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歌瞑塵欲散

時間仍往前推移着,新年過後,楊戩終於到了重鑄元神的最後關頭。看着他催動真氣流轉周身,衆人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只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行功。

便在這一夜,法力溫養之下,元神衝舉而出,盤坐吐納,迅速成形。衆人正緊張間,遠處傳來一聲巨響,半邊天際驀然亮如白晝,只駭得人人變色。半晌,還是沉香最先反應過來,苦笑一聲,道:“是開天神斧和寶蓮燈……原來那一夜的異相,是因爲它們感應到了……”

元神沉入身體,看着楊戩突然睜目,浮現出饒有深意的微笑,小玉低聲說道:“舅舅也感覺到了……他隨身多年的神兵……”而三聖母早就癡了,怔怔地坐在牀邊,看着哥哥修煉,彷彿又回到了在灌江口,在哥哥護翼下的那些溫暖歲月。

此後的幾日,除了應付過來餵食的僕人,楊戩便是全力練功。他知道自己的情形,身體衰竭不堪,早沒了恢復的希望,仙家雖有奪舍重生之術,但奪舍之後法力大減,卻又根本應付不了獨臂人的一戰之約。爲今之計,只有孤注一擲,將真元全部融入元神,再不留下一分護體的法力。

拼了將來真元耗盡,魂飛魄散,也要在這一戰中,爭得最大的勝機。

到了第五日上,終於行功完畢,元神又一次離體而出。楊戩看了一眼留在牀上的軀體,恍如隔世。幾年來不懈的努力,到底重鑄元神,恢復了功力,竟有種失去目標的惶惑。

從軀體的懷裡拿出金鎖,留戀地撫摸着。金鎖依舊燦爛鎧亮,歲月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天廷金精畢竟不同凡器。當年,怕人眼熱,瑤姬在金鎖上設了法咒,除了主人願意,誰都無法動念取走。也幸好如此,不然,這些年的落魄不堪,只怕早被惡丐兇僕搶去變賣了。

握住金鎖,在屋中站了會,他還是決定出去看看,說來可笑,三妹的家,他還從沒有仔細看清楚過。於是三年多來,他第一次,自己踏出了這間小屋。

甫一出屋,正射過來的並不強烈的陽光讓他有些不適應,舉袖遮住了眼,好一會才放下。三聖母心中一酸,跌回現實。從元神形成時開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讓她一時忘卻了現實種種,眼前的哥哥,俊逸的身形,一襲黑底龍紋的長袍,即使在昏暗的小屋中,依舊風采卓然。她一直爲愁雲慘霧籠罩的臉上甚至出現了一絲笑容,直到……直到他舉袖遮陽的那一刻,笑容便僵在了臉上。回首屋中,毫無生氣的軀體是她看熟的樣子,枯槁、憔悴,沒有血色,提醒着她發生了什麼。強烈的反差讓她胸口痛得幾乎窒息。

沉香緊上一步,扶住踉蹌不定將要跌倒的母親,輕聲勸慰:“娘,別難過了,我們在這裡是什麼也做不了的,擔心也沒有用。娘,你應該想一想,舅舅的元神已經重鑄,那我們是不是更有希望救治好他?”三聖母有如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淚水漣漣地拼命點頭。沉香暗暗嘆息,難怪舅舅不放心娘,孃的確是經事太少,脆弱懵懂,離不開別人的保護。他這樣說,娘便這樣信了,豈不知他的話,連自己也說服不了。不能忘了,還有與獨臂人的一戰,不管勝負如何,對舅舅來說,結局都是致命的。

“舅舅,我答應你。”他在心裡與楊戩對話,“從此以後,劉沉香不會再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不會讓娘受到傷害。如果我們回來後真的……真的救不了你,我……”他側頭向已沒在角落裡的小屋再看一眼,指甲掐進了掌心,狠狠地下了決心,“我答應你,我會親手送你離開!”

