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的君子軒是一間小型會客室,就在程越的主臥之側。
此時何清淺正坐在一整塊黃玉打造的茶臺前,如行雲流水般地沏好了兩盞茶水,將其中一盞遞到了程越手邊。
程越接過薄得近乎透明的永樂甜白瓷盞,接了輕啜一口,面上現出滿足之色:“母親,您的茶藝還是一如往的出色。”
何清淺就滿心滿眼都是笑意:“只要你喜歡,媽媽樂意每天都願意爲你沏茶喝。”
聽她這麼說,程越面上現出無奈之色,順手將茶盞擱到一旁的紅木几上。
“樂樂說,再過幾天,治療就結束了,到時候我就會完全康復。所以之後我想”
何女士不知道爲什麼,執壺的手忽然就顫了一下,將茶水灑落到了茶臺上。
也有零星的水花濺了出來,打到了她那身極爲可體的青色掐銀邊的旗袍上。
“我,我先回去換套衣服。”她幾乎是奪門而出,一邊走一邊喚着門外的辛助理:“那一位,怎麼還沒過來?”
辛助理低聲地解釋着什麼,二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程越看着進來收拾東西的客房經理,心中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看來那件事,他今天又說不成了。
陶樂正在刷着題,忽然房門自外向內打開了。
“這是我們小姐的房間,您不能進去”
“笑話!哪家的小姐?我大哥可就我這麼一個弟弟!”
程超沒想到,他的那個外表無比偉光正的大哥,竟然還會玩金屋藏嬌的把戲。
不過這倒也沒關係,他還真就想看看,大哥的眼光到底怎麼樣!
他這一衝進來,立馬就驚呆了。
一個相貌極平庸的女孩,穿着很隨意的寬大t裇和牛仔褲,正詫異地擡起頭看着她。
他認真地盯着陶樂看了半天,愣是沒有找出一點值得他欣賞的地方。
程越可真是和他的傳聞一樣,是個毫無情趣,寡淡無味的人,就連找的女人也都一樣!
一道極兇惡的眼神掃射過來,程超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個女孩的腿上,竟然趴着一隻極醜極肥的貓!
那是貓吧?貓怎麼會有如此猙獰可怕的眼神?他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旋即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我可是註定要主宰程家的人,哪能被一隻小小的貓嚇退?
“這位小姐,鄙人程超。幸會,幸會。”他面上擠出了一個笑容,向着陶樂伸出了右手。
陶樂並沒有伸手與他相握。
“我不會和敲門都不懂的不速之客結交。”陶樂說道:“請你快點出去吧。”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目光也沒落在程超身上,而看着後面的小吳。
小吳滿臉的歉意:“抱歉,小姐我沒攔住他。黃叔他馬上就來,請您再擔待一下。”
程超很不滿意。自己能主動與這位小姐握手,那是看在她不離不棄地守着大哥的份上,沒想到她竟然還敢這樣說自己。
“你可能是沒搞清情況。我這樣說吧,你雖然差一點能成爲我大嫂,但到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所以到時候請你自己離開,別等我叫人來趕,都是文明人,那樣不體面。”
這番話說的太過難聽了,簡直是明晃晃地在咒程越。
陶樂皺起了眉頭,對程超的惡感已經達到了頂點。
但她並不想現在說出真相,要等大哥自己站起來的那一天,堂堂正正地出現在他面前,才能打掉這種人的囂張氣焰。
所以她不但沒有惡言相向,反而轉變了話題:
“比起你剛纔說的這些,現在你更該注意的,是後面那位女士的身體。”
程超不明所以地回頭看了一眼那位美豔女子,後者好端端地站在那裡,面上也帶着一個疑惑的表情。
“異位妊娠,必須要馬上就醫。”陶樂看着說道。
“什麼異位妊娠?”程超茫然不解。
“就是宮外孕。簡單地說,就是她懷孕了,但這個受精卵沒有待在子宮腔裡,而是子宮外面,最常見的是停留在輸卵管裡。”
“輸卵管徑很狹窄,孕囊一般在四到六個周就會破裂,隨時可能出現大出血,她的這個已經”
陶樂看着金手指界面圖上顯示的圖像,孕囊正好在輸卵管間質部位,這個位置因爲稍微寬一點,往往能堅持到三到四個月纔會破裂。
金手指上標明瞭妊娠75天,只要及時手術終止妊娠,人就沒有危險了。
程超沒有聽見她後面的話。
他滿驚喜地看向身後的女子:“你懷孕了?”
對方羞答答地扭捏道:“嗯,人家也是才發現,想要給你一個驚喜~”
“太好了!我程超要有兒子了!”他滿臉的笑容。
陶樂無語。異位妊娠的孩子,是絕對不可能保下來的,敢情她剛纔說了這麼多,程二少就聽見了前面那句懷孕了。”
她還想再說一下,就見程超一把拉住了女子的手:“走,我們去醫院,好好查一查,是不是個男孩!”
說完也不再理會周圍的人,強勢地帶着女子離開了。
別說是宮外孕,就是在宮內,不足三個月也看不出來男女,再說了,從醫學倫理角度,醫生看到了也不會告訴你。
這位程二少,可真是特立獨行。不過無論如何,只要肯去醫院,後面的事自然有人好好給他上上課。
黃叔急三火四地來到陶樂房間的時候,正好目送程超遠去的背影。
“小姐,都是我們安排不周,驚擾到您了。”黃叔是真的抱歉,他狠狠地瞪了小吳一眼,但準備回去再好好教育他。
從一開始,他對於處理不了的問題,就該立即上報,而不是拖到現在!
“沒事,我覺得受到驚擾的人不是我,好像是那一位。”陶樂指向程超離去的方向。”
“他怎麼了?”黃叔不明就理。不是專門上門挑釁的嗎,不是來耀武揚威的嗎,不是磨拳擦掌地想要快點來接收他哥的地盤嗎?我們備的各項大禮還沒用上,這小子怎麼就像兔子一樣溜走了?”
“大概是因爲,誤以爲得到了程家的新一代繼承人?”陶樂眨了眨眼睛。
“????”黃叔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過無論如何,對於小姐一語就能驚退那個囂張跋扈的私生子,他老黃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沒有人發現,在程超轉身離去之時,西穆貌似不經意地彈了一下爪子。
枉本殿對這小子還寄以厚望,但從今天的表現來,簡直就是一個豬隊友,根本連拖在本殿戰車之後的資格都沒有。
若只是辜負聖恩也就罷了,他最大的錯誤,就是面對陶樂時的態度。
種種輕蔑、不屑,還有說出口的逐客之辭,都是一種褻瀆,不可輕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