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瓚遇刺,劉璋雖然先一步離開了,別人是不是會疑心到他頭上並未可知,但是做爲公孫家,這信息自然是必須傳遞過來的。
劉璋得知這一消息後,也是大吃一驚。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當日爲了尋機取劉備的性命,火部留在幽州不少人,甚至師兄王越也親自坐鎮在河北,該不會是自己人見有機可趁,一擊之下,卻誤傷了公孫伯圭?
所以,一得到消息,首先便招來拔都,讓他去落實了一番,結果得到的回報是,劉備處一直防範甚嚴,根本沒機會下手,王越在這兒只留下三五個人盯着,其他人已經轉往潁川、雒陽兩地,查尋劉璋交代的另一個人——司馬懿去了。這裡的事兒,跟青州勢力沒半分關係。
與賈詡對坐房中,兩人研究了半天,一時也沒有頭緒。眼見夜色已深,便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兩人稍作洗漱,便往城主府來探望。昨日鬧騰到最後,也沒追到刺客,對於刺客的模樣衆說紛紜,竟是沒一人看的清楚,只說是一個褐衣人,身手高超,有外面的士卒看到那人身影一閃,便沿着層層疊疊的屋脊遁去。
這范陽城本是幽州數一數二的大城,城中人口數十萬,身穿褐色衣服的,何止千萬之多,只這麼一個線索,如何找的到?
負責緝拿刺客的呂布氣的暴跳如雷,也是空自上火,半點辦法也無,只得恨恨的偃旗息鼓。只讓人外鬆內緊,留意進出城的面孔,暗暗搜索罷了。
至於當日赴宴的衆人,既然誰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又沒證據,公孫瓚一方也只有賠禮一番,各自打發回去。
只是如此一來,似劉虞那樣,原本就關係極度緊張的,心中自然更是惱怒,便平日遊離於兩方勢力外的一些人,也是心中多有怨懟。只是眼見公孫瓚遇刺負傷,一時不好發作出來而已。
但隨之後面搜拿、查訪刺客之時,便有些冷言冷語,更有藉故拖延,不給於配合的事兒發生。公孫家衆人也是暗暗惱怒,城中氣氛便如冰川下的暗流,漸漸湍急激涌起來。
劉璋與賈詡二人進的公孫府上時,卻正遇上一人向外而出,見到劉璋進來,連忙退到一邊行禮讓路。送他出來的人,是一個年約三十上下的文士打扮之人,目光在劉璋面上一轉,微有驚疑之色。
劉璋停下腳步還禮,這人卻是認得,昨日曾在酒席上見過的,正是被朝廷封爲烏桓校尉的邢舉,但是後面那人卻是不識。
那人聞聽來探望的這位竟是劉璋,眼中一亮,連忙上前賠笑道:“原來竟是皇叔駕到,某乃中郎將之弟公孫範,這裡給皇叔見禮了。”說着,深深一揖。
劉璋面現恍然,隨即卻又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似是想要問些什麼,公孫範眼中閃過一絲尷尬,好像知道劉璋要問什麼,卻不待他問出口來,便急急讓家人引着劉璋先往後面奉茶。
劉璋微微皺了皺眉頭,不便再多說什麼,與邢舉告別,讓家人帶着自往後面來看公孫瓚,那茶卻是不必奉了。家人不敢違拗,只得遵命。
一路轉兩進院落,到得後宅,早有人通報進去,不多時,一個少年迎了出來,見了劉璋,恭敬行禮,行止之間,雖年
幼卻極有規矩。
劉璋驚奇,一問之下,這人原來竟是公孫瓚的獨子,喚作公孫續,今年不過才十四歲。
劉璋暗暗點頭,古時男子還未及冠時,便算不得成年,所以,像昨天得月樓那樣公開的宴席,便不能參與,這才未見。
在公孫續的引導下進了房中,一進去便聞到濃重的藥氣,悶悶的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略顯幽暗的屋中,一張錦榻上,公孫瓚仰面而臥,雙目緊閉,面色蒼白。胸前用白布纏住,上面仍是滲出一片殷紅。
“怎麼伯圭兄還沒醒來嗎?郎中如何說?”劉璋微微皺眉,坐在榻前的胡凳上,看過公孫瓚的樣子,轉頭向侍立一旁的公孫續問道。
“回皇叔的話,家父子昨日回來便一直昏昏沉沉,郎中說是失血過多所致,那一劍刺的雖深,好在應是倉促之際,並未傷到心脈,但要醒來,卻須多將養些時日才行。”公孫續面上顯出悲憤傷慟之色,躬身對劉璋回話。
劉璋點點頭,揀着些病情又問了幾句,外面簾籠一挑,卻是公孫範送走了邢舉,走了進來。
劉璋見他面上帶着陰鬱之色,跟剛纔在外面所見大不一樣,心中一動,不由便多看了他一眼。
公孫範拱手道:“多謝皇叔來看家兄,這屋中穢氣極重,不如請皇叔移步客廳稍坐如何?”
