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去醫院,做那個剖腹產嗎?”藏族女子看看陶樂,又看看自己的丈夫,眼睛裡有着輕微的恐懼。
陶樂明白,這種恐懼,是從沒有做過手術,且對剖腹產認識不足的人,很正常的一種反應。
“你的情況稍微有點複雜。”她說道:“已經出現了先兆性早產的症狀,應該是等不到正常分娩了,若是不趕緊去醫院,可能會危及生命。”
“但這個手術非常簡單,你只要睡上一覺,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好了。相信我。”
“就聽曼巴的吧。”布魯一聽說會影響生命,立即便拍了板:“咱們就去醫院生小孩。”
村長次成多吉就拍了拍他的肩:“說得對。反正現在住院生寶寶全都免費,就是沒問題,也該過去生呢,何況你妻子還可能有危險。”
“既然這樣,等會兒你們就跟我們的車回去。”陶樂說道。
“謝謝您,曼巴。”布魯夫妻倆對視了一眼,猶豫道:“要不我們明天去鄉醫院吧,離得近,來回也方便。”
陶樂就嘆了口氣。她本不想說得太多,就怕引起孕婦的緊張情緒,可現在多少也得拋出一些來。
“你的情況,鄉醫院處理不了。但我們院的婦產科,全是京市來的名醫專家,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證母子的安全。”
話說到這個地步,夫妻倆已經明白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都聽您的。”他們表態道。
說動了布魯夫妻,陶樂等人告辭離開,向下一家走走。
常勝男自從知道了陶樂與戴夫關係走得近,又親眼見識過了她的鍼灸止血術,對她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翻轉,特別地虛心好學。
“陶老師。”她問道:“就算是有了先兆性早產的徵兆,到鄉醫院做個剖腹產應該是沒問題的吧,您爲什麼讓他們跟咱們回去呢?”
“因爲我懷疑,這不是一般的先兆性早產。”陶樂很肯定這種端正的態度,遂耐心地解釋道:
“可能是子宮發育不全。已經三十六週了,隨時都可能有子宮破裂的危險,這種情況,鄉醫院很難處理。”
“原來是這樣啊。”常勝男佩服地說道:“陶老師,您可真厲害。什麼儀器都沒有,靠着把脈,就能看出孕婦子宮發育不全——怪不得最近院裡好多人都在感慨,中醫博大精深呢!”
陶樂自家人知自家事。她是能從脈像上看出氣血兩虧,胎像不穩來,但要說到還能探測到子宮發育是否良好,形狀是單角、雙角還是沒有角,那就太不現實了。
不過眼下,她也只能隨便打個哈哈,把這件事繞過去:“所以勝男,回去以後,得趕緊把鍼灸控脈止血的課給補上了。”
“呃,好的陶老師。”
成功地一劍封喉,堵住了常勝男的口,陶樂的心裡莫名地有點暢快。
這個時候,他們也到了第二戶人家。
“旺堆家是村裡最大的家族了,三代同堂。三個兄弟成年後都沒有分家,和父母住在一起——他們喜歡這種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氣氛。”
次成多吉說着,站在門外吆喝了兩聲,就見到幾個人跑了出來,將陶樂一行迎了進去。
旺堆家的碉房是的石木結構,共有三層,比布魯家的平房要高大得多。
底層是羊圈和貯藏室,二層爲居住層,有寬大的堂屋、臥室、廚房,儲物室等,第三層則是經堂和曬臺。
陶樂等人被請到了二樓。堂屋裡有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每個人都很有禮貌地與他們打招呼,奉上了噴香的酥油茶,以及水果與點心。
其中有一種用酥油和白麪炸成的餜子,被稱爲賽卡的,吃起來又香又脆。
不過他們也不是過來吃茶和餜子的,而是來問診看病的。
陶樂的目光在屋裡一轉,就看到這裡還坐着一位僧人,而且他的身體,似乎有些不妥之處。
見到陶樂看過來,他露出了一個淡然的微笑,卻並沒有主動說什麼。
“那個就是旺堆的大兒子。從小給送到寺院裡,現在基本就在家中修行。”次成多吉爲她介紹了一下,又向旺堆的家人們說道:
“這三位,就是來自薩市中心醫院的曼巴,各個都是內地的名醫,只要把把脈,就能把你們的身體瞭解得一清二楚——能來這兒是大家的福氣。”
“是啊是啊,感謝各位安吉拉!”旺堆一家人笑容滿面,稱謝不已。
陶樂能理解他們爲什麼高興。雪區地廣人稀,平時因爲怕麻煩,不僅小病肯定從不去醫院,有時候變成大病也未必去。
雖說現在設了村醫,但是比內地的村醫水平還有差距,只能算是聊勝於無——但上門送義診的大夫就不一樣了。
不但是內地的名醫,而且還免費看病贈藥,贊她們是天使,其實一點都不爲過。
“那事不宜遲,這就開始吧。”當下陶樂便直入主題。
“請曼巴爲我的父親先看一看。”旺堆起身,將陶樂等人讓進了一間臥房。
牀上躺着一位六十多歲的藏族男子,見到他們進來,連忙想要用手撐着坐起身來。
“您別動。”陶樂一個箭步上前,扶了他一把,順便就搭上了他的腕脈。
感覺到了老人腕上的溫度,她心中便是一驚。
這位老人正在發高燒,至少也有三十九度了。
她立即皺起了眉頭,正要打開金手指一看究竟,那邊旺堆就掀開了老人腿腳上的被子,揭開了謎底。
老人的右腳踝處,塗着一堆黑糊糊的,材料不明的藥膏,散發着一種古怪的味道,陶樂也辨別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材質。
但即便如此,她也能看到藥膏下方,潰爛膿腫的皮膚。
所以這就是感染竈了。
“我父親怕冷,晚上用熱水袋捂腳,不小心燙傷了腳踝——用了村醫配的燙傷藥,但一直也沒好。”旺堆說道。
“是感染了。”陶樂問道:“老人發熱多久了?”
“發燒了?”旺堆愕然:“怪不得,中午吃得那麼少,原來是在發燒。”
陶樂就迅速地吩咐道:“清創,再敷上我們帶的燙傷膏。”
“做青黴素G鈉皮試。”
她說一句,常勝男與小陳便迅速地行動起來。
很快二人就在陶樂的指導下,完成了一系列操作。
“皮試結果陰性。”小陳報告道。
這個不用她說,陶樂自己也看出來了。
“建立靜脈通道,青黴素G80萬單位靜滴。”
“陶老師,能不能給我講講,您爲什麼要用青黴素G,而不是其他的抗生素?”常勝男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