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法辦事有什麼爲難的？”李勝利咬住這點不放，原本和善的表情微微的嚴厲了一些。扎西多吉臉上閃過一絲訕笑，扭頭偷偷看了一眼次仁旺堆，結果領導的臉扭開了。
“這個，本地人都信佛教。”扎西多吉最後堅持了一下，李勝利微微一沉吟說：“好，這個問題我會向楊書記解釋，看看他是什麼態度。我個人認爲，寺廟的主持大師，不會是不明事理的人。”
話雖然沒有說透，但是李勝利已經很含蓄的表達了一個意思，在這個問題上扎西多吉的工作肯定是不能讓楊書記滿意的。擔心引起信徒的不滿，爲啥不主動找主持溝通？喇嘛犯了事情，抓了之後解釋一下，難道主持還能聚衆鬧事？
這些話李勝利沒有明說，但是扎西多吉心裡也清楚自己的藉口有點蒼白，咬咬牙扎西多吉低聲說：“我這就去找小葉寺的昆桑大師，跟他說明情況。”
次仁旺堆及時的接過話說：“這個態度就對了，再複雜的問題，只要同志們在工作上仔細一點，沒有解決不了的。李秘書請放心，處理結果我會及時向楊書記彙報的。”
小會議室裡，楊帆與局領導們坐下後笑着說：“同志們好啊，今天不是來視察工作的，湊巧遇見了一個案子罷了。不過既然來了，與大家談一談也無妨。有問題可以說，有困難也可以提。”
楊帆開了個話頭，局長堆龍多吉立刻笑着接過話說：“感謝楊書記的關係，歡迎請楊書記給大家講話。”
“既然這樣，我就說兩句吧。”楊帆知道會是這麼一個結果，這種場面以前也見的多了。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楊帆微微思慮了一番說：“那我就跟大家談一談，公安工作如何在新的形式下，如何更好的爲發展經濟保駕護航。……”
楊帆來聖城之前做足經濟、歷史、文化方面的功課，從聖城的歷史說起。這是一場很有楊帆特色的講話，內容豐富節奏明快，如果沒有事先知道楊帆是新到的市委書記，有人還以爲是一個天域文化研究的學者在講話。話題最後自然落在了公安隊伍建設，如何圍繞着爲聖城的經濟發展服務這個話題上。
二十分鐘的講話，在楊帆的無數次的講話中不算長，但也不算短。但是期間先後被三次掌聲打斷了講話，在座的絕大多數都是天域人，他們自然能聽的懂，楊帆這個講話並不是那種內容空泛的講話，而是非常有針對性的。
講話結束，在局領導的陪同下，楊帆上上下下的走了一圈，一直沒有提案子的事情。一直到中午堆龍多吉提出午餐準備好時，李勝利和林志國在次仁旺堆的陪同下出現，楊帆見了朝次仁旺堆招手笑問：“案子處理的怎麼樣了？”
堆龍多吉的臉色微微一變，笑容稍微凝滯了一下。次仁旺堆輕輕推了推扎西多吉上前來說話。“楊書記，您工作忙，這個案子處理起來比較繁瑣，我們一定認真依法辦理，有了結果第一時間向您彙報。”
楊帆的眼神掃了李勝利一眼，微微停頓了一下，笑了笑說：“好，我等着你們的彙報。”
所有人長出一口氣，市委書記沒有太過追究的意思，給大家都留了面子和餘地。堆龍多吉的臉上笑容更甚，立刻接過話說：“請楊書記放心，局裡一定會派遣精幹人員處理此案。一定做到讓領導滿意，人民滿意。”
楊帆笑着說：“關鍵是讓人民滿意。”堆龍多吉說：“對，人民滿意了，楊書記自然也就滿意了。”
對和這個話，楊帆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但是沒有說話，邁步往會議室外走。離開公安局的時候楊帆沒坐警車，林志國已經抽空回去把車子開了過來。
局裡主要領導送楊帆出了大門，站在門口目視着越野車消失後，堆龍多吉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結了一層寒霜，冷冷的說：“次仁旺堆，你是怎麼帶的隊伍的？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次仁旺堆跟着進了辦公室，堆龍多吉劈頭蓋臉的就訓：“巡警支隊在你的領導下就這個素質？楊書記剛到聖城就遇見這種事情，會怎麼看我這個公安局長？會怎麼看公安隊伍的建設問題？還好楊書記爲人謙和，今天給我們留了足夠的餘地。我命令你，一定要把這個案子辦的讓楊書記徹底滿意，不然我會建議局黨委撤銷你的職務。”
次仁旺堆被訓的頭都不敢擡，總算是領導說完了，這才堆起笑容低聲說：“局長，事情沒您擔心的那麼嚴重。剛纔在下面，我與楊書記的秘書李勝利交換了一下意見，李秘書表示願意爲我們說話。”
堆龍多吉這纔想起在午飯前楊帆見到李勝利他們進來時的反應，總算是臉色鬆弛了一下說：“你還算會辦事，沒有造成太壞的影響。聖城是自治區首府，公安局的工作是否出色，很大程度上代表着聖城的表面形象。我在會上也多次強調，公安隊伍不能在楊書記面前丟臉。誰讓我丟臉，我就讓誰丟官。”
