着波斯色彩。
佛像爲什麼要刻那麼高大,就是要讓可憐的人們有畏懼自省之心。 佛教的宗旨:放下一切貪念,放下功名利祿,輕鬆的生活下去,在平淡無奇的生活境界中度過一生。所以才提樂善好施,熱心助人擺脫紅塵煩惱,皈依佛門,修其正果。
更讓賀六渾驚訝的是曇曜五窟,是由曇曜和尚主持開鑿的第一期窟洞,也是平城石窟最引人注目的部分之一。據《魏書·釋老志》載:“和平初,……曇曜白帝,於京城西武州塞,鑿山石壁,開窟五所,鐫建佛各一,高者七十尺,次六十尺,雕飾奇偉,冠於一世。”以道武、明元、太武、景穆、文成五帝爲楷模,雕刻五尊大像。這就是佛教最聰明的地方啊,把佛教的神像與世俗的政權巧妙結合,哪裡還不會發揚光大。
這五窟規模宏大,氣魄雄偉,每尊坐像都是十米以上。外壁滿雕千佛,頂上都摹擬橢圓形的草廬形式。造像主要是三世佛(南無過去佛、現在佛、未來佛),形體高大,佔窟內主要位置。
爲了迫使膜拜佛像的人產生高不可攀的強烈感覺,刻匠把洞窟前壁與巨像的距離設計得很短,洞頂又做成下寬上狹的“草廬頂”,頂禮膜拜的人門只有極度昂頭才能瞻仰到,這樣,本來就碩大的佛像就更加顯得頂天立地了。
走到第20窟,賀六渾也呆住了。這裡是露天造像,拜天災人禍之賜,因戰火和風蝕使洞前壁坍塌,裡面的佛像才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正中爲釋迦坐像,高13.75米,面部半圓,深目高鼻,眼大脣薄。大耳垂肩,兩肩齊挺,形成穩固的三角形,造型雄偉,雕飾精美,氣勢渾厚,是平城石窟中最富有代表性的作品。
這些佛像讓正在觀看的這夥人瞠目結舌,一個個頓首施禮。花弧特別搞笑,走過每一尊佛像,好像嘴巴里面都在念叨什麼。賀六渾靠近他一點點,花弧自動離開一點點。其他人也不能靠邊,都是自己在輕聲唸叨什麼。搞得一個大隊伍逐漸開始分開,因爲每個人都有點神神道道的。
賀六渾心下大笑,這肯定是胡姑娘搞的鬼。都真的認爲要聽佛像了,真是醉了。
當然賀六渾也不希望別人跟,因爲自己最想找的就是第八窟,這是目前自己最需要的東西。所以,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大家居然各自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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