楊戩不熟悉路徑,憑着中秋時的記憶來到聚會的花園,又誤打誤撞地尋到了瑤姬的房間,卻不進去,在外面站了很久。近鄉情更怯,明知道母親看不見自己,卻怎麼也提不起勇氣去看一看。衆人見他拿着金鎖的拳頭握起又鬆,鬆了又握,如是再三,才鼓起十二分的勇氣,邁進那間雅緻的精舍。

瑤姬在躺椅上,握着一本書,心不在焉地看兩眼,擡頭看向窗外,發一陣呆,再看兩眼。楊戩走近她,從後面看見書的內容。原來是一本古書,那是爹當年讀過的,他也讀過。是爹一個字一個字地教給他,娘也在身邊,看他小手抓着刻刀,歪歪斜斜地在竹簡上刻字,誇他聰明。這個時候,娘是想起了爹吧,她會……想起我嗎?

不敢驚動她,楊戩慢慢跪在她腿邊,將頭擱在了她腿上,閉上眼,安靜地伏着,不知在想什麼,很久,很久才站起來,留戀地看一眼,回到花園中。

駐足停了片刻,他跟着一名送燕窩的丫鬟來到三聖母的房間。

這時正是午後,劉彥昌出去赴友人的詩文之會,三聖母一人在房中。她立志要做賢妻良母,已用心學起了女紅。瞧着自己側頭一針針無比認真地繡着一對戲水鴛鴦,三聖母只覺無比諷刺,就爲了那個人嗎?記得以前她也曾用過一段心思在烹飪上,目的卻是趁二哥生日,哄得他鬆口,遂了自己心意。她並沒有真心想過爲他慶一次生日。

楊戩卻沒有想到這麼多,他只覺得有趣,三妹竟也學起了這些。坐到她對面低頭辨認她的繡品,這個像歪頭鴨子的東西,應該是鴛鴦吧,三妹,你的手藝可真是不敢恭維。忍俊不禁,他伸指彈向她臉,將要觸到時驟然收回,他幾乎忘了,這已不是當年灌江口與他調笑嬌嗔的小妹了。

並沒有人嘲笑三聖母繡得難看,唯一能牽動他們心懷的,是楊戩時而寵溺,時而喜悅,忽而又轉爲傷感的變幻神情。

三聖母繡了幾針,自己也不滿意,想拆,又有點倦了,打個呵欠,坐到桌邊,將一盅燕窩小口小口喝了,伏下小寐片刻。

楊戩也隨她轉到桌邊,靜靜地欣賞她恬靜的睡顏。三妹,終於,我終於不用再見你在夢中哭喊驚悸了。現在的夢中,你只會有快樂、美滿,有你的丈夫和兒子,不會再有我這個窮兇極惡的哥哥。眼中瞧見她頭上的玉釵沒有插正,小心地拔下,插好,退後幾步端詳一番,露出滿意的笑容。三妹,幸好你生的是兒子,若是女兒,你可怎麼教她?笑容黯去,即使你生了女兒,你也不能見她長大,無論什麼原因,讓你母子分離二十多年,總是我的過錯。看着三妹在夢中的微笑,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輕輕落在她的發上,卻見她身子一震,在夢中繃緊了身體。楊戩一驚,疾電般收回了手,看着自己的手掌神情苦澀。衆人就聽他低聲自語:“三妹,你就這麼怕我麼?夢中也能感受得到。”

三聖母看到自己被噩夢侵擾,不安地扭着身體,猛地想了起來,竟有了一種驚喜的感覺,抓住楊戩的手熱切地解釋:“不,二哥,我是夢見了那個獨臂妖怪,我害怕,我是想你來救我……”這時她的夢定是到了要緊關頭,眼珠在眼皮下急速轉動,楊戩十分擔心,又不敢再過去。就在這時,就聽她忽然哭叫了出來:“救我,二哥,救救我!妖怪……”

誰也無法形容楊戩此時的表情,是吃驚?是狂喜?慣常的自持全部瓦解,最後沉澱在臉上的,卻是不能置信的模樣。三聖母越發難過,站立不住,幾乎靠在了他的身上。二哥,你爲什麼總是如此容易滿足?