語氣雖然有所緩和，但是這話聽着更加的冷氣森森，次仁旺堆不禁微微打了個寒戰，心裡對楊書記的寬容更加感激三分。
回到酒店的楊帆看看時間還早，對李勝利說：“收拾一下，到自治區黨委報到。”
楊帆在市公安局出現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自治州黨委大院內，自治區黨委書記八音措平聽到秘書彙報這個事情時，正在和區黨委副書記林彬談話。聽完秘書的話後，八音平措臉上不禁微微露出笑容說：“這個楊帆同志，我是早有耳聞啊。搞經濟很有一套，走到哪個地方都能帶動經濟的飛躍。這次中央能把這麼一個優秀的同志派到天域自治區來，這是對我區工作的大力支持和重視的表現。”
林斌聽了跟着笑了起來說：“我看這個同志是個做實事的人，還沒正式上任呢，人已經先到基層了。不過這麼做，似乎容易造成下面同志的不安啊。”
八音平措大手一揮說：“工作用心去做好了，有什麼不安可言的？我看楊帆同志這個舉動好，這是真心實意想在聖城做出一點成績的態度。”接着八音平措回頭對秘書說：“楊帆同志來報到的時候，我第一時間要見一見他。”
說楊帆楊帆到，組織部長肖路敲門進來說：“聖城市委書記楊帆同志來報到了，就在我的辦公室裡。”八音平措聽了立刻說：“請他過來。”說罷又站起來說：“我還是親自過去一趟吧，這樣比較鄭重。”
正在組織部長辦公室裡坐等的楊帆，沒想到八音平措親自過來。楊帆見門被推開，進來一個面色紅潤，滿臉真誠和善笑容的中年人，第一感就覺得這個人是個應該是個忠厚的人。
“楊帆同志麼？哈哈，總算把你盼來了。我是八音平措。”說着上來雙手緊緊的握着楊帆的手一陣搖晃，似乎在通過力度顯示自己的重視。
這個會面算是一個不錯的開局，八音平措表現出來的熱情，帶着一種濃厚的地方整體性格的味道。楊帆笑着迴應：“我是楊帆，今後要在書記的領導下工作了。”
八音平措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猶自握着楊帆的手說：“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感謝黨中央把你這麼一個抓經濟的好手派給自治區黨委。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自治區副書記劉彬同志，這位是……”
隨後進來的好幾位，都是自治區黨委常委，八音平措立刻決定到會議室舉行也一個小小的歡迎儀式。雖然有點不倉促，但是楊帆還是深切的感受到了濃濃的熱情。這個感覺，楊帆之前在江南省和海濱市任上的時候差別很大，覺得自治區黨委就像一個大家庭，八音平措就是這個大家庭的家長。
身爲自治區黨委常委的一員，楊帆在發言的時候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明瞭。中心思想就是在自治區黨委的領導下，努力做好本職工作。
晚上的歡迎宴上，楊帆再次見識到了天域人的熱情。宴會帶着濃濃的地方特色，青稞酒、酥油茶、糌粑，還有一條少女敬獻的潔白的哈達。楊帆在濃濃的異域風情中喝醉了，也不知道是怎麼離開的。
醒來的時候，楊帆置身於區委招待所的房間中。一番收拾後，秘書李勝利敲門進來說：“楊書記，市長羅達鋼和市委其他領導都來了，都在大廳裡等着呢。”
這個事情倒是讓楊帆意外了一下，羅達鋼帶着大家過來迎接？說起來勾心鬥角的事情楊帆並不喜歡，從祝雨涵那裡知道消息後，楊帆給自己和羅達鋼之間關係的定位就是各司其職，只要羅達鋼一門心思在工作上，楊帆斷然沒有掣肘的道理。不過，要是這傢伙把心思放在爭權奪利上，那就別怪楊帆手黑了。
帶着市委班子來迎接這個舉動，楊帆知道了心裡其實並不舒服。從時間上來算，羅達鋼比自己先到任二十天。這段時間裡，這傢伙有沒有搞什麼名堂還真不好說。與羅達鋼搭班子，楊帆一想到過去的齷齪，心裡就一陣噁心。但願這傢伙能夠以工作爲重，不要再玩小動作。
再次看見楊帆的羅達鋼心情也非常的複雜，以自治區副主席的身份兼任代理市長的職務，羅達鋼非常清楚的是市長是正經的職務，副主席則是生生硬要來的，目的是在楊帆這個區委常委面前不至於被壓制的太狠。
拋開過往的恩怨不說，羅達鋼這個市長不好當。一般情況下，這種位置上都是當地人。羅達鋼本來的爭取在江南省某一個位置好一點的副省長，沒想到某些人視江南省爲自家的菜園地，留不得他這個外系的人物進入省委領導層。
