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80 遠望
80 遠望
次日,楊廣雖是昨晚睡得不好——時近三更子夜還輾轉難眠,其後聽了魏忠的“妙計”之後卻是一時興奮得無法入睡,直到天都快矇矇亮了,才困極而眠——,還是起了個大早,穿上厚厚的禦寒衣物,傳敕讓一支驍果軍護駕,直出玄武門,往位於龍首原上的西內苑而去。
大隋的首都大興(長安)城本來就是依託着龍首原起伏的地勢而建,作爲宮城的太極宮是整座都城之中最接近龍首原的頂端的建築羣,而宮城各門之中最重要的北門玄武門更是已經位於龍首原由北向南傾斜的餘坡之上,因此頗有俯視宮城、如在掌握之勢。出了玄武門之後,地勢更是節節攀升,在龍首山頂達於最高。
這龍首原地勢雄高,林木茂密,平日——尤其是盛夏之時——是狩獵乘涼的好去處,因此劃作西內苑。只是此時正值隆冬季節,龍首原上的樹木都落盡枝葉,不但是光禿禿的顯得很難看,而且北風颳過,不會受到任何的阻擋,便是越發的冰寒刺骨。在這種冷得半死的時候上來龍首原遊玩之事,皇帝即位十年,從所未有。因此隨行的驍果禁衛人人一邊凍得又是搓手又是跺腳,一邊心裡都是暗暗稱奇、又是暗暗的叫苦連天。
不過,更讓他們覺得奇怪的,是皇帝上了龍首原之後,不但沒有騎馬奔跑一下好通過激烈運動來暖和身子,反而把他們遣到遠遠的東邊去——遠得他們幾乎是看不見皇帝,因爲皇帝自己卻是一直往西邊走去。離皇帝這麼遠,這叫他們怎麼貼身護駕啊?如果皇帝那邊一旦發生什麼意外突變,他們就是策馬急奔的趕過去,也總得花上一些時候。更不要說,皇帝還下了一道嚴令,除非是他遣還留在他身邊的殿內監魏忠過來傳喚他們,否則無論他們看到他做了些什麼奇特怪異之舉,誰都不準擅自走近他那邊去。
皇帝的舉動,也着實是奇特怪異之極。這麼一個大冷天,他居然坐在一塊大石上,放眼向着下面的宮城張望。雖然魏忠在那大石上給他鋪上了厚厚的好幾層貂皮,以便隔去石頭的冰冷之感,還在他腳邊、手上都放上小巧便攜的火爐,但這樣一直坐着不動,光是挨北風吹,還是挺冷的吧?更不要說,他一直張望着的,也不是有着富麗堂皇的亭臺樓閣和三個平日碧波盪漾、但此時也已凍成三塊大冰的海池的太極宮,而是太極宮西邊那個房舍低矮、樣子自然也簡陋難看得多的掖庭宮。
雖然皇帝平日也多喜做些出人意表之事,但那都是爲着享樂而做的奇行淫舉,何曾有過這樣大冬天裡坐在光禿禿的龍首原上吹北風、怎麼看都只會是自討苦吃之舉呢?今天的皇帝,真是古怪啊古怪……
楊廣自然不曉得那些站在遠遠之外護駕的驍果禁衛的心裡在奇怪着他今天的所作所爲,不過就算知道他也不會在乎的。這時他滿心裡想着的,只是等會兒就能從這裡看到隔了差不多有兩個月之久沒再見到、害他受盡思念之苦的那個少年的身影了。從這龍首原居高臨下的俯視,果然掖庭宮內的景物盡收眼底。當然,盡收眼底是盡收眼底,位於南邊的那一部分因爲隔得太遠,就算能看到人,也只能看到一個個小黑點,根本不可能辨認出是誰。幸好他雖然從未進入過那掖庭宮,但也知道南邊主要是宮女住宿之地,以及管理這宮內各式雜事的內侍省的辦公之地。因罪而被打入掖庭宮內、按規矩是永世再無出來之日的那些“罪人”,是住在靠近這龍首原的北邊的。而在這北邊的人,只要不是呆在屋內而是出來走動的話,他就至少能辨認得出他們的樣子。
楊廣就這樣一直坐在大石上,眼睛不住地往腳下的掖庭宮北部各處掃視着,竭力辨認着那些走動着的人之中,有沒有李世民的身影。他本來滿心相信一定能看到的,可是這樣一直尋覓至午飯時分,還是一無所獲。他的心固然是漸漸地焦躁了起來,就連魏忠也有點沉不住氣了,只怕這樣子害皇帝吹了整整一個上午的北風,午飯到時間了也不吃,卻還是沒見到他想見到的人,皇帝一定會遷怒於他的。
魏忠小心翼翼地對皇帝說:“陛下,已經到午時了,不如……先回太極宮去,用過午膳再說吧?或者……明天再來也行?”
楊廣的眉宇間卻明顯的有烏雲在聚攏:“不!今天見不到他,朕就不回去!”
