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兒一頭霧水,“大娘子?奴婢……沒和太娘子聯絡啊……”
“從實招來,不準有半句隱瞞。”
“自奴婢跟您出閣以來,就一心侍奉您,不,從娘子將奴婢安排到您身邊起,奴婢就一心侍奉你,從未有過二心,更不曾與大娘子有什麼聯絡啊。二娘子您……怎麼可以懷疑奴婢……”蕊兒說着說着眼眶紅了,自個兒先難受起來。
“真的?”
蕊兒一個勁地點頭。
“但欺上瞞下總是事實吧?”
“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饒恕奴婢這一回……”蕊兒頻頻垂首,語氣頗爲慌張。
楊鈺沛輕嘆一聲,蕊兒是她的人,本性她是信得過的,怕只怕……遭人利用,不敲一敲,真怕將來會犯下大錯。畢竟今時不同往日,等李重俊傷好些就要遷入東宮了。
“起來吧,”楊鈺沛語氣軟下來,“天寒地凍這麼跪着旁人還以爲我苛待自己的貼身婢女呢。”
“是,謝娘子信任奴婢!”蕊兒連忙起身,嘴上不忘道:“奴婢早就想好了,奴婢這輩子跟定二娘子了,不管是死是活,絕不易主。”以前府上的嬤嬤說過,做奴婢最重要的是忠心,忠心千金難買,只要認識到了這一點,不怕主子不用自己。於她而言,二孃是她從小伺候着的主子,若她易主,不管走到哪都再沒這種情分了,倒不如死死地跟着,至少博一個忠心的美名。況且……二娘子脾氣雖算不上太好,但待她還算溫厚。
“你一心爲我,我當然知道,但自作聰明就是愚蠢。今時不比往日,你得自己掂量着點兒,事事謹慎。”
“奴婢知道了,定當聽從娘子吩咐。”
楊鈺沛轉身走回烏煙瘴氣的廚房。
廚房內,衆人正忙活着,手腳利索,各司其職。
“叫他們下去,別忙活了。”
“太子妃,這……”管事嬤嬤一臉訝異。
“太子的膳食自由太子妃張羅,叫大夥兒都下去吧。”蕊兒朝管事嬤嬤使眼色。
“是。”管事嬤嬤大手一揮,所有人皆放下手中的活,有條不紊地撤了出去。
“給我備些紅棗、蓮子。”
“是。”
楊鈺沛其實也不是從沒踏入過廚房,那是很小的時候的事了,紅棗蓮子羹是她唯一會做的食物。
咳、咳……
蕊兒拿着主筒朝爐竈吹氣,楊鈺沛則一旁扇火,煙甚是大,嗆得倆人不住咳嗽。
早知將伙伕留下,她們也不至於這麼折騰,生火真真是一門技術活啊……
“好了好了,火着了。”蕊兒興奮地道。
楊鈺沛小心翼翼地將調配好的一小碗紅棗蓮子放到大鍋裡蒸煮,爾後蓋上鍋蓋。
“現在可有做好了的食物?”楊鈺沛問。
“只有……金乳酥和米粥是熟了的,肉食還在鍋裡煮着,旁的還未下鍋。”
“把金乳酥和米粥端到庭院裡,別的就停了。”
“是。”
沒錯,她是想吃獨食。
總要自己先填飽了肚子,纔有精力做別的事啊。
管事嬤嬤搬來了一張几案和軟墊放在庭院,蕊兒給主子換了熱的手爐,庭院裡頗冷,進了幾口食便不覺得冷了。
待用完一頓簡陋的餐食,看着時辰差不多了,楊鈺沛入廚房將糖放入紅棗蓮子羹裡,“半個時辰後端過來。”
“是。”
“對了,嬤嬤。”楊鈺沛看向管事嬤嬤。
“老奴在。”
“給廚房的人放一天假,明日再動廚。”
“可是……太子僅吃這一碗紅棗蓮子羹怕是不管飽……”
“聽吩咐做事便是。”楊鈺沛隨即轉身走出廚房。
…………
主院,內室。
李重俊聽到腳步聲,放下手中的書卷,一邊擡頭,頗含期待,可是見着來人的模樣,不禁眉頭微皺。
“這是做什麼去了?”
