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顏儉走了,他給白棟留了封書信,爲自己的過早離開找了很多借口;比如水土不服啊,家中諸事煩擾啊,白家莊沒有魯國大蔥啊等等等等,只說待鳳鳴書院建成,顏家將力舉盛事,爲白子賀,信末還留下一首五言詩‘莫道衆生性命微,也有骨肉也有皮,勸君慎打南歸雁,子在巢中盼親歸’
從孃親手中接過這封信看了,白棟只是微笑。顏家終究還是耕讀傳家,見不得殺戮場面,顏老學宗是心性善良沒見過南墨的恐~怖手段,其實自己又何嘗願意這樣做?只是有時不得不用霹靂手段,方顯菩薩心腸,老學宗哪裡會明白?
“娘,我做得過分麼?”
這件事是瞞不過孃親的,以白棟對孃親的瞭解,相信她老人家肯定比顏老頭兒更爲‘堅強’。
“身處亂世,當如是;心爲家人,亦當如是。”
親手爲兒子送上一碗熱熱的米粥,同時也給了跳蚤一碗,白越氏一手拉着白棟的手,一手拉着跳蚤的手,在兩人耳邊壓低了聲音道:“娘不是老糊塗,怎麼會怪我的平安郎呢?如今娘最關心的是你小子要如何對待跳蚤姑娘,最好是早早把事情做了,爲娘生個大胖孫子,娘就會開心了。你小子在老秦推行什麼‘晚育’的法子,娘能理解,可跳蚤姑娘是有武功在身的奇女子,她總不怕早幾年生孩子罷?”
完了,娘瘋了。自打苦酒進了白家,孃親就做上了孫子夢,偏偏自己又要在老秦推行‘晚育法’,苦酒當作表率,孃親是通情達理的人,倒也沒有逼迫;如今跳蚤爲自己挺身犯險,連性命都險些丟了,又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兒。孃親不免就要動了這個心思,不過您老人家是否太着急了些,這還當着族人和苦酒的面呢,咱們回到家裡再討論這事不成麼?
白棟一時無語。望着苦酒,竟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你看我做什麼?跳蚤妹妹爲白家可是豁出了命去,你若是對她不起,我第一個便饒不得你......”
苦酒笑着來到他身旁,小嘴兒彷彿抹了蜜一般的甜,小手卻順着他的手臂向下,成功尋找到一塊軟肉,狠狠掐住了做順時針轉動......
“啊!”
“別叫了,就知道你見了人家會開心。接風宴已經準備下了,君上還特賜了美酒。景公來了,範伯也來了,可惜君上最近忙着招待周天使,實在抽不出身來,只說要你得閒的時候去到櫟華宮見他。說是公主來了信,有一封還是給你的......”
“呃。”
白棟強顏歡笑,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轉,不知道還以爲他是感念君恩呢。跳蚤忽然‘咭’地一笑,壓低了聲音對苦酒道:“好姐姐,我若是你,就會更用力一些......”
這都是些什麼樣的女人啊。自己何其不幸,居然落在了她們手中?白棟兩眼一翻,真想就此暈過去纔好。
自古宴無好宴,只是沒想到家宴也會如此,當着景監和範強,孃親竟又拾起了話頭兒。全方位24小時疲勞轟炸白棟,說來說去就是圍繞着‘胖孫兒’;還是苦酒知道心疼老公,早早拉了跳蚤走了,說是櫟陽的張家布鋪來了批新貨,給咱留着呢。這次一定要爲妹妹置辦上一身才是。
聽到苦酒叫跳蚤‘妹妹’,景監和範強笑得詭異,老孃就更爲開心了,一開心居然還多喝了幾杯,幸虧白棟使了眼色給草兒,草兒立即撒嬌撒癡,說是要在孃親懷裡睡覺,白越氏被女兒迷得暈頭轉向,這才肯離席去了。
“恭喜老四,賀喜老四啊。”
景監這貨陰得很,半天不說話,直到孃親和苦酒她們離去,才笑着向白棟道喜。
“賀喜什麼?你是秦國第一美男子,只要你點點頭,不知會有多少大美人兒投懷送抱,到時就該我向你道喜了。”
白棟其實愁得很,說不喜歡跳蚤那是欺心,如此一個恩深情重的大美人是個男人就得喜歡;他愁的是正妻未立,就要先娶兩門偏房,就算人家當面不說,背後也會笑話他是個‘好色風~流’的人。穿越者也不能脫離生存環境,何況他日後還要做鳳陽書院的院長,爲人師表,更要當心衆口鑠金的事情發生。
“我說的不是這件事。老四你太兇橫了,一出手就是百萬金,橫行天下近百年的南墨啊,一日夜間便被天下游俠拔了根兒,現在江湖遊俠就沒有不怕白子的,據說齊墨的那位伍子已經發出鉅子令,命門下弟子謹言慎行,得罪誰都可以,萬萬不可得罪你這位‘兇子’。老四你還不知道吧?天下文壇稱你白子,江湖中卻送給你一個‘兇子’的大名,認爲你是比鄧陵子更可怕的人。經過此事,白家莊的人以後可以在橫行天下,再無人敢冒犯半分,這還不該道喜麼?”
