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起一驚,忙循聲望去,只見這夢幻般的青草地上,距他十幾丈之遙處矗立着一座精緻宛如工藝品的建築,大氣中不失精緻,華美中不失溫馨,讓人一看就能想到“家”這個字。
他遲疑着擡腳向前,熟悉林問歌聲音的他很確定剛剛說話的另有其人,可岩漿下怎會存在這樣的地方,就好像是另一個世界一般,如果有人的話,他是不是可以詢問一下,他的妻子去了哪裡,他又該怎麼才能找到她?
嫩綠的青草分外喜人,雲起卻無暇多看,他大步往前,很快就走近了那座精緻建築,這才發現它有着宮殿般的規模,竹樓般的清雅,堪稱巧奪天工之作。
“你終於肯回來了,你不走了吧?”
“你不會再離開了吧?你說啊,你不會再離開了,你說啊!”
先前的女子聲音再度響起,雲起心中一震,清楚地聽出了這言辭間的期盼和哀怨,飽含着一種自靈魂而來的嘆息無奈。
他轉頭望去,只見殿宇屋舍前的庭院裡,鮮花盛開、彩蝶翩飛,爭奇鬥豔的花叢中站着一位女子,眉心一點硃砂、雪膚月貌、冰雪爲神,只一眼便驚爲天人。
雲起雙眸一凝,這不是坤元大陸舞剎宮裡在婀娜花上的那個幻影女子嗎?
他記得是叫……天素心吧?
“你曾說相依相伴不相離,你曾說願與我共商這天地繁華、人事變遷,可爲何你一去不回,至今也杳無音信?”
“你不是說永遠不會離開我,永遠不會留我一人嗎?”
緊接着,雲起猝然側身,就見那屋舍中又走出一位女子,同樣的容貌、同樣的神情,只是衣衫顏色不同。
“你說啊,你不會再離開了,你說啊!”
雲起再度偏頭,屋舍牆角也走出一位女子,還是天素心。
每個天素心都在說着“不會再離開我”這樣的話,眨眼之間,這屋舍、庭院竟陸續出現了十幾道天素心的身影,雲起終於明白,這些其實都是幻影。
令人稱奇的是,這些幻影個個宛如真人,半點不顯得虛幻。
雲起嘆息一聲,也不知天素心經歷過怎樣的坎坷情路,連幻影都一個比一個哀怨,那種從心底透出的悲傷,即使是他這個局外人也爲之難過。
他一一繞過這些幻影,想去那屋子裡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這個地方處處都透着古怪,也不知林問歌去了哪裡,是否和他一樣到了這個地方。
雲起越過門檻,還未來得及看一眼門內的情況,就覺得一道熱浪衝面而來,他反應極快地舉袖一擋,那熱浪竟好似活得一般,像藤蔓繞到他周身,只一剎那,便讓他宛如置身火海,事實上……突襲他的也確實是火。
準確地說,應該是火靈。
鮮紅猶如滴血的火焰猛地攀上雲起全身,將他包糉子一樣裹了個嚴實,乍一看去彷彿是個火人。
這火溫度高的嚇人,即使雲起穿的是林問歌在黑石空間裡用冰蠶絲所制、刻錄了防護法訣
的法衣,也很快被融破了。
雲起運氣真元力,忍着幾乎要燒死他的炙燙先後加了真元力護體和土系異能護體,那種一秒即死的危機感才削弱幾分,但這隻能解一時之急,要想脫困……還需另謀出路。
怎麼辦?
雲起頂着一腦門汗,星眸灼灼地掃過周身紅到發黑的火牆,心裡瘋轉着各種念頭。
他不知道的是,林問歌的處境與他相比,亦大同小異。
滾滾岩漿之中,林問歌緊抿着脣牢牢將兩手定於胸前,這是維持某種法訣的姿勢,在她身邊倒臥着一位男子,雙目緊閉、滿頭大汗,不是雲起是誰?
他們兩人被包裹在一個閃着銀色光暈的半透明光球內,球外乃是滾滾岩漿,翻騰的岩漿不停地濺到光球上,引起一陣陣的波動,每當這時林問歌的手勢總是會抖一下,但她硬是咬牙穩住了法訣,不讓這個庇護結界崩潰。
他們不能變成岩漿,至少雲起不能!
就在不久前下墜時,當林問歌看到毫不猶豫跳下來的雲起,登時心頭一震,一個瞬移便要迎上去,似乎就在她使用空間異能的同時,他們所處的岩漿上空出現了空間動盪,她的神識亦劇烈震動,彷彿識海中有座大山崩塌了一般。
等她再次回神,就目睹了昏迷的雲起要泡入岩漿的剎那,想起來她都直冒冷汗,那可是岩漿,一塊石頭進去都能化了,更何況是個人?