“四公主,嫦娥姐姐,我真後悔。其實二哥所求不多,一點都不多。我有一點點唸到他,他就會非常高興。我做的那樣難吃的壽桃,他也不肯說一聲不好。我真後悔……我爲什麼不是真心爲他祝壽,我……我甚至不是忘了,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的……”

她越說越痛,真的,就算沒有發生那些事,她仍是一個太不稱職的妹妹。想着那些不可能的如果,她吃力的在哽咽中擠出語句:“如果我……真的能像我說的那樣不計前嫌,能時常去看看他,陪陪他,他一定會……一定會……”一定會什麼,下面的話已經被抽泣掩去,再聽不出來。

楊戩只聽見了三妹在叫他,三妹,這個時候,你還是願意依靠我嗎?重新撫上她的長髮,可惜,我只能再護着你最後一次,以後,只有靠沉香了。眼見三妹還在夢中發抖,沒能從噩夢中醒來,楊戩猶豫了一下,終於大着膽子,從背後摟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聲撫慰:“不怕,蓮兒,不怕。二哥在這,我們不怕。”這時三妹小時候做噩夢時,他常用來安撫的話,果然有效,三聖母重又安定下來,神情重歸於恬靜安詳。楊戩卻沒鬆手,仍是摟着她。

生命真是件奇妙的事情。他還記得,三妹生下來的時候,爹抱着給他瞧,又讓大哥抱,他也鬧着要抱抱妹妹,爹和大哥沒辦法,一左一右護得好好的,才小心翼翼地交給他。他抱着她,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寶,覺得那樣不可思議。你瞧,小小的腦袋,頂着一頭烏黑的胎髮;小小的眼珠兒,骨碌碌地盯着他轉;小小的手指上,居然還有那樣小而完整的指甲。她是那樣小小的小妹妹,他真怕一用力,就將她打碎了。爹還在一邊逗趣:“小戩,以後可有人叫你哥哥了,做哥哥的要保護小妹妹呀。等爹老了,妹妹就交給你們倆了。”他非常認真地點頭。言猶在耳,懷中溫溫軟軟的小嬰兒,已經長成傾國傾城的美人,而他的路,也快要走到了盡頭。

懷中一聲嚶嚀,楊戩中斷如潮思緒,鬆手退後,三聖母醒了。她直起腰按了按頭,有點困惑,忽然陰下了臉,站起來忿忿地走了幾步,又沒處發火,一揮袖,竟將桌上的盅推到地上,打碎了。楊戩不知她惱什麼,微微搖頭,三妹呀,做了人家的娘了,怎麼還這樣孩子氣。

小玉忽然抓緊了沉香,沉香心一顫,又要發生什麼事,還能發生什麼事?還沒問,嫦娥已經問了:“三妹妹,你發什麼脾氣?”再看母親,臉色越發不好,更是猜疑不定。

門外響起敲門聲,三聖母定定心,讓小玉進來。小玉見一地碎片,不放心地問:“娘,怎麼了?丫鬟說你房中有東西打碎了,我不放心,過來看看。”三聖母掠了掠奪鬢髮,在桌邊坐下,慈和地笑道:“沒事,我只是做了個噩夢。”小玉伶俐,一轉念想到了,同情地說:“娘,都過去了,您也別總想着。楊戩已經功力全廢,再害不了我們了。”三聖母點點頭,又搖搖頭,低聲說:“我不是夢見他,是以前一個追殺我的妖怪。但是在夢裡,又是……又是他來救了我……”看見小玉不解的神情,她也不知怎麼說,那股子羞惱憤怒的情緒又來了,恨恨道:“小玉,我是恨自己不爭氣,爲什麼要他來救,我寧可死了,也不要領他的情!”

