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出所的鐵籠子裡餵了進三個小時的蚊子後,高天等人終於被放了出來,與之形成對比的是那些賭客,他們還要交了罰款才能釋放。
夏天的蚊子,簡直就是一種夢魘,兩個小時下來,高天他們三個,只要是裸露在外的肌膚,幾乎沒有一處的好的,全被蚊子叮的亂七八糟。
上來羅達剛的車子,無視侯大勇在車邊微微彎腰的恭送,顧簡兩人在一直罵罵咧咧的,嘴裡不乾不淨的。高天則是深鎖眉頭,坐在位子上露出沉思的狀態。
“羅哥,你說警察會不會是專門衝我們去的?”高天這話一出,其他三位的臉色同時就變了,顧同立刻陰森的說:“真要是這樣,那就好玩了。”
羅達剛想了想說:“應該不是,我問清楚了,派出所到你們房間的隔壁去抓賭,這一點臨江的老闆不是事先通知你們了麼?”高天的冷靜,讓羅達剛心裡多少有點吃驚,按說一個年輕人還是高幹子弟,被弄成這個樣子,想冷靜下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由此可見,高天能成爲這三個人的頭,並非偶然。
提起這個事情來,高天臉上不由一陣難堪。當時他倒是比較警惕的,不過隔壁抓人的時候,他也就沒當回事了。加上兩個妞正在挑逗他的命根子,尤其是菲菲那個媽咪,小舌頭靈活的跟條蛇似的,正在嗨呢,一時沒當回事就繼續搞起來。
“晦氣!”簡明罵了一句,羅達剛苦笑着說:“這次要謝謝侯大勇,沒有他冒險決定放人,你們麻煩就大了。不過,你們的身份他也知道了。沒辦法,涉及到五十幾克的藥品,他很爲難。加上他和楊帆是一條道上的,擔心市裡一二把手整他。”
顧同哼了一聲說:“這個人倒也識相,有沒有可能拉過來?有他摻和進來,我們的買賣就沒啥問題了。”
高天這個時候不由一陣大笑說:“沒想到,沒想到,我們吃了一個悶虧。不過塞翁失馬,未必是壞事。羅哥你辛苦一下,明天中午我們請客答謝他。”
羅達剛聽了高天的意思心中暗自竊喜,這個事情對有兩點好處。第一,這三位要搞地下賭場這種營生,一旦和侯大勇搭上線了,麻煩自己的事情就少了。第二,自己也可以扯虎皮做大旗,搞不好就能把侯大勇拉近自己的陣營的裡。
心裡想的好,嘴巴上面羅達剛卻露出猶豫的表情說:“侯大勇和楊帆是一條船上的,他能來麼?我的面子未必夠啊!”
高天冷笑着說:“只要你說是我們請客,他想不來都難。你看看他送我們離開時的嘴臉,就能想到這次請客的結果了。”
說實話羅達剛倒是挺佩服這個高天的,剛纔在派出所抓人和關押的過程中,估計是他壓着其他兩位沒把身份露出來的。
第二天中午,侯大勇果然赴約,這個事情也沒跟楊帆提。侯大勇自然是不會放棄和兩位省委常委的兒子搭上線的機會的,昨天晚上放人的時候,他就想到了這一點。
高天他們也沒着急立刻提起買賣的事情,而是單純的表示一下感謝,其他的暫且不提,當天下午就離開宛陵去蕪城了。
搭上三人的線後,侯大勇心裡多少有點狡兔三窟方可遊刃有餘的得意。不過心裡也暗暗的吃驚,心說羅達剛和楊帆不對付,這個事情是不是和楊帆說一下。想來想去侯大勇還是把這個念頭壓下去了。