劉璋和賈詡微一對望,眼睛眯了眯,點點頭,笑道:“也好,反正伯圭兄現在也不方便說話。哦,對了,這屋中最好經常開開窗透氣,這種空氣,對傷者並無好處。”
公孫叔侄連忙點頭謝過,劉璋不再多言,起身隨着公孫範出了房門,直往偏廳坐下。
公孫範喊來下人上了茶,自在下首陪了,看看劉璋面上一片平靜,似乎毫無問什麼的樣子,心中沒來由的緊張起來。
他剛纔一見劉璋,眼見他不過二十多歲年紀,心中未嘗沒有些許輕視之心。只是此刻,見他沉穩如山,但身上卻隱隱透出一股上位者的氣勢,心中暗暗想道:此人偌大名頭,果然不是一般之人,便這份沉穩,又有哪個少年人能達至?自己想在他面前弄些手段,可別弄巧成拙了。一念至此,不由的額頭微微冒出汗來。
劉璋端着茶盞,慢條斯理的吹着,一口一口的輕啜着,好像真的就是爲了來喝杯茶而已。只是眼角覷着公孫範遊離不定的眼神,心頭不由暗暗發笑。
“咳咳,範早聞皇叔大名,一直緣鏗一見,甚是遺憾,今日不意竟在此等情形下相見,倒令範不知是當幸還是不幸了。”公孫範終是抻不住,微微尷尬着,當先開了口。
劉璋微微一笑,仍是不開口,只笑眯眯的看着他。公孫範額頭汗冒的又有些細密,不自覺的擡袖拭了拭,又陡然驚覺太落痕跡,急忙放下,強笑道:“呵呵,這個,自大哥那邊出來,便有些個悶熱…..”
劉璋嘴角笑意更濃,只是點點頭,仍不答話。公孫範心中更是忐忑,咬咬牙,忽然抱拳道:“我知皇叔心中必有猜疑,若有所問,何不直接問來?”
劉璋微微一笑,這纔出聲道:“哦?不知二將軍何以有此一問?劉璋爲何一定要有猜疑?又猜疑個什麼?”
公孫範面色發紅,鼓着腮幫子道:“昨日家兄壽宴,範以胞弟之親,卻並未出現,皇叔豈有不疑?”
劉璋淡淡的哦了一聲,微微搖頭道:“其實這也沒什麼好疑的,本就是你們的家事,誰出席誰不出席,旁人又多疑個什麼?二將軍今日卻爲此坐立不安,忽然鄭而重之的提出,倒是讓劉璋有些好奇了。既如此,可能爲劉璋解惑否?”
公孫範一窒,心中不由大罵劉璋狡猾。什麼不疑,要是不疑,你剛剛在外面一見我幹嘛滿面的若有所思?要是不疑,又何必跟我過來坐下,卻靜靜的一言不發,滿臉的問號?你疑而不問,卻非要我自己說出口來,弄的好像我多心虛一樣。你個小狐狸,真不是個東西!
公孫範心中惱怒,面上卻不敢顯露,暗暗連吸了幾口氣,將心神穩了穩,這才苦笑道:“我以胞弟之親,昨日不曾參與家兄壽宴,今家兄又忽然遇刺,皇叔便有所疑也是理也。唉,今日也不瞞皇叔,範往日與家兄多有不和,無論政見還是脾xing,總是有些爭吵,故而,平日便走動不多。但如今家兄遇刺,偏偏卻未曾抓住兇手,只怕多有對範有所疑者。而今幽州之地,各方勢力盤錯糾結,幸得皇叔來此,範不信任何人,只得厚顏求皇叔做主,幫我公孫家查明此事,既還範一個清白,也別讓有心人得了算計,此中關乎北方局勢,還望皇叔莫要推辭。”
劉璋不說話,靜靜的聽公孫範說完,這才與賈詡又再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喜意。
他們此次來幽州,固然是公孫瓚邀約,其中真實意義,正是因着北方局勢而來。
北方之地,因着劉璋的橫空出世,已經和歷史所記偏離的大不相同。曹操雖然仍然挾天子以令諸侯了,但卻並未遷都許昌;袁紹與公孫瓚之間,雖然幾次爭戰,但卻以公孫瓚先勝後敗,但並未最終被袁紹擊潰;
這且不說,其中更是多了呂布、劉備、劉虞三方勢力的影響,使得整個局勢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曹操與袁紹的結盟,因着這些變化,並未過早的崩壞,雖然相互之間隱隱有了裂縫,但卻忽有顧忌,反而相對平穩下來。
三年多來,整個北方並沒進一步混亂,反而各據一方,開始有了打持久戰的架勢,這種情況,絕對不是劉璋喜聞樂見的。
雖說這樣一來,似乎北方民生有了恢復之機,但其實只不過是暴風雨來之前的寧靜。幾方勢力之間的爭鬥爆發的越晚,到時候產生的破壞力便越大。屆時,不但這數年表面的安寧將徹底毀去,更會因爲各諸侯的休養生息,使得他們變得強大起來,便真到了最後,就算勝出的一方是慘勝,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劉璋再想從中漁利,也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所以,介於此,劉璋纔有了此番毅然親身赴約,其中目的,就是想覷機從中尋到支點,打破這種平衡,使得北方提前進入亂局。但他剛到,一時半會兒還沒摸準局勢,自然也根本沒法展開手段。
但此次公孫瓚忽然遇刺,又碰巧引出了公孫範,公孫範一句各方勢力盤錯,劉璋敏銳的感覺到,河北的局勢,只怕就要從這一刻,漸漸顯出端倪,從而產生變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