三聖母不敢再看哥哥,想也想得出他的心情,爲什麼到這個時候,她還要在他心上捅一刀,就讓他輕鬆片刻不成嗎?楊戩無力地後退幾步,仰在牀柱上,元神竟一陣波動,透過他身體,顯出牀柱的影子來。沉香大驚,搶上前去觀察,楊戩元神剛剛成形,心情激盪,極易散去。

幸好楊戩並不如他想的那般脆弱,早已料到的事,還去難過什麼,閉目竭力平復心情,他再不回頭,穿門而出。

但他沒有回小屋,而是輾轉找到書齋。午後,人人都在休息,寂靜之至。楊戩在案前研墨攤紙,似要寫些什麼,卻猶豫着,手中筆凝在半空中。沉香最先想到,哪吒也猜出來,黯然說道:“大約是欲留言示警,點醒你們注意。你們沒有見到他的信?”三聖母茫然地搖頭,家裡從沒出現過哥哥的書函,是出了什麼意外嗎?

楊戩又站了一會兒,直到筆上墨滴下,才驚覺似的嘆息一聲,一筆筆落下,衆人看去,卻是一首《壽樓春》,跟着念來:

“愁秋陰霜繁。伴西風穿戶,頻擾孤眠。瀝灑僵聽檐雨,幾番淒寒。誰識得、又經年。淚莫傾,弦絲遙傳。記家宴挑燈,投壺中酒,人月兩團圓。

消磨去,身前歡。笑斜陽墜盡,露葉飄殘。只欠鬆寥片石,暗添墳田。心不死,情何堪?任夢迴、沉吟雲煙。漸塵散歌瞑,悲欣一例空裡看。”

寫完後,自己看一遍,自嘲般地輕輕一笑。三年多來的心境,全凝在字裡行間,到底是什麼滋味,說不上來,也不想去深思。三妹和娘,現在過得很好,沉香雖沒遇見,想來也必事事如意。路上聽下人們議論,說少爺年輕人心性,不欲嬰兒擾了生活,三妹若想抱孫子,估計還要等不少年吧。那隻小狐狸,居然想過,讓自己幫着她帶孩子……

沉香的孩子,不知會象誰?小夫妻倆都俊美得很,象誰都會很好看呢。只可惜,自己不可能見得到了。

擱下筆,掌中冒出火焰,那紙便燃起,化灰,被他送去窗外,翩然飛去。再攤開一張紙,卻又是對着出神。

他確實有心留下些話,提醒妹妹小心,畢竟他現在的狀況,莫說破陣,便是應戰時的勝負,都極爲難說。可是,這樣的一封信,該怎麼寫呢?獨臂人佈署設局,他一無所知,連具體時間,都也只知個大概。示警?十有八九,會被當成一個玩笑。

更何況……更何況,做了三千年的兄妹,無論他如何胡寫亂畫,蓮兒只要一拿入手,馬上就能看出,那是出自他這二哥的筆下啊。

想着剛纔三妹的惱怒,“寧可死了,也不要領他的情!”三妹仍在恨着他。她若知道他又練出了元神,恢復了法力,她會做些什麼?這封信,只怕是真的寫不得了。但二哥不是怕死,二哥要留了這條命,最後爲你盡一次心力。三妹,你只要好好的,每天都開開心心,二哥就是拼了萬劫不復,也要護了你的周全。

而且……

傲氣突然生起,楊戩緩緩放回了筆。不過三年多的潦倒不堪,就對自己這麼沒信心了麼。三千年了,自己輸給過誰來?元神既已重鑄,顯聖真君,難道還會有擊不敗的對手,自己,什麼時候又讓守護着的那些人失望過?