上任之後，羅達鋼在如何與地方上的同志搞好關係上很是下了一點功夫，就目前來看市政府那一塊的關係還是處的很好的。市委這邊他暫時主持工作，人事問題上從來不碰，免得引起楊帆的猜忌。
聽說楊帆在自治區黨委大院露了面，羅達鋼很自然的想通過某種手段緩和一下關係。羅達鋼還是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所以在聖城這個特殊的位置上，還是想做出一點成績來。有了這個前提，羅達鋼就不得不努力去修補與楊帆的關係。不然的話，有這麼一個強大的市委書記時刻惦記着自己，羅達鋼別說做事情了，睡覺都得睜一隻眼睛。
既然要釋放善意，首先就得表現得低調一點。思之再三，羅達鋼昨夜決定，今天一早着急市委班子的主要成員，到區委招待所來迎接新書記。這個建議，很自然的得到了大家的同意，沒人會在這個問題上提出不同意見，那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楊帆決定穿的正式一點，從箱子裡翻出唯一的一套西服，穿戴完畢照了照鏡子，裡頭出現的是一個風度翩翩成熟穩重的年輕幹部的形象。
信步出了房間，下得樓來，剛走進大廳裡，一隻站在那裡的羅達鋼立刻就看見了楊帆，連忙牆上一步早早伸手招呼：“楊書記，多年沒見，一切可好？”
“呵呵，達剛同志好啊！是有年頭沒見了，你還是老樣子。”楊帆面前的羅達鋼變化不大，由此可見在過去的歲月中，羅達鋼一切還是相當順利的，當然不能跟楊帆比就是了。
市委其他同志見兩人居然是老相識，紛紛稱奇一番不提。與諸位同志客氣寒暄後，一行人準備前往市委時，區黨委組織部長肖路出現。
“楊帆同志，八音書記讓我送你上任。”肖路甚是客氣的說，楊帆與之握手時笑着表示：“感謝八音書記對我工作上的支持。”
車隊開往市委的途中，經過一座五星級酒店，樓上一個房間的窗戶打開了，一雙眼睛陰沉的注視着車隊。
“看見沒有，第二輛就是市委書記的座駕，沒想到我們兄弟倆到這裡來討口飯吃，都能遇見這個瘟神。”
“羅哥什麼意思？居然帶隊到區委招待所去接他，這不是擺明了擡高這傢伙麼？”
又是一雙陰鬱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車隊消失的方向，說話的是顧同和簡明，昔日的老冤家又在一個城市裡撞見了。
“老高快出來了吧？”顧同一聲冷笑，簡明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陰狠，陰笑兩聲說：“快了，家裡走了關係花了不少的錢，總算是辦了保外就醫。”
“老高在裡面怎麼樣？”顧同臉上閃過一道悲憤，號子裡的日子對於他來說實在是不堪回首。那些充滿的屈辱的夜晚，一想自詡高人一等的顧同，被一羣粗鄙的犯人扒掉褲子猥褻的場面，在顧同看來全是拜楊帆所賜。
“我們既然出來了，這筆賬就必須算清楚，否則苟延殘喘至今有什麼意思。”簡明惡狠狠的說着，白牙在嘴脣上使勁的咬出一排印子，滲出幾縷血絲。
一干儀式過場走完，已經是中午的時分，區組織部長肖路笑着與楊帆告辭說：“我的任務完成了，回去交差。”
“怎麼不留下來吃個午飯再走？”楊帆客氣的挽留，肖路笑着搖搖手說：“都在一個城市裡，以後有的是機會。八音書記等着聽彙報呢，不好讓領導等。”
送走肖路，市委其他人都沒走，羅達鋼笑着低聲對楊帆說：“楊書記，中午一起吃個飯吧？”
楊帆想了想笑着說：“行，你安排吧。”
羅達鋼本來時抱着被楊帆婉拒的準備的，沒曾想楊帆沒怎麼考慮就答應了。羅達鋼的意思自然是兩人單獨吃飯，這樣一來其他同志自然就不能一起了。沒想到，這樣楊帆也能答應。
“好啊，我這就去安排。”羅達鋼臉上閃過一道詫異，楊帆笑着對大家說：“同志們都散了吧，下午還要上班，中午就不要搞的那麼複雜了。羅市長到我辦公室去坐一下吧。”
省城市委和市政府在一個大院裡辦公，李勝利已經從市委辦的人那裡拿了鑰匙，正在辦公室裡打掃衛生。其實也沒什麼要打掃的，李勝利無非就是一種習慣，熟悉一下環境罷了。
看見楊帆和羅達鋼進來，李勝利連忙笑着迎接，泡上茶後退了出去。
“達鋼同志，我真誠的希望，你我之間在生成市的合作，能夠留下一段佳話。”這是楊帆的開場白，態度非常誠懇的開場白。這個開場白是楊帆深思熟慮的結果，也是令羅達鋼非常意外的話。羅達鋼心裡沒來由的微微一熱，不過臉上還是非常平靜的樣子。
有的事情，不是說忘記就能忘記的，在羅達鋼的計劃裡，與楊帆之間的關係定位，應該是有條件的合作，而不是彼此開誠佈公毫無間隙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