聽着這種分明是在賭氣的話,魏忠更是嚇得心驚膽顫了,只能在心裡不住地祈禱:臭小子啊臭小子,你行行好吧,一定要在今天之內出來走走,讓皇帝見見你!否則我這條昨晚被皇帝盛讚爲妙計的法子,一天之間就會顛倒過來,變成是要了我的小命的糗計啦。
他正這樣忐忑不安的想着,忽覺眼睛一掠之間似乎掃到李世民的身影。他連忙把眼珠子往回移動,想確認有沒有看錯。但他還沒能找回剛纔的身影,便已聽到身邊的皇帝叫了起來:“魏忠,魏忠,快看那裡,那個是不是他,是不是?”那聲音急切得直如雨打芭蕉。
他連忙順着楊廣伸出的手指望去,果然見到一個少年的身影正向一個團團地被好些房子圍成的院落奔去,定睛細看之下:“對對對,是他,是他,就是他!”
魏忠那高興勁兒,可是一點都不下於楊廣——李世民終於現身被皇帝看見,那就確保了他這條小命至少今天是無礙的了!想着小命得保,雖是大冷天裡坐在北風呼呼的高地上,他仍是忍不住伸手抹下了一額的熱汗。
又聽得楊廣叫道:“你看不看得清楚他的樣子啊?你覺得他有沒有變瘦了一些?”
魏忠一邊用力瞪大眼睛細看,一邊想:隔這麼遠,怎麼可能看得清啊?
可是他自然不會這樣直截了當的說出這種否定皇帝的話,而是巧妙的回答道:“看他這奔跑很是迅捷,看來至少他那腿腳上的傷全都好了呢。”
果然,皇帝一聽便大爲高興,再也不去執意地追問他是否看清了李世民的肥瘦變化。
魏忠便與皇帝一起緊緊地盯着那個身影,眼珠子隨着他移動到那院落之內,看到他走近一個燒得正旺的火頭。那火頭上似乎懸着個煲子一類的東西在煮着什麼,旁邊還蹲着一個人。遠遠看去,那人梳着丫角,是個年紀不大的丫頭。然後看到李世民把那火頭弄小,又把那煲子取下,跟那丫頭說着些什麼。這裡離那處畢竟還是太遠,不要說不可能聽到他們說話的內容,也看不清他們說話時臉上的表情,就連那丫頭的眉目長得如何都很模糊。只見他們二人談了一會兒,便一前一後的走出院落,穿過一些房舍,走進一個小小的花園裡。那小花園之中只有一座房子,除了正房之外旁邊還帶着一個耳房。李世民和那丫頭就走進了那個耳房,然後很久很久都沒有再出來。
魏忠悄悄地瞟了旁邊的皇帝一眼,只見他本來在終於見到李世民的身影之後快活地舒展開來的眉宇,現在又慢慢的聚攏皺起,惱怒之意再明顯不過的從一雙始終緊緊地盯視着那耳房的眼睛之中流露出來。
魏忠那放下了的心又再懸起,正在心裡斟酌着要不要開口說些什麼話,卻已聽得楊廣咬牙切齒的低聲說道:“他爲什麼會跟那丫頭在一起?他們在院落裡的時候說了些什麼話?爲什麼進去那耳房之後這麼久都不出來?”
“可能……在吃午飯吧?”魏忠搜刮枯腸的爲李世民想着合適、而又不至於會激怒皇帝的理由,“現在不是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嗎?”
“但是他們進去的時候手上哪有拿着午飯啊?那丫頭是拿了個煲子,但煲子裡最多隻能是煲了湯,飯菜什麼的在哪裡?”
“可能飯菜已經放在那房間裡了吧?他……是出去院落裡叫那丫頭回去吃飯?那丫頭是在院落裡給他煲湯?”
“混帳!”
魏忠這猜想卻只是讓楊廣越發的怒不可遏,“他怎麼會認識這個丫頭的?怎麼會跟她那麼熟悉親密?還跟她一起吃午飯?還先放好了飯菜去叫她?那丫頭還給他煲湯?這不是夫婦之間纔會做的事情嗎?朕什麼時候把這丫頭許給他了?”
聽着皇帝這樣明目張膽的發泄着嫉恨難平之言,魏忠只嚇得心兒咚咚亂跳,想:糟了糟了糟了,皇帝的嫉妒之心完全是不可理喻的。之前只不過是聽說那臭小子跟他那小隊裡的人相處得頗爲融洽和睦,就已經把他折磨得堪稱是死去活來,差點沒逼得他投水自殺或咬舌自盡,還要把他的膝蓋都傷成那樣子……現在竟然還親眼看到他跟一個女人走得那麼近,只怕皇帝更要氣得發瘋了,那本來預定着要在一個月後釋放他出來的打算,不知道會因此而受到什麼樣的影響呢?是不是那臭小子這次更要大禍臨頭了,真的會變成一入掖庭宮便永世再無出來之日呢?而我出了這樣的“餿主意”,會不會也要“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呢?
後記:
1、哇哈哈哈哈,偶發覺偶很喜歡寫楊表叔的嫉妒~~~因爲這樣就可以借他的手去虐世民寶寶的身與心,然後他自己又會被虐到心,小攻小受一同受虐,偶這作者虐筆下人物的效率何其高也,妙啊妙啊~~~爆!
2、魏忠這閹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那麼出彩吧~~~偶簡直懷疑他其實是這小說的第三號主角~~~再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