三聖母盯着他看,見他擱下筆,一陣痛楚,茫然自語:“二哥,你怨我了,不願再理會我,對嗎?二哥,對不起,對不起,我……”沉香回想着舅舅的神情,明白過來,低下頭,聲音低啞:“娘,你想得太多了。舅舅沒辦法留書,他所知的也有限。”

三聖母不住搖頭:“他不願原諒我了……否則,怎會一句話都不留?他至少能提醒我們小心一些……他是生我氣了……”

沉香心中浮起無力感,母親啊,難怪,你會成爲舅舅最深的羈絆。看過這麼多事,你還非要依靠別人的解釋,才能懂得舅舅的心意嗎?輕聲勸道:“不是這樣的,娘。您想想,舅舅留了話又如何呢,只會讓您認出他的字來。那個時候,我們若知道他能元神出竅的話,我們……”

沉香哽住了,三聖母也明白過來。那個時候,要是知道二哥重新練到元神出竅的地步,她是絕不會爲他欣喜慶賀的。她,還有沉香,所有的人,都會害怕恐慌,會再次下手毀了他……沒人會信二哥的,更沒有誰會在意他的話。這樣一個惡人,怎會幫助他們……

那樣的話,他連暗中護着她,也做不到了。

三聖母失聲痛哭,楊戩仍無意離開,翻着書案上的字畫文牘來看。他在屋裡躺了三年,難得出來一回,見有些字畫居然是三妹和小玉作的,不禁看得格外仔細了些,嘴角邊,慢慢又漾起笑意。

再拿起一份文牘,黃皮白底,奏摺的模樣。在天庭時見得多了,想不到在三妹這兒也有。不過,三聖母鎮守華山,有表上奏也是正常之事。隨手打開,看了幾句後,身形突然一幌,緩緩合攏放回案上,神情奇特。

“這樣也好……”衆人就聽他逸出低語,“那件事原本是我的錯,三妹,你這樣寫……很好。”

沉香不知那是什麼,想看時,楊戩已合上放回原處,只見母親臉色更差,心知不是什麼好事,也不願再問,問了又如何,該發生的也已過去了。

楊戩慢慢走回屋,看着牀上的軀體,眼中竟全是厭惡和冷漠,全不像是在看着自己。三聖母陡生寒意,驀地明白了什麼。二哥的性子,這三年多來的折辱,他對自己,已經無法忍受。

帶着恐懼,她去拉住他的手,但穿體而過,連觸碰的感覺也沒有,那只是元神。

楊戩慢慢伸出手去,手指按上了頸部,真是可笑,這樣的一個人,居然還是溫熱的,居然還有微微的脈動。哪吒張大了口,叫不出,嚇得不輕,衆人都隱約明白了他的想法,卻無法阻止,連想也不敢多往下想。

指上稍稍用力,皮膚陷了下去,牀上躺着的人,無聲無息地,沒有一聲呻吟,嘴脣已現出了紫色。

屋外傳來腳步聲,楊戩驚覺,急收回手,試了試呼吸,好險,他險些就將這三年的努力全付諸東流。

閃身到一邊,讓來送飯的劉剛過來,讓那一套慣常的程序走完。

劉剛很納悶,今天這個病人有些奇怪,閉眼不言不動,也許是昏迷了,但以前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灌了東西下去,就算不醒,多少總會嚥下去些。這次是怎麼了?一點反應沒有,全溢了出來。衆人當然都知道,元神離體,沒了意識的軀體只比死人多一口氣。只是不懂楊戩爲何不回到體內,又或者不出手教訓一下這個可惡的下人。

見灌不下去,劉剛將空碗拿了,略擦了擦就罵罵咧咧地走了,和楊戩擦肩而過,全不知自己的性命正懸在一線之間。

楊戩並沒正眼看他一眼,厭惡的眼神沒離開過牀上的軀體,等劉剛走了,冷冷地掃視着屋內,轉了一圈,視線又回到牀上。若非還算得上是神仙之體,勉強還能達到“清淨無垢”的境地,也許他早就無法忍受這樣的自己。等這件事了,如果還有餘力,一定要將這副自己也看不過眼的身體,燒得乾乾淨淨,在天地間不留半點痕跡。