午後下來一場雷陣雨,天氣驟然變的清涼了許多。站在窗前的楊帆,抽着煙聽着陳太忠細聲的敘說。雖然沒有料到高天他們能很快就出來,但是楊帆還是算計了到了侯大勇今天回去赴宴的事情,特意讓陳太忠去盯梢。
陳太忠走之後,楊帆很有耐心的一直等着,一直到陳太忠發來消息說高天他們走了,也沒等到侯大勇那邊的一點消息。這個等待的結果,讓楊帆的心頭蒙上了一沉陰雲。侯大勇這個人,楊帆本來就不是很喜歡,因爲這傢伙太滑頭了。
明明知道楊帆和羅達剛眼下不對付,居然這個事情過去了就是不說。楊帆連連的冷笑之後,慢慢的坐回沙發上,目光顯得有點遊離。
楊帆並沒有因爲高天他們的身份而原諒侯大勇的隱瞞,反而生出一股強烈的憤怒。一種近乎遭到背叛的憤怒。楊帆和侯大勇的聯手無疑是因爲利益,官場上爲了利益分分合合的事情也太多了,但是控制慾望非常強烈的楊帆,這個事情還是在心頭留下來細微的傷口。
“接着往下看吧!”結合當前宛陵政壇的形勢,楊帆得出來這樣一個結論。
擔任副書記之後的楊帆,只是在常委會上露出來一次猙獰之後,就再也沒有太搶眼的作爲了。似乎那個在會議上幾乎不怎麼發言的楊帆又回來了,不管大事小事,基本上楊帆都是讓兩位領導說了算。
這個現象讓董中華覺得有點奇怪,甚至產生過一點錯覺,覺得楊帆上次的回憶似乎是針對羅達剛對招商局動手的事情而起的。時候再仔細的去想時,董中華怎麼看都覺得,楊帆就像一隻潛行在草叢中的獵豹,只要發現合適的獵物,就會猛然撲出來。
楊帆的沉寂似乎帶來了連鎖反應,羅達剛在近期的常委會上也變得異常沉悶。招商局落入羅達剛的手裡後,這傢伙似乎就滿足了,反而在幾次會議上,有意無意的向楊帆暗示着善意。這個現象楊帆當然察覺了,但是楊帆不認爲這是事實的真相。羅達剛和自己是同類,都是食肉動物,是不可能吃素的。
隨着這兩位年輕的常委變得沉默後,市委一二把手之間的矛盾又漸漸的凸顯起來。人事問題,財政問題等等,雙方的摩擦總是在不斷的進行,或大或小。不管這兩人怎麼爭奪,到最後總是能找到一個妥協的平衡點,這一點顯得非常的怪異,但是又非常的符合情理。原因很簡單,因爲身邊藏着一個楊帆,這兩人總是在高度的提防着,不敢斗的你死我活。
太陽不要本錢似的揮灑着能量,烈日之下,一羣父母們站在學校的大門外,三三兩兩的低聲說着話。特意請假親自送筱月上考場的楊帆,就混在人羣中間。
楊帆特意找了個樹蔭下把車停好,車裡備下了解暑的冷飲,然後才走到門口出耐心的等着。周圍的父母們對於楊帆這個年輕人,倒是露出了一些好奇,不時拿眼睛看這個顯得有點眼熟的小夥子。楊帆倒是上過電視的,不過電視上楊帆顯得老成許多。
“小夥子,裡面是妹妹還是弟弟?”一位父親主動和楊帆搭話。
“我妹妹!”楊帆笑着迴應了一句,伸手遞給這位父親一隻煙,然後蹲在樹蔭下和大家一樣,沒有回車裡享受空調,儘管空調一直是開着的,發動機也沒熄火。
“呵呵,你家老人好福氣啊,不像我們。”說話的是男子的老婆,一位面目平常,但是透着一臉和善的女性。
“我妹子就和我親,我不來誰來?”楊帆笑着對付了一句,這時候對面馬路上一陣一陣汽車喇叭響起來,弄的門口許多父母一起皺着眉頭。
孔速看見楊帆的時候,可謂是大吃一驚,心說楊書記怎麼也來這了?