她都不知是怎麼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扯住雲起,並打出法訣結成現在這個結界的,她敢發誓,就算挖遍她的記憶,也從沒有這般驚險萬分過。
“雲起,加油!”林問歌低聲道,心一橫再度加大了靈力的輸出。
結界頓時穩定了很多,然而……她的嘴角卻溢出了鮮血,情況已不容樂觀,她怕是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主人,讓我出來!”焦急的呼喊從她腕上傳來。
林問歌掃過發出陣陣白中透碧光芒的龍形鐲,斷然道:“不行,你又不是火屬性的神龍,出來送死嗎?”
語罷,她聽都不聽回答,心念一轉就將它移到了黑石空間裡,還解除了它的形態,於心底默默道:君臨,若今日我夫妻二人喪身於此,望你念在並肩作戰多年的情分上,看顧小穹兄妹一二,多謝!
黑石空間裡如何鬧翻了天,她已是顧不得了,僅憑着執念也要維持住周圍的結界,只爲了……她低頭看向昏迷中面帶如臨大敵之色的雲起,美目波動涌動,煥發出瀲灩柔波。
若我們只能活一人,那也願是你。
反正論起經歷過的時間,她已活了百十來年,況且,修真之人追求大道,何懼一死?
其實,如果林問歌不知道這裡有什麼,或許還會全力一拼、絕地求生,然而,當她墜下後,心裡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越發清晰的時候,這點希望便被徹底粉碎了。
弒神之炎,這火中之神的火種居然藏在疾風塔內,還偏偏讓他們給遇上了,倒黴得真心不是一點半點。
她小時候,確切地說是凌笑藍小時候,曾在書房所藏的《火錄》中看到過,弒神之炎乃火中之神,神火、異火榜排名中並無它的存在,不是說它沒有上榜的資格,而是……它的威力之強大,已遠遠超越了神火、異火的範疇,屬於無法衡量的頂級存在。
弒神之炎呈黑紅色,像極了血液濃稠時的顏色,威力也甚爲驚人,光看它的名字便可窺一斑,能夠弒神的火,焉能小覷?
弒神之炎竟十萬年方可形成火靈,但即使那十萬年裡沒有火靈,它也能像擁有了火靈的火種一樣自主擇主、自主攻擊,最要緊的是,這火中還夾雜着心魔,被它沾身之人都會陷入心魔,哪怕跨過心魔這道坎了,它的高純高溫也足以將一切焚燒,連灰燼都不會留下。
像至陽至剛、至陰至柔兩大類神火,和弒神之炎比起來差的根本不是一個、兩個境界那麼簡單,人性化地說起來,它們連給弒神之炎提鞋都不配。
沒有人比身懷幽冥紫焰的林問歌更清楚的了,打從墜入這個地縫後,丹田裡那個曾幾何時多變、好色、愛裝像的火靈就悄無聲息了,她現在連和它的契約都感覺不到了。
還不知道那弒神之炎的火種在哪裡呢,等級壓制就到了這種程度,由此可見,這火有多麼厲害!
而云起的昏迷……她想,八成和那火脫不了關係。
畢竟,《上古神祗史》中說,這弒神之火上一任的主人乃是地皇,而地皇指的就是雲起的祖先陰霆,哪怕經歷了這麼多代,繼承的血統微薄了,可到底還是有的。
如果《火錄》中關於弒神之炎的特點記載無誤的話,就算沒有形成火靈,也應該不會傷害雲起吧?
林問歌心中很是忐忑,因爲她只是按照心裡的那種感覺判斷出弒神之炎在這裡,而記載中僅有這火的特點,卻未曾說明它的威力具體是何形式,除了心魔外,她根本不知道遭遇了那火的雲起會有何下場。
她本也想過把雲起放入黑石空間,但……
疾風塔另成一個世界,而適才那空間動盪恐怕又打開了一個空間,她的黑石空間雖然是個半位面,可也是一個獨立的空間,一旦將雲起移入黑石空間,那他就和這個空間切斷了聯繫,萬一他的神識沉在旁的空間,在未曾形成完整神格的現在,靈肉分離絕對是找死的行爲!
黑石空間裡的人們看不到外界的情況,被送進來的龍形鐲僕一出現便爆發出刺目的光芒,解除形態化作一條巨大的神龍,它盤桓在空中的身體遮天蔽日,引得正在竹樓中安坐的幾人紛紛驚起而出。
“嗷——嗷——嗷!”高亢的龍吟響徹黑石空間,震得天地變色、山川抖動,那一聲聲中飽含着濃烈的不甘和悲憤,聞者皆能感到它澎湃的力量無處可使的憤懣心情。
“這是怎麼了?怎麼了?”陰詩兮匆匆忙忙衝出來,外袍衣帶系的極其潦草。
蘇柔、寧霏霏和席小白仰頭看着橫貫空中的龐然大物,眼中泛起深淺不一的敬畏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