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永和裡,這裡戒備森嚴,每一個官員府邸都是關門的。有的府邸外是有衛兵把守,有的是大門緊閉。越是高官,其實越脆弱,因爲受衝擊的力度越大。抄家滅口,那就是拖累整個家族的事情。其實,後世也是如此,位置越 高,權力越大,責任自然越大,而承擔的風險就更大。哪個朝代一開始不是大殺功臣,只是人都看不開,都有僥倖心理而已。
真定侯侯府屬於大門緊閉的那種,原因也簡單。這是一個靠世世代代祖宗的福氣延續的,特別是近些年沒有高官,只有靠老的爵位鎮住場子。家丁早已經躲進大門,所以賀六渾來的時候,這裡的是空蕩蕩的大街,空蕩蕩的侯府門口,仿若鬼城。
大風吹落葉,簡直就是拍恐怖片一樣。整個大街看不到一個人晃盪。要知道這可是原來最熱鬧的區域。
賀六渾一行縱馬過來,然後下馬扣門。說實話,賀六渾心裡打鼓,沒有想到第一次去昭君姑娘家居然是這樣的 場面。門敲了很久,才聽到門房裡面抖抖索索的聲音回道:“門外何人啊!”
賀六渾答道:“我乃懷朔縣男賀六渾,特求見真定侯爺。”賀六渾是想見小姐的,可是這樣的場合太公開了,不 太好啊。
“請稍候,我這就去稟報。現在不敢開門啊,老爺吩咐一切小心,請爵爺見諒。”隔着大門的僕人,腳步聲遠去了。就看這幾句回話,說明這個侯府不是那種欺善怕惡的地方。至少賀六渾的感覺很好,兄弟們聽到這裡也紮實。
賀六渾看看大街,只有自己的兄弟們列隊在門外。大街上的風越來越大,卷着落葉到處飄舞,怎麼感覺那麼悽慘啊。 街的兩邊都是官員府邸,看門牌都是什麼侯爺,什麼國公的。賀六渾眼睛一飄,看見了右邊不遠處一座府邸是平陸候府。平陸候,平陸候,不就是張彝家嗎?就是那個傲世狂人的家裡啊。賀六渾感覺到不妙,這個風口浪尖上,靠近此等 人物的家裡,那是凶多吉少。
怪事,這個人家裡居然也只是關閉大門,沒有去求援嗎?到了這個時候,居然沒有找人來保護自己? 這時,侯爺府大門打開。
“賀郎君,真的是你?”居然是婁昭君扶着一個富態的家翁模樣的人站在門口。賀六渾眼角的餘光,看見侯府裡 面的很多家丁都拿着棍棒,站在大門兩側。
“見過真定候,見過昭君姑娘。冒昧拜訪,請見諒。”賀六渾看見昭君姑娘,心裡就踏實了。
昭君多聰明的的人啊,一看見賀六渾這羣人過來,就明白怎麼回事了。頓時,眼淚就下來了。真定候一看,老江 湖啊,立馬也明白怎麼回事。直接說道:“賀縣男,裡面請。”
走進來之後,賀六渾一抱拳說道:“老侯爺,我帶來30名兄弟。今日不太平,就不進去了。我等只在門房守候, 待事情過去了我再與侯爺暢聊。”
真定候這個心裡舒服啊!不管以後怎麼樣,現在來了30個悍將,這個就是依靠。越是亂世,越是要依仗這樣的人 馬。一旦沒了命,什麼榮華富貴都是假的。也不客氣,帶着還流淚的女兒去到大堂了。
真定候的家丁一看,進來的這些人個個都是目露兇光,膘肥體壯,更主要的是人家拿出來的傢伙是什麼,彎刀, 弩弓,標槍。而且一個個頂盔摜甲,整個就是鐵塔一般。相對應的的自己的人馬,那就是垃圾了,看着都想把自己手裡 的木棒扔掉。
這時,賀六渾一聲令下,兵馬就接管了大門。開始用工具擺放拒馬,製作路障,一會兒門口就變成了一個堡 壘。賀六渾和侯景帶二十名士兵站守在臺階下。臺階上,還有司馬子如帶了十名士兵,擺放好弓弩,標槍等。至於侯爺府的家丁,都讓他們還是關好門在裡面吧,出來礙事。
大概一個多時辰之後,賀六渾聽見巨大的嘈雜聲響,不出所料,那些鬧事的人馬終於過來了。
其實,想想也是。就算有人挑起,事情也不可能直接對準朝廷,一定會找到當事人家裡。而就看洛陽城的應對, 就知道里面的虛弱和詭異。這麼多人鬧事,沒有人來制止,沒有軍馬來彈壓,聽之任之,說明什麼問題?