“我們去把車子都攔下,免得吵着孩子。”一羣父母吵吵着就往馬路上去了,看見這一幕楊帆不禁皺起眉頭,心說沈寧是怎麼和教育局溝通的?這個考場的大門雖然距離馬路有三十幾米的距離,但是這些考生的父母們,在焦慮的等待過程中,那是非常的敏感的。
正打算給沈寧打個電話去說一聲時,孔速已經趁着楊帆身邊沒人走進來,微微彎着腰笑着說:“楊書記,您也來了。”
民政局不歸楊帆管,對於這個民政局長楊帆還真沒打過交道,只有打過一次電話的交情,真正意義上的見面還是第一次。
“你是?”楊帆疑惑的問了一句之,孔速心裡多少有點尷尬,暗暗罵自己愚蠢。上次幫了柯妍之後,就該乘勢和楊帆套上關係的,只是一直擔心市裡一二把手的忌諱,這纔沒有主動出擊。今天可謂機會正好,絕對不能錯過了。
“我是民政局的孔速。”
楊帆猛的一怔,隨即想起以前的事情來,連忙和孔速握手說:“哎呀,上次劉嬸的事情麻煩你了,一直沒有好好的表示一下感謝。”
其實劉嬸和科研倒是給孔速送了一份禮的,孔速死活不肯收,這個事情楊帆不知道。不過孔速見楊帆這麼熱情,心裡覺得楊帆肯定是知道了,也爲自己的明智感到暗暗的高興。
前方車子過考生的父母攔住了不少,居然堵了起來。楊帆看看情況有點不對,苦笑着對孔速說:“走,過去看看。別鬧出什麼亂子來。”
走進之後,才發現那些父母們正在和一些司機吵架,估計是雙反一言不合,就鬧起來了。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楊帆連忙走開,走到一個角落裡,摸出手機給沈寧打電話。
“沈寧,你怎麼搞的,七中的考場這裡怎麼沒排警力?趕緊帶人過來,鬧起來了。”
孔速在邊上等楊帆掛了電話後,這才湊近了說:“也不能怪交警,這麼熱的天,誰在太陽底下站久了都扛不住。警力不足的問題,也不是喊了一天兩天的了。”
楊帆這纔想起身邊還有這麼一位,便笑着說:“不說這個了,上次的事情還沒謝你呢,改天我請孔局長吃飯。”
孔速連忙擺手說:“那可不行,要請客也是我來。”
兩人聊了沒兩句,一輛警車呼嘯而至。跳下來的警察連忙過來疏導交通,考生父母也漸漸的散去,沒有鬧出事情來。楊帆暗暗送來口氣,心說這考場沈寧疏忽了。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胖乎乎的沈寧滿頭是汗的找到楊帆,發現孔速也在時,不由感慨了這一句。
孔速微微謝頂的頭上滿是汗水,楊帆見狀便苦笑着說:“中國現行的教育制度就是這樣,說實話我很不以爲然。基礎教育紮實,但是孩子沒有了玩的時間,喜歡玩是孩子的天性啊,這是一種對天性的扼殺。該玩的時候不玩,到了大學該學習了,反而拼命的去玩,真正在大學能靜心學習的又有幾個?有時候我也會想,將來我的子女該怎麼教育。”
一場考試結束了,裡頭的孩子涌來出來,孔速也顧不上招呼楊帆了,笑着說:“我去看看孩子。”然後笨拙的身軀突然變的無比的靈活,一溜小跑衝到門口去了。
楊帆望着他的背影擠進人流中,回到車跟前等着筱月。沈寧忙着去指揮交通去了,路邊已經豎起來禁止鳴笛的警示牌。
看着筱月大口大口的喝着冰鎮的飲料,楊帆找出紙巾來不住給擦汗說:“別喝的太急了,當心肚子疼。”
想當初楊帆也是這麼過來的,十年寒窗苦這個說法,只有在中國這個教育環境才顯得那麼準確。感慨歸感慨,問題看見了又能怎麼樣?一切都無法改變,這就是一個人口大國的悲哀啊。
漫長而艱難的高考終於過去了,最後一場考試結束時,考場門口飛起了雪片,考生們用草稿紙撕碎後盡情的宣泄。
