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裡住的不是別人,就是那位栽了面稱病不出的教頭。
官不大架子不小,楊棒子心說俺是個司令加團長,也沒用院門外兩站崗的,房門前還倆站崗的啊,攏共就管不到二百來人的莊丁,和俺黃司令快一個級別的譜了!
“楊??????!”門口站崗的還要通報呢,讓楊棒子喝住了,就喊了一個字出來,剩下的都憋回肚子裡去了。
推開門,好傢伙!這屋裡,烏煙瘴氣的,酒氣沖天的,怪不得在院外就聽見屋裡吆五喝六的呢,敢情炕上七八個人正臉紅脖子粗的喝酒划拳呢!
房門猛地被推開,坐在炕當間的教頭張嘴就罵:“他娘滴!進來也不報告!找死呢!”進來那人也不答話,徑直走到炕沿前,彎下腰,大刺刺地瞅着教頭說:“狗曰滴,恁罵老子呢?信不信老子把你的卵蛋子捏出蛋黃來!”
楊棒子和教頭大眼瞪小眼,隔着一張炕桌和一盞油燈,足足一分多鐘誰也沒說話!旁邊幾個都是教頭的親信鐵桿徒弟,還有兩娘們,都沒想到這楊司令大半夜地闖了進來,也都呆在了那裡。
“呦,這位爺,那天咋走了呢,俺和妹妹想了一晚上呢!”穿着紅夾襖的女人原本就坐在炕沿,給喝酒的這幾位斟茶倒酒的,這一看場面有點僵啊,伸手輕推了一下楊棒子,打個圓場。
“老實待着!”楊棒子側過臉瞪了一眼紅衣女人,這眼神讓那娘們心頭一凜!眼睛裡透出來的殺氣像把刀子一樣戳的人透心涼!還想伸手拉楊棒子上炕的手,僵在了半空。
教頭那幾個徒弟也想過來拉拽楊棒子,把尷尬的氣氛緩和下,楊棒子惡狠狠地環視了一圈,都不敢動也不敢吱聲了,這眼神太尼瑪瘮的慌了!冰冷冷地目光掃到誰的身上,都禁不住打個冷戰!
臉上的肉抽動了幾下,嘴角不自覺地吸了口涼氣,教頭終於照不住了!兩人對照了這麼一會,你就是再會功夫,平曰裡再飛揚跋扈不把人放在眼裡,你和一個殺人如麻死人堆裡跌打滾爬出來的人放招子,人家那從骨頭縫裡透出來的死人味就把你給罩住了!
敢扎刺的都是有兩下子的,這教頭也就是仗着自己跟隨郭老寨主多年,手下有那麼幫子人,江湖上也有個響頭,吃四方走水旱兩路有面子,這八路頭一撥來了被鬼子打的落花流水的逃進山寨,他打心眼就輕視上了。
等楊棒子他們進了山寨,一來就被老寨主奉爲上賓,還號稱帶着抓來的鬼子親王,一副誰都不鳥的架勢,你說這教頭心裡能舒坦嗎?這郭家堡子可是除了郭老先生,就數他說了算了!
所以才整出場院比武那一出來,沒想到歪瓜裂棗一樣的八路,竟然三下五除二地就把他三個最得意的徒弟給收拾了!
最打人臉的就是那鬼子的人頭塔!還以爲就是句玩笑話呢,教頭他私下裡還嘲笑說窮山溝裡出來的八路,還敢和山下這鬼子硬碰硬嗎?
沒想到人家這破衣爛衫的八路還就是炸了鬼子的大炮,割了一百多顆腦袋,繳獲一百多條好槍回來!
尤其今天這一仗,八路拼的硬氣啊!參戰的莊丁回來和教頭說了南山那一仗的情景,這教頭更鬱悶了,自己個給自己個墊的太高了,有心找個臺階下,下不來了!
這不就讓徒弟們把這兩從山下帶上來的粉頭叫上來,喊了幾個徒弟過來,喝喝花酒解解悶。
可是冤家路窄,越不想瞅見誰吧,人家還打上門來了!教頭這一腔子老酒都變成了怒火了!一把推開身邊的女人,嚎了一嗓子!