將金鎖放回懷中,皺了皺眉,將溢出的粥清理了,他這纔回到自己體內,預料之中而又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一瞬間繃緊了身子,好一陣才略放鬆下來,也看得衆人心中一陣抽搐。好在楊戩漸漸入定,加上早已習慣,也不將傷痛放在心上。

第6章 蟾宇臥殘醉第9章 伏屍悸心寒(上)第8章 絕頂凌巇險(上)8 第八卷求爵縻其私口水第8章 拎袍怒斷義第9章 藏匣策萬全病在靈魂裡他怎能逃避第14章 流年彈指歇第5章 忘憂多瑟縮第14章 流年彈指歇8 第八卷求爵縻其私口水第9章 豔骨多塵土第10章 軫懷雜百味第5章 春風顧笑間(上)人性的悲哀與時間的勝利第12章 橫槍奮餘烈(下)第1章 殺救在一人第12章 寶蓮炫靈彩(上)第9章 伏屍悸心寒(上)第14章 莽雪邀傳杯第5章 法訣重逆衝有限溫存無限辛酸第2章 軍威奮鼙鼓(下)第1章 心事一燈知第16章 刃斧相淬礪第10章 素女契深微(上)第11章 迢路啓沉淪第8章 碎玉判光影(下)大愛者無愛博情者寡情第12章 泥鴻記雪前第4章 餘習殆自傷第4章 最憐此弱妹第2章 跼蹐良堪悲第8章 嗤笑爭相詈第10章 素女契深微(上)第11章 歌瞑塵欲散第7章 寶冊名天機第3章 潛行凌荒岑會愛上他不是她的錯第8章 蝂負中如結第3章 紫芒迸如怒第3章 構罪弄刀筆(上)第2章 跼蹐良堪悲第15章 茅茨誰家院第9章 絕頂凌巇險(下)第4章 脫困殫急智第8章 蝂負中如結第15章 惜者唯卉園(下)第1章 心事一燈知第9章 孤身尋阿母第6章 掠影供偶瞥第8章 拎袍怒斷義第3章 潛行凌荒岑第20章 蹤形霽霧滅第18章 私勇禍又起夢幻空花何勞捕捉第11章 素女契深微(下)第2章 來日大艱難第14章 流年彈指歇國士論我所理解的楊戩第10章 從容定存歿外傳之醉夢第9章 蝶夢戀翩躚(上)何爲宿命第10章 軫懷雜百味第12章 振威施拗折第17章 有美樂遊湖第9章 變故悵忽生第11章 孤注擲積雷誰是棋子誰是國手第14章 惜者唯卉園(上)第7章 吁嗟寄籬下第15章 真僞更誰知病在靈魂裡他怎能逃避第4章 步虛覆寶鉢第14章 幽亭懸瀑遠(中)第12章 振威施拗折第13章 偎膝語喃呢第13章 安危觸毫髮第9章 跡疏益忌猜第12章 橫槍奮餘烈(下)第11章 惺惺共傾惜無可後悔惟有前行第15章 所謀在此時第3章 紫芒迸如怒第7章 喁喁赤子言第2章 軍威奮鼙鼓(下)第20章 蹤形霽霧滅第6章 解印啓微芒第22章 當廷聽辯說第15章 真僞更誰知2 第七卷粉身安足論口水第6章 解印啓微芒第2章 拜舞命帝闕第12章 怨隙自茲衍第11章 孤注擲積雷第9章 傳訣孰爲殃第16章 雷霆壓華山(上)第20章 蹤形霽霧滅病在靈魂裡他怎能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