楊鈺沛原本白皙乾淨的臉蛋被染了幾絲烏黑,甚是突兀。
“嗯?”她見他眼神怪異,不覺抹了抹臉蛋,結果越抹越黑。
李重俊被逗得哈哈大笑。
惹得她甚是氣惱,乾脆側着身子不讓他看見。
“過來。”李重俊朝她伸手。
楊鈺沛纔不肯乖乖聽話,無動於衷。
他倒也不生氣,將她拉到自己身邊,按到榻沿坐下,不知從哪取了塊手帕,靠近她美麗烏黑的臉蛋……
她下意識躲了躲。
“別動,”他一手輕摁着她的後腦勺,一手細細爲她擦去臉上的烏黑。
倆人的距離極近,近到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他的心隨着她濃密捲翹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遂漸漸貼近……直到貼到晶瑩柔軟的雙脣……
對面人兒的反應他留意得甚爲細微,見她未明顯反抗,他才深深吻了下去……
一個吻頗爲意味深長,繾綣纏綿,從最初的試探到後來緩緩深入,雙方終確定彼此的心意,原來,是心心相印。
片刻,蕊兒呈了煮好的紅棗蓮子羹進來。
見主子和太子的神色皆有異樣,那感覺……有點難以形容。
“下去吧。”李重俊大約是被她打量得不爽了。
“是。”
楊鈺沛不禁失笑,這人可真是……
“就這麼小一碗?”李重俊看着她。
“嗯,嚐嚐。”
李重俊舀了一勺,品嚐了小口。
“如何?”
“太甜。”他面無表情。
“啊?”她些微訝異,放的糖應該不多吧?“兒時見阿孃做過,是阿孃唯一一次爲我下廚,順序和份量我準沒記錯……”
“你阿孃爲你做的?”
“嗯。”楊鈺沛點頭,阿孃雖是主母,卻有一段日子遭受全府的冷落,一次半夜她餓了,阿孃喚不動奴僕,只好自己下廚爲她做了一碗紅棗蓮子羹。那碗紅棗蓮子羹除了餵飽了她的小肚子,也讓父親重新踏進了阿孃的屋子。
因而她對紅棗蓮子羹印象深刻。
“好吃。”李重俊語氣淡淡,他這太子妃的家事,他早探得一清二楚,他知她阿孃很早便去世了。
“不是太甜了嗎?”
“正因着是太子妃親手做的才甜。”
她不解地望着他,半晌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那意思……才漸漸不好意思起來。
李重俊無奈,看來他的太子妃有點傻啊……
“吃完了,”他放下勺子,“下一道菜是什麼?”
“沒了。”
“沒了?”他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我只會做這一道,所以……太子的膳食就這一道紅棗蓮子羹,”她巴巴地道,頗爲無辜,“對了,我給整個廚房的人放了一天假,大夥兒明日纔回來。”
“什麼?”他的太子妃是故意報復他嗎?
她無辜地眨巴着眼,眼神告訴他事實就是如此。
瞧着她的模樣,李重俊還真生不起氣來。
“太子、太子妃。”蕊兒再次走了進來,手裡呈了一個精緻的盒子。
“怎麼了?”
“太子妃,這是楊府的禾姨娘送來的東西,說務必讓您親自打開。”
禾姨娘?她與她何時有這般好的關係?呵,真會見風使舵。
楊鈺沛不以爲意,“擱着吧。”
“送來的人說禾娘子千叮萬囑請您親自打開。”楊府到底是主子的孃家,此乃關鍵時刻,莫非真有什麼急事。
“打開瞧瞧。”
楊鈺沛說着端起几案上的熱茶,輕輕啜飲,她倒要看看父親的那小妾能送來什麼東西。
精緻的盒子開啓,中間躺着一隻小巧的玲瓏剔透的玉瓶。
“拿前來。”
蕊兒上前走了一步,待楊鈺沛看清瓶子旁還有一張紙片,險些噗地將口中的茶噴了出來。
李重俊亦神色異樣地咳嗽起來。
是助情花。
此乃有助於牀笫之歡之藥。
“快拿下去。”
瞧着倆人不正常的反應,蕊兒低頭看了眼,臉嗖地紅了起來,趕忙撤了出去。
果真是小妾做派,楊鈺沛不禁在心裡鄙夷。
…………
好一會兒。
啪——
李重俊放下手中的書卷,理直氣壯道:“本太子餓……”
楊鈺沛笑了笑,她這人素來記仇,一碼歸一碼,進廚房的仇她是一定要報的,“我也沒法子啊。”
“太子妃身上都是飯食香味兒。”
“你能吃我不成?”
他一頓,一抹精光閃過眸子,“好主意。”
他力道大得很,長臂一伸便將她攬入了懷裡……
二人順勢躺在了榻上……
…………
“誰都可以算計我,唯太子妃不行。”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
內室傳來的奇怪聲音,讓屋外的幾個丫鬟互相望望,驀地羞紅了一張臉,將頭有多低壓得多低。