侯景聽到的是這些人去尚書省鬧事,那最多是大聲呼喊,真衝進去了那事情大了,可能誰也扛不住。最可能的就是來找張 彝,誰都知道法不責衆,這個說法是很有蠱惑力的。其實,這就是官府無可奈何的、也是給自己下臺階的方法,叫做“法不責衆”。
站在侯府大門階梯上賀六渾看見浩浩蕩蕩的人羣就過來了。爲首的就是同樣身着盔甲的千羽衛,足足數千人。 不對啊,還有虎賁衛。那個服裝不同,看得出來。這下事情大了,居然是皇帝的直接手下全部都來了。這些傢伙平常就是欺善怕惡,到處惹是生非的習慣。這一次過來一路上的府邸都倒黴了, 門口就是秋風掃落葉一樣。很多門都被砸壞了,甚至有人衝進去搶掠一番。整個大街很快就變成垃圾場一樣,這時纔看得出來高官的虛弱。沒有一個家裡敢出來的,就算被搶劫也是各自忍受,沒有聲音。
真正見過聚衆鬧事的,就知道人數一多,一雜,什麼惡劣的心態和做法都做得出來。且不說國內,就是國外,一 旦聚衆多了,警察都是如臨大敵的。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吃瓜羣衆,這是中國特色的情形。有時看熱鬧的人比鬧事的都多,這些人就是趁火打劫的基 礎。所以對於這些好事之徒,古代殺的也多。
這時,人羣圍住了張彝的府邸,開始大聲吵吵要張彝出來。一部分吃瓜羣衆,開始扔石頭砸門,還有各種東西 的。甚至一部分人開始朝真定侯府過來,神情頗有傲氣。
賀六渾大喊一聲:“此處乃真定侯府,如行不歹,必殺之。”二十個兄弟,齊聲高呼,殺,殺,殺。聲音之大,直壓住 那邊的嘈雜聲。吃瓜羣衆的腳步猶疑,開始罵罵咧咧的走了。
此刻已經入夜,居然有人開始縱火,點起了巨大的火堆。而且還有人開始往張彝府邸扔火把,扔燒着的一切東 西。張彝府邸開始濃煙四起,這是真的要滅門啊。
聽着門口的叫罵聲,賀六渾大概明白。這夥人羣情激奮,商量好了一起到尚書省鬧事去。相當於現在的國務院,真 的是膽子肥啊,在尚書省集體罵街。本來想捉住在尚書省工作的張彝長子張始均,結果沒逮着。朝廷居然沒有反應,沒 有做出任何應對舉措!!
現在這夥人直接殺到張彝家了。
這時,大門開了!一個老人走出門來,兩個兒子立在左右。老人顫巍巍的,幾乎已經是要摔倒了。還沒有等開口, 人羣中大喊:“就是他,就是他。”
老人堅挺着,大聲說些什麼東西,賀六渾根本聽不清。這時,一夥人衝入家門,另外一夥人圍住了三個人,拳打 腳踢。其中一個人被拖住到了街中央,更多的人圍了上去,這個人估計是活不了了。另外一個人,賀六渾感覺應該是傲 世狂人,居然掙脫了跑了過來,直奔賀六渾這邊,然後一大羣人就追了過來。
這個人披頭散髮,渾身上下都是腳印。一邊跑,一邊回頭。賀六渾看的清楚,是傲世狂人張仲瑀,已經完全沒有了 當日的風采,臉上烏漆墨黑,被打得青腫,而且滿是淚水。看見賀六渾,沒有說話,直接跑過真定侯府。
追來的人馬過來了,賀六渾一聲令下佈陣,20個兄弟,齊刷刷的把長槍持好,分爲兩列站立在街中,擺出進攻的架勢。
這時,人羣中有人喊道:“你們是何人,想幹什麼。”
賀六渾手持彎刀,威風凜凜,大聲喊道:“我乃懷朔縣男賀六渾,切勿衝擊真定候府,違者殺無赦。”士兵高呼, 殺殺殺。一下子就鎮住了。久經沙場的人,自然帶有殺氣。
爲首的人,開始喊道,且讓開,我等只找張彝家的。
賀六渾應道:“撤回。”二十名兄弟,緩步扯到臺階上。這時,張仲瑀已經跑不見人影了。
一大夥追擊的人罵罵咧咧的回到張彝門口,倒是沒有人敢上來真定侯府。盛怒的人羣,居然把一個人擡起,扔進了 火堆。一旁的人還在歡呼!
真定侯府中火起,也無人救火,就見府門口的人進進出出。
人羣直到很晚才散去,真定侯府門前,只有一個躺在地上的軀體,還有一個火堆,燒着屍體的火堆。 再接着,就是府內家人模樣的出來,哭倒在地。那個老人, 好像還有點氣息。
賀六渾,就是一個觀衆一樣,看着這一切發生,一動不動站在侯府前的臺階上。
據說,第二天,那個老人張彝就死了。還有一份奏摺曰:"臣自奉國及孫六世,尸祿素餐,負恩唯靦,徒思竭智 盡誠,終然靡效。臣第二子仲瑀所上之事,益治實多,既曰有益,寧容默爾。通呈有日,未簡神聽,豈圖衆忿,乃至於此。臣不能禍防未萌,慮絕殃兆,致令軍衆橫囂,攻焚臣宅。息始均、仲瑀等叩請流血,乞代臣死,始均即陷塗炭,仲 瑀經宿方蘇。臣年已六十,宿被榮遇,垂暮之秋,忽見此苦,顧瞻災酷,古今無比。臣傷至重,殘氣假延,望景顧時, 推漏就盡,頃刻待終,臣之命也,知復何言?若所上之書,少爲益國,臣便是生以理全,死與義合,不負二帝於地下, 臣無餘恨矣。“
白說啊,朝廷早就不可能有擔當了。你再喊冤也要看對象,這樣的朝廷怎麼可能替你主持公道。你一個勁的喊冤,還想推行那個策略,絕對三好人,只是不逢時啊。據說皇帝下旨慰問了,給了些金銀財物,就這樣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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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都是真實的歷史事件。
馬上過30萬字了,這是值得紀念的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看過一篇文章,說能寫過30萬字的寫手,就是百裡挑一。因爲絕大多數人都是淺嘗輒止,沒有人看就草草收場。我堅持下來了。等到五十萬字再來笑笑,一百萬也要慶祝,哈哈哈。自得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