“果然應該,可見這百萬金沒有白花。”
白棟微笑點頭,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以後白家生意會越做越大,白家子弟難免要在天下走動,總是被人惦記還成麼?這次看似花費了百萬巨金,其實十分值得,買到一世兇名,便保家人一世平安,就是要讓那些常常違法亂紀的江湖遊俠知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道理。
心中有大義,丈夫可殺人。殺人者未必都是行走在黑暗中,在某些時候,陽光就是要射透陰霾,只要記住殺人是手段,並非目的便好,這就是白棟這個穿越者與殺人狂魔的區別。
“範伯也敬你一杯,小子好手段!獻公八年,我與鄧陵子曾於商於鬥劍,激戰半日不分勝負,此人劍術拳法都爲天下絕頂,恐怕就連墨家最神秘的高手、向不輕易出手的禽滑西也未必能比他強出多少,想不到竟喪於你手......”
範強言下竟有唏噓之意,微微搖頭道:“一代高手死得不明不白,如何不讓人嘆息。小子,範伯實在好奇的很。你絲毫不懂武功,李敵和聶諸雖是高手,也未必就能留下鄧陵子,更莫說將他殺死了。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別告訴範伯是掌心雷,那東西只能騙騙三歲的孩子,範伯可不會相信。”
白棟暗鬆口氣,看來李敵很夠哥們兒,並沒有將瓷片的事情告訴範伯;範伯此來多半是爲了探聽自己殺死鄧陵子的秘密,否則只是君上賜宴而已,哪裡就會驚動了他?最多叫個宦臣來白家莊就可以了。
“範伯您想多了,真的是掌心雷......”
“滾蛋,我要聽實話。”
“這就是實話。”
“你小子......”
真不是白棟藏私,一國之強。強在根本,所以金蒙沒有火藥,卻可以攻破擁有火藥利器的宋朝;現在嬴渠樑登基爲君,老秦正是百廢待舉之時,若是黑火藥橫空出世。必然會衝昏老秦君臣的頭腦,到時就算憑藉火藥之利偶有小成,長久看來對國家卻是有害無益。
更何況現在就算有了黑火藥,整體科技卻無法跟上,你就是能埋幾顆地雷、扔幾個炸藥包又如何?對手一旦有了提防,火藥的作用就會被無限降低,到時若不交出配方。說不定還會被天下列國合攻,不用等蘇秦出世,山東各國就要列兵函谷關了;如果交出了火藥配方,被魏齊楚這樣的國家得到,老秦只會死得更快。
所以莫說是範強來問,就是嬴渠樑親自來問。白棟也會耍賴到底,反正我是上過嬴氏家訓的人,還怕你咬我?
“小子,你到底說不說,你不說......範伯就不走了。以後吃你家住你家,趕也趕不走!”
範強一翻白眼,居然耍起賴來。他是老秦著名的‘內相’,雖爲武者出身,修心養性的功夫卻不比那些讀書人差多少,老甘龍曾經誇獎他‘不爲內相,也當外主’;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當衆耍起賴來,實在是白棟炸死鄧陵子,也等同摧毀了他最大的驕傲和憑仗,用兔死狐悲都無法形容,他真的無法接受鄧陵子這個可與自己比肩的絕世高手不明不白的死去。
“範伯,你可是老秦內相!”
白棟大急,千想萬想,沒想到範強也會耍賴,這是怎麼話說的?
“什麼狗屁內相,那是甘龍他們胡說八道,我老人家就是一個普通的宦臣,從未以內相自居。”
“人過七十古來稀,當爲後人榜樣,這樣耍賴不好吧?”
“範伯我無兒無女,沒有後人。要不你認了範伯這個乾爹,做我的乾兒子?”
“我娘還不足四十歲,認你做乾爹,我娘太吃虧。”
“那就沒辦法了,範伯吃定你了。”
“也罷,吃就吃吧,白家不缺您這一口;而且白家莊多了您這個大高手在,以後我就更爲放心了,哈哈,多謝範伯。”
白棟也想明白了,你愛賴就賴,誰怕誰?
“小子,你當真不說?範伯不怕告訴你,你的事情犯了,這次沒有範伯幫你,怕是過不得太夫人這一關。別妄想,這次君上也幫不得你,國夫人想幫也幫不上,她臉皮薄......”
範強嘿嘿怪笑:“小子,公主來信了,居然還有給你的私信。可惜太夫人是個好奇的人,她已經拆開看過了,你就不想知道公主信上說了些什麼?嘿嘿嘿......”
“公主的信......難道?”
白棟頓時驚呆,只覺全身冰冷、汗毛倒豎,老天爺!該不會是馬車裡的‘案子’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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