“奶奶個腿滴!欺負人都欺負到家了!來來來!老子今就豁出命了和你走上幾合!”話音未落呢,人就蹦了起來,在炕上擺了個姿勢。
楊棒子眨巴了下眼,看了看鬚髮皆張的教頭,搖了幾下頭,一伸手,把紅衣女子身前的酒壺夠了過來,在耳朵邊晃了幾下,一仰脖,咕咚咕咚,半壺酒灌下肚了。
抹抹嘴,說了句:“娘滴,還真不賴啊!還有沒,再給老子來一壺!”楊棒子說完咂巴着嘴四下裡踅摸酒罈子。
還是粉頭們眼活,起身就把酒罈子給踅摸着了,雙手捧着遞了過來。
咚咚咚,又是三大口!直接對着罈子嘴灌到肚裡的。
看了看桌上的殘羹剩菜,用手抓了一塊豆腐乾丟進嘴裡,沒嚼幾下,又抓了幾顆花生米倒進嘴。
“行了,擺那姿勢累不?你低頭看看,你家兄弟偷跑出來了。”楊棒子沒擡頭,用手撿着剩菜吃,冷不丁說了這麼一句後,又提起酒罈子灌了兩口酒。
炕上的幾位聽見楊棒子說啥“兄弟”的,都疑惑地扭頭看扎着馬步的教頭呢,這一看,兩粉頭捂着嘴樂上了!
這哥們剛纔跳起來的太猛了,褲腰帶鬆了也不知道,絻襠褲開了,禿嚕下來了都不知道,裡面也沒穿短褲,老二就那麼噹啷着,這姿勢真是好看!
教頭的幾個徒弟臉騰的都紅了!扎着馬步的這位一低頭也看到自己的小弟弟了,趕緊一夾腿,雙手一捂就勢坐了下來,鬧了個臉紅脖子粗的!
“夥計,整這一出做啥呢,不當吃不當喝的,老子要想和你過招,還用這會來啊!盡扯淡!”
說完,一劃拉坐炕沿上的一個小夥子,蹁腿就坐下了,一口酒一口菜的,自顧自的挺自在呢!
教頭絻好了褲腰,繫緊了褲腰帶,端起桌上自己的酒碗,一口喝乾了,直勾勾的看着楊棒子。
打了個飽嗝,這是吃好喝好了!楊棒子晃了幾下頭,伸了個懶腰,環視了一圈,冷冷地說:“你,你,你們幾個,都他娘地出去,老子要和他拉呱!”幾個徒弟莊丁看着教頭,兩粉頭倒是利索地下了炕,出門走了。
教頭擺了下手,他的徒弟們才如釋重負地慌忙下了地,趿拉上鞋出了屋。
抱了下拳,教頭開口說道:“楊司令,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貴幹?”
“能說點人話不,郭老先生一張嘴就是文臭臭的,你說你也是一身橫肉的練家子,整那虛頭巴腦的有意思嗎?來,先走三個酒再說!”
楊棒子說完提過來酒罈子,給教頭跟前的酒碗倒滿了,又劃拉過一個空碗,給自己倒上。
三碗喝完,楊棒子解開衣裳釦子,摘下軍帽,盤腿一坐,掏出菸袋鍋子,就着油燈嘬着了菸絲,吐出一口青煙後,開了口了。
“俺說夥計,五尺多高的漢子,一跺腳也是地皮顫三顫的主,這肚子咋和狗肚子一樣,擱不了二兩香油呢?俺們八路哪點對不起你了,是搶你的飯碗了還是撅了你的槍桿子了?你還給老子來個下馬威!還躺這喝花酒裝病!還是個老爺們不!”
“老子咋不是老爺們了!你他娘滴纔是狗呢!老子的地盤,你們來了張狂的,老子就看不順眼了!咋的!”
“吵吵啥!吵吵啥!比嗓門高是咋的!你他娘地打鬼子,老子也他娘地打鬼子,你狂個啥!俺要你一條槍還是要你一粒子彈了!不看你們老寨主的面子,哪個來你這兔子不拉屎的地盤!”
楊棒子一拳砸到炕桌上,盤子碗地被震的掉地上好幾個,摔的爛唧唧的。
這教頭不是個二百五,也不是個二愣子,走江湖這麼些年了,該裝的時候裝,該夾尾巴也得夾尾巴,這道理別看喝了不少酒了,心裡明鏡一樣!
現下山寨裡八路人數是莊丁的好幾倍,老寨主也對這楊司令青睞有加,老鄉們那也都是唯八路的馬首是瞻,真鬧僵了,這楊司令一聲令下,就能繳了莊丁的械,到那時候,自己的小命可就攥在人家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