楊帆的生活又一次迴歸了平靜,每天按時上下班。筱月倒是清閒了下來,不過還是保持着早睡早起的習慣,因爲有個哥哥要伺候呢。其實楊帆多次說過請個保姆回來幫忙照顧老人分擔家務,可是這個孩子就是不答應,說自己能行。楊帆也不好強迫她,就隨她去了。
高考的分數下來這一日,楊帆下班回來,剛進門就看見筱月擺了滿滿一桌子菜。楊帆一時沒反應過來,笑着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筱月滿臉笑容的說:“哥,您猜。”
“這讓我何從猜起?再說我最怕猜了。”楊帆笑着耍賴,這倒是非常難得一見的。
“高考分分數下來了,我考了個670分。”筱月這才公佈答案,楊帆一聽這個也高興壞了,立刻笑着一把抱起筱月轉起圈子來。
“哈哈哈,我的妹子果然厲害。”
“哥!別轉了,我暈啊!”筱月連連討饒,一雙手卻是緊緊的抱着楊帆的脖子,臉上滿是甜蜜的笑容。能讓哥哥如此開心,筱月非常自豪。
一番熱鬧的慶祝後,楊帆提出晚上出去好好玩一玩,筱月說不想出去,就想在家裡好好陪着楊帆和老人。這個女孩的懂事,總是在這些細微的地方顯露出來,目光中擔憂也深深的打動了楊帆的心絃。
晚上和老人一起坐着聊天的時候,楊帆發現了筱月的異常,仔細一想就知道她的擔心。
“小丫頭片子,瞎想啥呢?明天休息,你陪我去勞務市場請個保姆回來。”
被楊帆一語道破心思的筱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小舌頭,隨即動情的趴在楊帆的腿上,笑着說:“哥,您真神,啥事情都瞞不過您的眼睛。”
楊帆不認爲自己有多神,得出這樣的結論,完全歸結於對筱月的瞭解。一對老人需要照顧,還有一個哥哥。這些都是筱月放心不下的事情,作爲哥哥的楊帆肯定要解除這些。
保姆請回來之後,筱月又忙開了,每天和保姆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告訴保姆這些那些,已經注意事項。
關於“歡樂中國行”的事情,最終訂下來了,7月中在宛陵舉行一場演出。這個事情在常委會上提出來後,具體負責的當然是聶雲嵐,主管領導落在了楊帆頭上。這個事情沒啥具體的好處,也沒人和楊帆爭。董中華和元振也巴不得楊帆多點這樣的事情去忙,兩人頗有一點一拍即合的意思,由董中華提出,元振附和,楊帆偏偏還不反對,樂呵呵的把這個活接下來。誰讓楊帆是主管黨羣和意識形態的副書記。
搭建舞臺的事情,聶雲嵐請示了一下楊帆後,很快就拿出一個施工方案來。對於宛陵市而言,這也是一次面子工程。財政方面在這上面的撥款倒是非常乾脆的。
“楊帆!”朱子揚突然出現在楊帆的辦公室門口,這多少有點意外。
“快進來,怎麼想起來到我這來了。”楊帆連忙起身招呼,朱子揚臉上閃過一道陰翳,坐下之後連連冷笑說:“高天這個傢伙,我算是看走眼了。”
楊帆聽了一愣,遞給朱子揚一支菸說:“你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
朱子揚回頭看看林頓,楊帆會意的一擡手,林頓立刻走了出去。
“上次高天提賭場的事情,我當時沒有答應他,找別的接口推脫了。事後我去省城,又找了那個歌舞團的妞出來。結果,你猜我問出啥來了?”
楊帆心裡暗暗的一驚,心說朱子揚問出的事情肯定不小。
“問出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